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时磡

    天山山脉西面，以河流、山脉为界线勾勒出一片方圆百万平方公里的区域，这片区域至东直达天山山脉山脚，南至都灵山脉，至西直达一处不知名的山谷口。

    三个月前，自罗成和莉莉娜二人从山谷口踏入中心区域时，罗成就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带着莉莉娜小心翼翼地穿行，但是直至今日已经穿越了中心区域来到天山脚下，也没有遇到过一只强大的灵兽。按照经验，类似迅猛龙的强大灵兽通常半个月总会遇到一只，这让罗成觉得十分奇怪，哪怕遇到比龙兽领主更强大的灵兽，也比遇不上任何强大的灵兽更踏实一些。

    不论如何，西大陆中心区域已经探索完毕，接着就是向西南绕过都灵山脉北面到达蜘蛛平原，然后从都灵山脉南边穿越通道回到东大陆。

    傍晚，两人在山脚下发现了一个可供休息的山洞，山洞入口被藤蔓遮挡住了。罗成扯开藤曼，举着火把率先走了进去，莉莉娜紧随其后。山洞并不大，地面上散落着小型动物的碎骨，内壁上分布着一些树木的根须和不知名藤蔓。

    罗成拨开石壁上的藤蔓，藤蔓后面露出了一具黝黑的人类干尸，没有丝毫心理准备之下，罗成吓得大叫一声，差点握不住火把。

    莉莉娜慌忙问道：“怎么啦？”

    “有一具尸体！”罗成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先把根茎杂物清走，免得藏着蛇虫。”

    莉莉娜近前一看，心下害怕，在西大陆这样的地方乍然看到一具人类干尸，任谁也会受惊的。这具干尸也不知道在山洞中死了多少年了，就像风干的板鸭一样，皮肤呈现黑红之色，发出油腻的光芒，因皮肤松垮而形成的褶皱已经凝固了，仍然保持层叠的模样。

    干尸的头发乱如杂草，双眼微张，咧着大嘴，嘴里只剩稀稀落落几颗黄牙，下巴呈现脱臼的样子，上下颚之间宽敞得仿佛可以塞进一头仔猪。

    看着看着，莉莉娜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随即高声尖叫起来。

    “怎么回事？”听到莉莉娜的尖叫声，罗成急忙扔下手里的活，一步就跨到了莉莉娜身旁，将其拉到身后，然后向干尸看去。

    那具人类“干尸”的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睁开了，那张开的仿佛脱臼的嘴巴正在缓缓合上，一双枯瘦如骨的手扒开藤蔓，正要走出来。

    罗成头皮一阵发麻，腾腾后退几步，抽出斩龙刀，方才倒吸了一口凉气，壮胆喝道：“是人是鬼？”声音颤抖得根本不像话，而罗成下意识地一阵后退把莉莉娜撞得摔倒在地上。

    莉莉娜也终于回过了神，连忙爬起身来，抓起钢枪对向了“干尸”。

    “干尸”席地而坐，冲两人摆摆手，口中发出“荷荷”的声音。

    罗成拉着莉莉娜站在洞口，除非发挥想象力才能把这具“干尸”与活人的模样联系起来，当看到“干尸”在地上写出了“人”字，才算对其活人的身份将信将疑。这个人兴许也是长时间不说话，已经忘了该怎么说话了，罗成有过同样经历，便将刀入鞘，但一只手扶着另一根钢枪以防不测。

    罗成问道：“你是人族？”

    对方肯定地点头。

    “光明帝国？”

    对方再次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在地上写了数次，方才满意。

    罗成仔细辨认，皱眉念到：“时——磡？”倒不是字迹难以辨认，而是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对方大力点点头，同时嘴巴裂开，额头的褶皱也绽放开来，看起来是笑了。这个叫时磡的人站起来，就向罗成二人走来。

    罗成一挺钢枪，喝到：“停下！”

    时磡额前的皱纹竖着挤了挤，伸出手来，在虚空中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手势。罗成正觉得奇怪，手中的钢枪猛然受到了一股向外拉扯的力量，罗成连忙握紧了钢枪。渐渐地，钢枪上向外拉扯的力道越来越大，罗成不得不用力才能控制得住，如果力道继续加大，必须要碎元了。

    以罗成现在的实力，三层碎元所爆发出的灵气已经跟正常全力释放灵气的量差不多，如果想继续提升灵力，只有更高层次碎元了。

    时磡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惊讶地看着罗成。此时，罗成方才感到加在钢枪上的外力消失了，看来这个时磡很有问题。不及细想，罗成提枪作势就要朝时磡捅去。

