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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黑锅加身

    第186章黑锅加身

    程昱听见外边一片喧闹,下意识地认为是军中哗变了。

    曹军已经许久不曾哗变,程昱立刻判断这是有jian细在闹事,肯定是徐庶之前埋伏的诡计。

    他迅速披上皮甲,腰悬环首刀,又提起一根短矛,径自出门。

    可才跑到门口,他自家门口的护卫居然齐刷刷地拜倒在地,阻止程昱出门。

    程昱大吃一惊,这才意识到不妙。

    他自己是东郡东阿人,带的都是本地的精兵良将,这些卫士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之前张邈的名气、冬日的饥荒都不曾让他们叛变。

    怎么现在,他们居然全都叛了?

    “让开!你们想造反不成!”程昱怒不可遏,直接将短矛架在了面前卫士的肩上。

    他高大的身体绷紧,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程昱虽然频频以谋士的身份帮曹cao画策,可他身材高大,武艺高强,曹cao一直将他当做领军作战的将领差遣,他积威尤在,那些卫士明显感觉有些畏惧,都浑身发颤,不敢抬头。

    可就在此刻,程昱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随即,一群身着戎袍,头戴赤帻的武士鱼贯而入,而看见为首一人的面容,程昱更是怒不可遏,扬矛怒道:

    “李公齐,怎么是你!”

    程昱想过徐庶有可能在城中埋伏jian细,策反城中的将帅攻城。

    可万万没想到济阴李家的家主,之前一直忠心不二的李整居然就是那个jian细!

    李整的弟弟李典虽然在徐庶那,但这又如何,那只是他的族弟,族中有人失陷在贼人之处还不至于让李整谋反。

    尤其是李家族人还都在曹军的大本营东阿,难道他就不怕反迹败露,曹cao杀他全家?

    李整好整以暇地看着愤怒的程昱,俯身行了个礼,微笑道:

    “府君,恕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说完,李整甚至不给程昱反应过来的机会,已经飞快地道:

    “闲话少叙,我等奉府君之命,已经擒拿任伯达,城中军吏皆以府君为主,愿随府君一道惩治颍川jian佞,还我兖州太平!”

    程昱目光冷冽,死死地盯着李整,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一切来龙去脉,并没有问“我什么时候让尔等做这种事”之类无聊的问题。

    他终于明白,徐庶这次设下了一个巨大的圈套。

    而这个圈套的核心不是鄄城,甚至也不是东阿,而是李整!

    曹cao的兵力实在是太分散,留守诸将以防御为主,用的其实还是之前应付张邈之乱的老思路。

    但当时李家是竭力站在曹cao一边,成为曹cao抵抗张邈的关键。

    要让李整直接反抗曹cao他肯定没这个胆子,于是徐庶给了曹cao一个不能拒绝的诱惑――

    他抛出了济阴,曹cao立刻选择猛进占据济阴,又分散了大量的兵马囤驻各处,曹cao自己更跟吕布死战不休。

    李整之前要是被安排在东阿,大不了趁机绑架了荀,以颍川大儒讨伐郭嘉的名义造反。

    被安排在鄄城,就绑架程昱,以讨伐颍川人的名义造反。

    被安排在定陶,他大不了直接把郭嘉绑了,再伙同徐庶直接将曹cao扣在济阴。

    不管怎么动,李整之乱都堪比之前的张邈之乱,只是当时曹cao的运气不错,能全军退回兖州,再凭借程昱等人的努力慢慢控制局面。

    可这次李整一出手就把程昱按住,就算程昱再智谋惊天,也休想让阻止徐庶的诡计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程昱仰天大笑,笑声满是悲怆,难以置信地轻轻摇了摇头,长叹道,“程某何德何能?居然让徐府君如此惦记!

    程某当真倍感荣幸啊!”

    徐庶就像一直黏在手上的鼻涕,怎么也甩不掉,程昱今年本来以为徐庶已经放弃折磨自己了。

    可没想到徐庶不忘初心,依然没有放弃折磨程昱。

    甚至在这最关键的时候,他想到的人仍然是程昱――

    李整等人虽然势力大,但想要让更多的兖州豪族聚集在一起,总得需要一个名声显赫的人。

    如果被安排在东阿,这个人选就是荀,被安排在定陶,他会想办法劫持曹cao,而现在在鄄城,程昱就是这个高矮胖瘦正合适的人物。

    之前徐庶在多个场合反复说、反复提自己是程昱最忠诚的手下,他在廪丘拦截吕布是程昱的谋划,之前被迫忍让郭嘉也是因为担心郭嘉害死程昱。

    他对程昱的“忠诚”都让人怀疑徐庶是不是发了病,这以后跟程昱打起来的时候怎么收场。

    现在好了,徐庶经典指鹿为马又要再次上演,他说程昱是自己的恩主,那这次造反是兖州人程昱指使一群兖州人对郭嘉的反击,这合理吗?

    这很合理!

