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逃出生天
徐庶挟持程昱走出帐门,曹军众将无不大惊失色。 这是……程昱? 程昱这是又用什么计策了? 在曹军众将的印象中,程昱虽然极其狠辣毫无人性,但毫无疑问,他是一个手腕凶狠且算无遗策的人。 在张邈、吕布之乱的关键时刻,是程昱只手托天,挽救了曹军的命运。 之后又是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收集军粮,让曹军在濮阳之战失败后能暂时稳住,没有被吕布击穿。 这个恐怖且狡诈多智的人居然被徐庶持剑挟持,以这样屈辱的姿态颓唐地走到众人面前,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难不成又是什么诱敌的把戏? 程昱的脖颈仍在流血,冷风一吹疼得厉害,让他感觉有点呼吸困难。 他感受到周围一双双恐惧、好奇的目光,一种难言的屈辱涌上心头,一瞬间几乎动了跟徐庶拼命的念头。 可冷风刮在脸上,他及时清醒过来,驱散了心中的冲动,无奈地冲自己的军司马道: “都听徐元直调遣,不得有误。” 军司马颤抖着点点头,眼神复杂又有些恐惧地看着徐庶。 这可是张邈、陈宫、魏种都叛了都能冷静应对的程昱,现在居然被这个年轻的游侠挟持,还毫无办法,完全无法展现出半分平时的凶暴和刚毅,只能如同猪狗一样被摆弄着—— 就像之前被他宰杀的那些百姓一样。 徐庶也不谦让,他叫军司马将周围的兵马聚集起来,曹军众人各个双腿如灌铅,但还是缓步走到徐庶面前。 徐庶朝众人欠身,长剑依旧指着程昱后心,冲众人朗声道: “我徐庶欲上梁山避祸,恐冬日无粮,只能找程府君借粮。 如今粮已借到,若有愿意随我上山避祸的儿郎,可助我上山,有徐庶一口吃的,绝不会让诸君挨饿。” 他顿了顿,又道: “此番程府君中计失陷,曹公必不相饶,就算不肯随我上山,也请诸君多多保重,莫要再回鄄城了。”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之前他们或多或少还是抱了点看热闹的心态,现在想想,原来这直接事关自己的生死了。 曹军军法极其森严,程昱被一个游侠绑走,还丢失了这么多的军粮,等待这些军士的将是怎样的下场不言而喻。 而且丢失了这么多的军粮,曹军的粮荒会进一步扩大,程昱之前是怎么募集军粮的他们可再清楚不过了。 进,徐庶一剑刺死程昱,曹cao肯定会迁怒这些士卒。 退,回到鄄城,程昱只怕也会把他们都宰了做成rou脯。 就在这些士兵左右为难之时,不少流民已经从人群中奔出来,他们各个面带惊喜之色,忙不迭拜在徐庶面前: “愿随徐公上山,听徐公差遣,绝不违背。” 这些流民随徐庶逃出鄄城又折返回去,这一路种种早就把徐庶当成了自己的主心骨。 现在徐庶不仅没有背叛他们,还为他们劫到了一堆粮食!之前那个毫无人性,要把这些流民都做成rou脯的东平相程昱现在如待宰的羔羊一样被徐庶掌握在手心,也结结实实为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有智谋、有胆色,能在千军之中谈笑间擒住敌方主帅,能在乱世中有这样的人为帅是何等的幸运? 起码…… 跟程昱比,他好像也拿流民当人! 有一人跪下,其他的曹军士兵也纷纷下跪。 曹军的主力是两年前才招募的青州军,这些人从前就是寇掠一方的贼,曹cao用军法和赏赐才能将他们逐渐编练成一支强军。 现在率领他们出征的程昱已经被徐庶擒获,徐庶招募他们上山做贼,这些人完全没有心理压力,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回来了。 当年投军一来是确实打不过曹cao,二来也是厌倦了东躲西藏打家劫舍的生活,渴望得到朝廷的赏赐和认可,自己成为官军,家人成为良民。 可一切并没有按照自己的预料发展。 从曹cao杀边让开始,一切都变了,兖州已经危如累卵,所有人浑浑噩噩随波逐流艰难求生,现在让他们回去做贼,回到这种受人唾弃的勾当,众人反倒感觉如释重负。 再怎么受人唾弃,应该没有吃人更遭人唾弃吧? “愿意跟随徐公!” “愿意跟随徐公!” “愿意跟随徐公!” 