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中国古代神鬼志怪小说在线阅读 - 高骈晚年

高骈晚年

    高骈到了晚年,被所谓的神仙之术弄得神魂颠倒。

    吕用之、张守一、诸葛殷等人,都说自己能够召神唤鬼,变出黄金,高骈深信不疑,当即都委任以官职。

    吕用之等勾结朋党,胡作非为。

    后来,他也担心话多语失泄露秘密,所以对高骈说:“高真上圣,将要非难于我们。所令人忧虑的是,学道之人真气亏损,灵咒也随之失去效力。”

    高骈听了此言,信以为真,便谢绝人世间的事情,把爱妾们也抛到一边。

    从此,宾客和他的部下,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便派人先进去为他沐浴斋戒,再到紫极宫请道士除凶消灾,称之为“解秽”,然后才能与人相见。

    可当你礼拜后刚刚站起来,便又被人领出门去。

    从此他与世隔绝,纲纪日见紊乱。

    吕用之等人于是作威作福,旁若无人,时间一长,他们便站稳了脚跟,根基逐渐稳固。

    吕用之自称磻溪真君,张守一是赤松子,诸葛殷是将军。

    有一个叫萧胜的人,自称是当年秦穆公的驸马,都说他是上帝派下来为高骈做道路之神的。

    此人粗俗不堪,说的话荒诞不经,随随便便的跟吕用之等人完全一样。

    江陰县外有一座小土地庙,吕用之贫贱之时,曾经与妻子在这里居住。

    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先祷告一番再行动。

    得志之后,吕用之说是得到了陰间神灵的帮助,于是在这里重修了庙宇。

    回廊曲室,妆楼寝殿,一共有一百多间。

    土木工匠,全是从整个江南挑选来的。每当遇到军旅大事,则要杀猪宰羊祭祀。

    吕用之、张守一都说自己与神相遇过。

    高骈凡是得到亲近人的邀请,他便派吕、张二位前去应付。

    唐僖宗中和元年,吕用之以神仙好在楼里居住为由,请求在公廨北边的官邸,跨河修造一座“迎仙楼”。

    斧头声昼夜不停,耗资一万千文钱,半年才修成。

    从修成到毁坏。竟然没有来过一次。

    最后却化成了灰烬。这年冬天,又在大厅西侧建起一座“延和阁”,共七间,八丈高,全装饰上珠玉。

    门窗也用绸缎作帘,几乎不像人工所做。

    每天早晨,都要烧名香,摆奇珍异宝,祈求王母娘娘降福。

    等到师铎之乱时,有人登上阁去,在藻井的垂帘之上看见了二十八个字,写的是:“延和高阁上干云,小语犹疑太乙闻。烧尽降真无一事,开门迎得毕将军。”

    这差不多是一首妖诗呵。

    吕用之公然说:“我们与天上的神仙来往,每次都是当着高骈的面进行的。有时他们呼风唤雨,高骈向空中作揖,并说看见仙人们走远了,随即就跪地下拜……吕用之比比划划,一点都不害羞。周围稍有异论,他的死期就不远了,观看的人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一个个气愤不已却不敢说话。

    吕用之忽然说:“后土夫人与我相好,派特使向我借兵马,还有李筌所撰写的《太白陰经》。”高骈立即派人下到两个县里,领百姓编了几千领苇席,并在上面画上兵士的模样,派吕用之到庙庭上把它们烧掉。

    又把《太白陰经》中的十道写在五彩笺上,放到神像身边。

    接着,又派人在后土夫人像傍塑造出一个绿衣少年,称之为韦郎。

    庙修成了,有人在西侧房栋上题了一首长句,说道:“四海干戈尚未宁,谩劳淮海写仪刑。九天玄女犹无信,后土夫人岂有灵。一带好云侵鬓绿,两行嵬岫拂眉清。韦郎年少耽闲事,案上休夸太白经。”好事之徒竞相传诵。

    这年,皇帝下诏令在广陵建立一应高骈生祠,并在石头上刻写颂词。于是,州里的百姓便被派到宣城采集碑石。这些碑石运到扬子院,吕用之当天晚上就派人偷偷用五十头健牛把它拖到了州府南头,穿城墙越过护城河,转移到了城内。