    之前曹cao的心腹张邈陈宫就是这么干的,徐庶只不过是把前人的成功经验再照抄一番而已。

    最好用的还得是前人的老方法啊……

    程昱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李整下定决心造反,开弓没有回头箭。

    徐庶谋划了这么久,自己全然没有防备,自己临时能想到的法子徐庶肯定也想到了。

    他索性扔下手上的短矛,又缓缓拔出了手上的环首刀,悠然道:

    “程某一败涂地,无颜再见曹公。

    也罢,我首级便送给公齐,如此大功,徐元直一定欢喜地很了。”

    程昱飞快地判断出,现在自己死是最好的选择。

    李整虽然是济阴豪族,可他的名声、兵力,最多只能占据济阴一地。

    他非常需要程昱的支持,前提是程昱活下来。

    如果程昱死了,李整在乱战中逼死程昱的事情肯定会在兖州豪族之中传开,万一有人传说李整想要杀光之前曹cao手下的酷吏,他短时间内很难扩大力量,给曹军致命一击。

    曹公,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去年我们还剩三座城池都屹立不倒,这次也是一样。

    这些人是无法战胜我等的。

    只恨程某没法随一起再战了。

    程昱横刀,准备干净利落地自刎。

    这次他下定决心,不听任何人的劝告,什么且慢之类的话都无法动摇他的心思。

    可就在一刀落下时,他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哭声。

    程昱杀人如麻,听过不知多少啼哭,可听见这声哭泣,他手上的刀还是停在了脖子边,再也难以寸进。

    他看见两个少年人,簇拥在一处,被推搡着走到自己面前,又被强迫下跪。

    看到这一幕,程昱毛骨悚然,手上的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这是他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十三,小儿子只有五岁。

    曹军其他人的家属肯定都要在东阿做人质,这是这个年代的一贯风格,并不是曹军特例。

    但程昱不一样。

    他对曹家有救命之恩,他的妻儿都跟随他在鄄城,这是曹cao表示对程昱竭尽信任。

    看着两个儿子,冷血的程昱也忍不住虎目含泪,他弯腰跪在地上,将两个儿子搂在怀中,两个儿子嚎啕大哭,惊慌地缩在程昱面前。

    程昱一脸怨毒地抬起头,恶狠狠地道:

    “李整!这就是你做的!

    你口口声声为了兖州,拿我儿胁迫我,这种事你也能做得出来!

    无耻!无耻!你无耻!”

    程昱声声泣血,两个孩子在他怀中哭的更加猛烈。

    他想不到李整居然会做出这种事,这哪是好人能做出来的事?

    口口声声讲道义的人,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不是李公齐做的,是我做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程昱看着一个满头白发的武士缓步踱来,这武士满脸皱纹纵横,宛如老树皮一般,一只袖子空荡荡,被风一吹,无力地摇晃了几下。

    他弯腰捡起程昱扔下的环首刀,居然也缓缓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冲程昱微笑道:

    “老夫叫管亥,是个贼,贱名……不知程府君听过没有。”

    程昱当然听过最初跟随徐庶的几个黄巾大盗之一黄巾渠帅管亥。

    甚至之前程昱就隐隐听说过大盗管亥就在附近的梁山上做贼。

    可他从来没有把这些贼人当回事,一群丧胆的山贼而已,就算名头响亮也不过是血rou之躯,还不是被程昱随意宰杀。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人居然杀到了自己面前,现在他倒是成了这些盗贼的阶下囚!

    程昱死死地盯着管亥,管亥微微点头道:

    “看来程府君知道,那我也好说了。

    李公齐与程府君无冤无仇,若是劫持府君的家人自然不妥,可府君对我无恩,反到有仇,此番用些手段,程府君应该并无怨言。”

    说到此处,管亥老树皮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丝惨笑,盯着程昱的脸,程昱呵了一声,冷笑道:

    “尔等做贼,横行一方杀人无数,我为国讨贼,只恨不能将尔等尽数杀死,还兖州乾坤清朗,如今落在尔等手中,只恨程昱无能,天道无眼,死在贼人手上,又有何惧?”

    管亥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料到了程昱的反应。

    “我等当年做贼,横行一方,杀人无数,便是被程府君杀了,也是为民除害,管某无怨。”

    程昱一怔,没想到管亥居然这么说,那……

    “那阿和呢?”管亥伸手指向徐和,徐和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又是畏惧,又是愤恨地看着程昱。

    程昱哪里认识徐和这种小人物,可徐和哪里不认识程昱。

    他平日言辞不多,此刻面对程昱,满腔的怒火压在心中,竟有些呼吸困难,半晌才慢慢恢复平静,含恨道:

    “程府君一定不认得我这卑贱之人,可我认得府君。

    我等做黄巾杀人众多,被府君杀了也不恨,可之后我等降了曹公,为曹公杀敌,为曹公迎击吕布,可曹公是怎么对我等的?

    去年冬日,大灾已到,程府君不肯与粮给我等果腹,也不肯放我等去要饭。

    却将城中老弱宰杀做成rou脯――程府君,被你杀得那些老弱,都是黄巾吗?都该死吗?

    当年黄巾作乱时,这些人中也有不少人跟随你出去平贼共击王度,张邈之乱时,你带着靳允伏击嶷,也是东郡父老与你一起厮杀。

    可你是怎么对他们的?你就不记得了?”

    徐和越说越快,一开始还有几分滞涩,可之后眼前那一幕幕晃过,这个朴实的汉子泪流满面,双目赤红,声音哽咽却极其清楚,大声道:

    “战乱时节人相食皆为活命,这本是惨事,我也不好说什么。

    可我从没听过有人率军掠夺本县,将百姓尽数擒了做成rou干,做你过冬之粮。

    若非徐府君搭救,我也成了你锅中烂rou!

    你是为国?你是为了你自己!你只是觉得你手上有兵有将,你做的恶事不会有人追究,如今你败了,你落在我等手中,怎么你反到怪什么天道无眼?

    我等便是替天行道,来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