不断有人跪在地上,甚至还有不少非黄巾出身的良家子跪倒向徐庶效忠。 毕竟不是谁都能承受在程昱身边每天经受的血雨腥风。 徐庶把剑放下,从容地指挥士卒将大量的粮草运上船。 目前最大的难题是这小渔船能承载的实在是太少,之前的渔船都被收拢,上百名军士肩挑背扛,也只装走一半。 徐庶也不气馁,他知道一口气运走所有的粮草也不现实,这个冬天,终究还是得靠自己想办法。 他放开程昱,自己带着士卒缓缓走向水边,准备登船离开。 程昱铁青着脸,缓步上前道: “你不怕没了我,这些士卒要走大半?” 徐庶一只脚踩在船上,看着程昱散乱的长发和狰狞的红眼,微笑道: “程公应该知道,我根本不怕这种事。” 程昱一怔,随即苦笑道:“也是。” 徐庶根本不怕这些临时效忠的士卒逃散。 萍水相逢,这些人如何愿意逢迎自己为主?还不是因为自己有手段立威、有本事弄来粮食。 这些人若是现在降服,之后程昱一走就反,这说明他们的做贼之心还不够坚定,这种人还是早点回去吧,省的之后徐庶还得挨个排查。 “你为何不邀我上山做贼?”程昱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现在终于可以放心跟徐庶谈笑。 他现在很想立刻命令手下士卒放箭干掉徐庶,估计一招呼还是有不少人听自己的。 可徐庶之前连这个都已经考虑好,让文稷提前将军中的弓弩手全都调走,现在再下令追击,只怕被徐庶耻笑,他索性背着手,一副风轻云淡地模样与徐庶聊天。 徐庶知道程昱是在拖延时间,看看能不能等待文稷带领弓箭手返回。
但他也不怕,索性一边叫人继续将粮草尽量装船,一边老友一般与程昱攀谈起来。 “程公是有大志的人,怎么会做贼?” “若是元直邀我,我未必不会。” “还是算了。”徐庶微笑道,“我在曹公帐下无人识得,有程公在,他日若是败在曹公手下败了,我说出与程公情分,程公想来不会让我这个故人受诛。” 程昱哈哈大笑,没想到徐庶这个时候还能谈笑自若,明明心中对自己颇为鄙夷,可仍旧能风轻云淡地与自己聊天。 他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许此人他日会是曹公大敌。 不过他随即摇摇头,将这个念头赶出自己的脑袋。 怎么可能。 曹公志在天下,徐庶本事再大,终究只是一方游侠,能成一方大盗已经到头,终究做不出什么本事。 “元直保重,若是想再来曹公麾下,我为元直引荐。”程昱诚恳地说着,又想起些甚,他伸手解开腰带,将一把小刀抛向徐庶。 徐庶顺手接过,觉得颇为眼熟,转念一想,这好像是之前程昱杀狗的那把刀。 程昱微笑道: “做贼也得小心山上盗贼手段,这刀我杀狗杀人都用过,你留着防身。” 徐庶一拱手,轻舟踏开寒潭,驶向水汽弥漫的芦苇荡深处,程昱和岸上其他曹军士兵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几个曹军士卒之前还颇为兴奋,可驶向水泊深处,他们心中难免生出了几分对未来的恐惧和迷茫。 “将军?” 徐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汉代的草寇都喜欢自称将军,这也算是正式进入了草寇的身份。 “何事?”他放下感慨,和颜悦色地道。 那个军士见徐庶的颇为和善,壮着胆子问: “将军为何放着督邮不做,非得邀我等上山做贼? 以程公对将军的器重,他日定不在人下!” 徐庶沉吟片刻,摇头道: “如果做官要率兽食人残害百姓,我为何要做。” 那军士苦笑道: “这天下的官吏莫不如此,徐公不做,就是跟天下人为敌。” 徐庶抿着嘴,算是默认了他的话,却又想起了艾先生说过自己在历史上投奔的那人。 刘备……也是如此吗? 那军士见徐庶不说话,略有些激动地道: “将军,我知道你是好人,是救我等于水火。 我叫徐和,做过黄巾,识得不少渠帅、徒众,若是将军有意,某愿意为将军招揽扈从,生死不避!” 徐庶展颜一笑,轻轻捏了捏徐和的肩膀,看着远处那逐渐清晰的小山,胸中豪气渐起: “别急,这个冬日,咱们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