第5章 漫漫长夜

    刘缨对刘钰没有丝毫了解，之所以会知道他的名字，完全是脑海中某段信息的乍然反射。刘缨有点模糊的印象，在自己唯一一次生日聚会上，这位大哥曾出席过，还为他带了包装精美的礼物。母亲白灵清哄着他，让他叫哥哥。可他口齿不清，痴痴傻傻的样子没有让周围人勉强他。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谁知道这会儿竟然还能想得起来。

    “整栋别墅都搜遍了，只活下这么些人。”宁归真说话间将刘缨往刘钰的跟前推了推，有意促进一下兄弟俩的感情。可毕竟多年未见，又从未好好的相处过，刘钰对刘缨的感情可以说几乎没有。

    打量片刻，刘缨的模样跟刘钰印象中的有了些许不同。闷还是那么闷，但显得没有那么痴傻了，低垂着头不说话的样子甚至看起来有些乖巧。

    “坐吧。”刘钰看了身旁的沙发一眼，示意他坐回到兄弟姐妹之间。

    老爷子育有两子一女，其中大儿子刘念祖有四子三女七个孩子，二儿子刘念宗没有女儿，只有一个独子，年纪跟刘缨相仿，此时远在大洋彼岸的A国，不知生死。小女儿嫁到了云州省，距离鸣玉市有千里之遥，想管也管不了。

    这么多孩子里，经历生死惊险还能坐在这里的，只剩下刘缨的两个哥哥跟一个jiejie。

    大哥刘钰、二哥刘舒跟三姐刘恬，不见踪影的四姐、五哥、还在派人寻找中，至于六小姐，虽然在场的人都没说，但从刘缨的观察来看，估计是死于不久前的异变中了。

    异变的源头不是别人，正是一心想着护佑子孙，将所有人都庇佑羽翼之下的刘老爷子。谁能想得到他这样强悍的一个人居然没能挺过去，不仅在异变中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小孙女儿，更是狂性大发的重伤了多名护卫。

    行尸没有知觉，只要能动，就会一直发动攻击。得亏别墅的火力够猛，不得以的情况下，只能被迫将老爷子打成了筛子。

    刘缨当时又陷入了强行融合的副作用中，以至于混乱差不多结束了才被冷水冻醒。后面刘钰及时赶到，才没让恐慌的情绪继续蔓延下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三个多月前，刘念祖夫妇跟刘念宗不知所踪，偌大刘家全靠着刘老爷子一人支撑。而今老爷子骤然仙逝，若不是刘钰及时赶回，只怕刘家百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

    论资排辈下来，刘钰是现今刘家当之无愧的掌权人。在别墅的人都挺巴结他的，特别是刘舒跟刘恬这对龙凤双生子，因为是抱养的缘故，在刘钰面前就有些底气不足。

    七个孩子中，只有刘钰、刘缨以及失踪不见的四jiejie刘伊是刘念祖夫妇所生，其余几人都是从宗族旁支抱养回来的。

    刘家信奉多子多福，又好做善事。因此宗族内若是有父母出事且无近亲养育的孩子，择天资出众的抱至本家养育。

    刘缨如今虽是凡胎rou眼，但他瞧着刘钰的气象，只怕是个有灵根的。这种时候抱紧大腿的确是正确的选择，一旦刘钰觉醒灵脉，这乱世中少不得有他的一席之地。刘缨只要不傻，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

    “鸣玉已经没了，隔壁的几个市情况也都不好，咱们得快点做决定了。”

    说话的人是刘钰身边的副官，名唤裘得瑞，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精壮汉子。他跟宁归真都是属于令人望而生畏的那种，此时一左一右的站在刘钰的身边，竟然没能把他的气场给压下去。

    坐着的刘钰有着寒刃在鞘的含蓄，但这种含蓄却不会叫人小瞧了他。他不抽烟，也不喝酒，只偶尔碰一下身边知根底的女人，你情我愿的暗夜缠绵，谈不上谁要对谁负责。

    27岁的刘钰此时默默的打量着坐在沙发上的刘缨，发现他下颌尖尖的，未免太瘦了些。

    “再看看。“刘钰半晌才吐出三个字，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范鸿轩是个没心没肺的，听到不用急着走了，当即就抓住陆维羽的胳膊往外带。他是烟瘾犯了，又不想一个人到外头去，所以要找个充当工具人的伴儿。结果刘钰忽然开口，对陆维羽吩咐道：“你留下。”

    “不要啊老大！”范鸿轩哀嚎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刘钰笑了笑没说什么，倒是身旁的裘得瑞眉毛一竖，冲他喊道：“你小子皮痒了是吧！”范鸿轩不敢招惹他，当即脚底抹油的溜了。

    范鸿轩开了个头，余下的人也都散了，没再多留。刘缨是最后走的，刘钰对他多加照拂，竟然让陆维羽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好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人不是刘缨主动要的，因此谢谢也懒得说一声。他虽然有意向跟着刘钰暂避一段时间的锋芒，但刘钰这名为保护实则监视的行为让刘缨很不爽。

    他不明白，为什么刘钰会对他有这样的防守动作，难道这小子深藏不漏，境界已然到了能够看清人根骨的结丹期？

    结丹是不可能的，多少灵丹妙药才养出来一个白逢仙，他刘钰久在世俗之中，哪有那种条件。刘缨只能自认倒霉，心想着万事万物皆有可能，说不定自己这便宜哥哥也被夺舍了。

    不过不论何种情况，他们现在都只是陌生人。

    病恹恹回到阁楼的刘缨又开始犯困了，他现在就跟个刚出生的婴儿似的，整天不是睡就是吃，妥妥的废物生活。

    陆维羽是个实心眼，当真寸步不离的跟着，也不管刘缨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

    睡了一觉起来，发现天还是黑的。陆维羽抱臂靠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

    “渴。”刘缨干裂的嘴唇里半天才嗫嚅出一个字来。陆维羽果然醒着，起身提起茶壶给刘缨倒了杯茶水，居然还是热的。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刘缨总归是蹭了人家一口热茶喝。

    修道之人，讲究因缘果了。既然沾了他的光，有条件最好立即还上。想到这里，刘缨脸上的神情不觉缓和了些，指了指房间另一头的沙发吩咐道：“休息。”

    陆维羽没有推脱，刘缨叫他休息，他合眼坐在沙发上就算是休息了。至于是否有益，就不是刘缨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刘缨看了眼时钟，发现时针停在“4”的位置不走了。他估摸着应该到中午了，可外头漆黑一片，仿佛仍在午夜。

    混沌初始，星月隐匿，这样的黑夜不知还要持续多久。才睡醒的刘缨这会儿攒了点精神，本来想盘腿打坐吐纳的，但因为房间里还有个陆维羽，修炼起来不方便。

    起身来到房间内的书架前，刘缨认真挑选片刻后，方才从中抽出一本《上下五千年》到手中。这是一本面向儿童的科普书册，除了内容有删减外，用的字词也都比较简单。刘缨两辈子都不是个书虫，如今抽出来不过打发时间罢了。

    只开了一盏小台灯，刘缨靠窗坐着，听着从极暗深处传来的依稀炮火声，生平第一次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