    等到天亮之后,栅栏等又恢复了原样。于是,吕用之让扬子县令申报州府,说碑石在一夜之间不知去向,随即悬赏购之。到晚些时候才听说,那碑石已被人移到了街市之上。高骈大吃一惊,就派人在碑石旁竖起一根大木柱,上面用金字写道:“不因人力,自然而至。”当即令两个都府派出兵仗队和鼓乐,将碑石迎进碧筠亭。到了三桥最拥挤之处,由于被埋的石头阻碍着,便谎称说:“人和牛都拽不动呵!”高骈便提笔写了几个红色的篆字,贴到碑石上,一会儿那石头就动了。围观者互相传说:“碑石动了!”有见识的人对此十分厌恶。第二天,扬子县有一个农村老太婆,到知府判官那里呈上一份状子,说:“昨天里胥到我家借耕牛拖碑石,误伤了牛腿。”周围的人们听到了,都笑弯了腰。等到该城失守,师铎的兵马竟从坏墙处蜂拥而入。高骈曾经与郑丞相不融洽,吕用之知道这件事。他忽然对高骈说道:“我刚才得到天上神仙的书信,说宰相们之中,有人要暗害于你。他派了一个侠士,今晚该到了。”高骈又惊又怕,向吕用之询问对策。吕用之说:“张守一少年的时候,曾经跟深井里的聂夫人学过一门道术,近日不知是否更加精深?如果是这样,只要请他出来抵挡,非把对方击成粉末不可!”高骈立即召来张守一,把意图跟他说了。张守一回答说:“我好长时间没练此道了,手脚生疏;但是为了您,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时辰临近时,他穿上女人的衣服,藏在高骈爱妾的房间。张守一睡在高骈的卧室之内。到了半夜时分,他把一颗铜铁扔到了石阶之上,发出铿然的声响。接着,他从皮囊中拿出狗血,洒在门窗和房檐之间,像是经过一番格斗的样子。第二天,高骈哭着向张守一道谢说:“蒙先生再生之恩,我真是起死回生呵!”就躬下身子献上黄金珠玉及通天犀带,作为酬谢。江陽县有个薛县尉,忘记了他的名字,也是吕用之的死党。忽然有一天,他告诉高骈说:“昨天晚上我去巡警,到了后土夫人庙前,发现了无数陰兵,其中一个说:‘请替我们转告高骈,后土夫人派来数百万兵将在这个地方巡逻,使他不用担心贼寇入侵呵。’说完,便销声匿迹。”那伙妖人听了十分欢喜,竞相把金银布帛赠送给这位薛县尉。不久,高骈奏报朝廷封薛县尉为六合县县令。吕用之又用木头刻了一只巨人脚,三尺五寸多长。当时久雨初晴,晚上他在后土夫人庙的大殿后面柏树林中,印上了巨人的脚印,一直印到江陽县衙门前,那脚印呈现拼搏之状。第二天,吕用之对高骈说:“昨天晚上有神仙来到后土夫人庙中相斗,我派遣陰兵把他们赶跑了,已经过江而去了。”不久,广陵几乎被洪水淹没,高骈十分惊恐,当即拿出二十斤黄金赠给吕用之。后来,高骈有一匹爱马死了,喂马的人怕由此获罪,向吕用之求救。吕用之就又去拜见高骈,说:“隋朝的大将陈果仁,我命令他到淮东办一件事情,他说没有马;并说知道你有一匹大乌马,希望能借给他一用。”顷刻,管马厩的小官来报告说,大乌马身上直冒黑汗,怕是不行了。高骈缓缓地点点头说:“我已经借给大司徒了。”那马一会就死了。起初,萧胜向吕用之行贿,谋求当盐城监司。高骈认为当任者有政绩,考虑定夺之际,颇有为难之色。吕用之说:“用萧胜当盐城监司,不算破格任用呵。昨天我收到天上神仙写来的书信说,盐城的井里有一把宝剑,但必须用灵官才能把它取出来。萧胜作为神仙身边的人,应该派他去呵。”高骈听他这么一说,点头应允。萧胜到盐城几个月后,将一把铜匕首装在匣子里敬献给高骈,吕用之点头说:“这是北帝所佩带的呵,得到它的人在百里之内,五种兵器都不敢碰它。”高骈十分惊异高兴,在剑上镶嵌上宝玉,常常放在自己坐椅旁边。当时广陵久雨不停,吕用之对高骈说:“这地方应该有一场火灾,城内将化为一片灰烬。这两天我派金山下的毒龙,用小雨润润地。这样一来虽然没有火灾,也难免受到小小的惊忧。”于是,吕用之每天晚上都悄悄派人放火,荒毁的庙宇便成了牺牲品,一座都没有幸存下来。高骈应该接受道家的秘法了,然而吕用之、张守一却没有什么长进。于是,他们把一块大青石头,刻成用手扭过的样子,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蜿蜒盘曲的“文字”:玉皇大帝授高骈为“白云先生”,潜使左右置安道院香几上。高骈看见了,不胜惊喜。吕用之说:“玉皇大帝念你焚香修德功绩显著,才有了这样的命运。估计他派来的鸾凤和仙鹤,不久也该到了。我们几个这次在凡间的期限已满,应该陪着你的大驾,同归仙境呵。将来有一天,咱们在瑶池宴上相逢,这不也是人世间的一段故事吗?”说完,狂笑不已。随即,他们相互搀扶着登上了“延和阁”,命人摆上酒菜,酒足饭饱方肯罢休。接着,又在道院庭中用木头刻起仙鹤来,如同小马一样大小,鞍垫下和缰绳上安好机关,他们逼近阁台,奋臂飞动。高骈尝试着穿上仙衣跨了上去,仰望天空,有飘然欲仙、心旷神怡之感。从此更加严格地遵守斋戒,虔心敬神,炼制金丹,妄想一日成为飞仙。耗资巨大,动辄万计,日积月累,竟然一点也不灵验。