    时磡身形仿佛鬼魅，晃过枪头，眨眼间就已欺到身侧，抬掌拍向罗成。“啪”地一声，双方对了一掌，时磡倒飞回去。时磡灵力不及罗成，稍一接触，罗成掌力就已经占了上风，但还未来得及扩大战果，时磡已经借力迅速飘了回去。

    时磡摆手示意停下，同时发出声音：“我——”见罗成枪尖指着自己，时磡蹲在地上又写了几个字。

    罗成一怔，这几个字仿佛魔法般地唤醒了尘封的记忆，罗成终于想起来了，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干尸一般的人类。

    月华武院，地上写着月华武院四个字，而叫时磡又与月华武院有关系的，在罗成心目中只有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就是光明帝国副总统领、月华武院首任院长。如果是真的，那么时磡应当有三百岁了，这种岁数，罗成哪怕是听说都没有听说过，而按照罗成已知的文献记载，最长寿的人是一名超越武师的强者，寿达157岁。

    “月华武院的创始人时磡副总统领？”

    时磡郑重地点了点头，在地上写道：“你是林家第几代后人？”

    “林家？”罗成疑惑地问道。

    时磡继续写道：“林正武？”

    罗成茫然地摇摇头。

    “这是光明武皇的名讳。”

    罗成心中一惊，随即苦笑道：“光明帝国的皇帝？离我也太遥远了。”

    “你真不是林家人？”

    罗成肯定地说道：“我不是皇族，只是帝国南部普通贵族的后人。”

    时磡问了罗成的名字，罗成犹豫了一下，仍自称陈四。

    “你师从哪个门派？”

    “我是家传武学，没有门派。”

    这名青年的灵气明明带有皇族灵波功特有的律动，怎么不是林氏一族的后人呢？时磡仰头思索片刻，没想出头绪来，便写道：“有吃的吗？”

    罗成方才叫道：“莉莉娜！”

    莉莉娜闻言从洞外走了进来，罗成介绍道：“这位是时老师。”

    莉莉娜小心地叫道：“时老师！”

    时磡似乎对这个称呼十分认可，满意地点了点头。莉莉娜取出rou干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时磡也不客气地接过，示意二人进洞里来。

    罗成二人虽然进了洞，离时磡仍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时磡也不介意，单手一张，一个灵气护盾笼罩住三人，另一只手接着快速地挥动起来，石洞中仿佛刮起了一阵飓风，石屑、藤蔓、杂物的碎片在护盾外漫天飞舞，片刻后汇成一道洪流从洞口飞出，消散在树林深处。洞内顿时一片清净，仿佛做过一次彻底的大扫除一般，看不出一点脏乱破败的样子。

    罗成敬仰之情顿生，不仅是因为时磡的身份，更重要的时磡露了这一手明显是巅峰的法技，由衷地赞到：“了不起！”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时磡嘿嘿一笑，本来懒得搭话，但想到这个陈四的灵力水平，于是拱了拱手表示谦让。时磡心道：“老夫活了快三百岁了，从来没见过一个人把一身灵气傻练到如此深厚的人，武皇当年战陆风时也不过如此吧，你才是真的了不起。”

    时磡也是许久没见人类，一边吃一边写道：“你多大了？”

    罗成想了一想，自己离开桑原城求学时十六岁出头，在月华武院呆了三四个月，在桑巴莫村生活了大半年，在云来山生活了半年，然后闯西大陆，在通道两年，在西大陆腹地六七年，不由怅然道：“27岁了吧！”27岁，按照大陆正常人家，已经是儿女绕膝的年龄了。

    想起武皇战陆风时已经四十来岁，时磡默然无语。片刻之后，用餐完毕，莉莉娜掏出一身麻布衫裤，碰了碰罗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罗成这才注意到时磡一丝不挂，而自己在西大陆遇到莉莉娜之前也是经常一丝不挂，没有意识到有何不妥。

    但是时磡年老，肌rou萎缩、皮肤松弛得厉害，胸部干瘪得仿佛两个布袋子，随着动作甩来甩去，偶尔碍事，时磡便用胳膊将之夹在腋下——形象实在是有碍观瞻。

    罗成也不忍直视，笑着将衫裤递给时磡，时磡接过来，摸索着穿了起来，方才像个人样，莉莉娜才敢正视时磡。

    此时天色渐暗，三人在石洞中休息一宿。初时罗成还有些不信任时磡，但是时磡大大方方地就地躺下，嘴里轻轻地发出各种音节，罗成仔细听了一个小时，明白时磡在练习发音，渐渐地时磡声音越来越小，慢慢发出鼾声，罗成也渐渐地坠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