    【原文】高骈末年,惑于神仙之术。吕用之、张守一、诸葛殷等,皆言能役鬼神,变化黄金。骈酷信之,遂委以政事。用之等援引朋党,恣为不法。其后亦虑多言者有所漏泄,因谓骈曰:“高真上圣,要降非难。所患者,学道之人,真气稍亏,灵咒遂绝。”骈闻之,以为信然,乃谢绝人事,屏弃妾媵。宾客将吏,无复见之。有不得已之故,则遣人先浴斋戒,诣紫极宫道士被除不祥,谓之解秽,然后见之。拜起才终,已复引出。自此内外拥隔。纪纲日紊。用之等因大行威福,傍若无人,岁月既深,根蒂遂固。用之自谓磻溪真君、张守一是赤松子、诸葛殷称将军。有一萧胜者,谓之秦穆公附马。皆云上帝遣来,为令公道侣。其鄙诞不经,率皆如此。江陽县前一地祗小庙,用之贫贱时,常与妻(与妻原作以□寓。据明抄本补改。)止其(其原作巫。据明抄本改。)舍。凡所动静,祷而后行。得志后,谓为冥助,遂修崇之。回廊曲室,妆楼寝殿,百有余间。土木工师,尽江南之选。每军旅大事,则以少牢祀之。用之、守一,皆云神遇。骈凡有密请,即遣二人致意焉。中和元年,用之以神仙好楼居,请于公廨邸北,跨河为迎仙楼。其斤斧之声,昼夜不绝,费数万缗,半岁方就。自成至败。竟不一游。扃鐍俨然,以至灰烬。是冬,又起延和阁于大厅之西,凡七间,高八丈,皆饰以珠玉,绮窗绣户,殆非人工。每旦,焚名香,列异宝,以祈王母之降。及师铎乱,人有登之者,于藻井垂莲之上,见二十八字云:“延和高阁上干云,小语犹疑太乙闻。烧尽降真无一事。开门迎得毕将军。”此近诗妖也。用之公然云:“与上仙来往。”每对骈,或叱咄风雨,顾揖空中,谓见群仙来往过于外。骈随而拜之。用之指画纷纭,略无愧色。左右稍有异论,则死不旋踵矣。见者莫测其由,但搏膺不敢出口。用之忽云:“后土夫人灵仇,遣使就某借兵马,并李筌所撰《太白陰经》。”骈遽下两县,率百姓苇席数千领,画作甲兵之状,遣用之于庙庭烧之。又以五彩笺写《太白陰经》十道,置于神座之侧。又于夫人帐中塑一绿衣年少,谓之韦郎。庙成,有人于西庑栋上题一长句,诗曰:“四海干戈尚未宁,谩劳淮海写仪刑。九天玄女犹无信,后土夫人岂有灵。一带好云侵鬓绿,两行嵬岫拂眉清。韦郎年少耽闲事,案上休夸《太白经》。”好事者竞相传诵。是岁,诏于广陵立骈生祠,并刻石颂。差州人采碑石于宣城。及至扬子院,用之一夜遣人密以健牯五十牵至州南,凿垣架濠,移入城内。及明,栅缉如故。因令扬子县申府,昨夜碑石不知所在。遂悬购之。至晚云,被神人移置街市。骈大惊,乃于其傍立一大木柱,上以金书云:“不因人力,自然而至。”即令两都出兵仗鼓乐,迎入碧筠亭。至三桥拥闹之处,故埋石以碍之,伪云:“人牛拽不动。”骈乃朱篆数字,帖于碑上,须臾去石乃行。观者互相谓曰:“碑动也。”识者恶之。明日,扬子有一村妪,诣知府判官陈牒,云:“夜来里胥借耕牛牵碑,误损其足。”远近闻之,莫不绝倒。比至失守,师铎之众,竟至坏墉而进。常与丞相郑公不叶,用之知之,忽曰:“适得上仙书,宰执之间,有陰图令公者。使一侠士来,夜当至。”骈惊悸不已,问计于用之。曰:“张先生少年时,尝学斯术于深井里聂夫人。近日不知更为之否?若有,但请此人当之,无不齑粉若。”骈立召守一语之。对曰:“老夫久不为此戏,手足生疏。然为令公,有何不可?”及期衣妇人衣,匿于别室。守一寝于骈卧内。至夜分,掷一铜铁于阶砌之上,铿然有声。遂出皮囊中彘血。洒于庭户檐宇间,如格斗之状。明日,骈泣谢守一曰:“蒙先公再生之恩。真枯骨重rou矣。”乃躬辇金玉及通天犀带以酬其劳。江陽县尉薛,失其名,亦用之党也。忽一日告骈曰:“夜来因巡警,至后土庙前,见无限陰兵。其中一人云:‘为我告高王,夫人使我将兵数百万于此界游奕,幸王无虑他寇之侵轶也。’言毕而没。”群妖闻之大喜悦,竞以金帛遗之。未久,奏薛六合县令。用之又以木刻一大人足,长三尺五寸。时久雨初霁,夜印于后土庙殿后柏林中,及江陽县前,其迹如较力之状。明日,用之谓骈曰:“夜来有神人斗于夫人庙中。用之夜遣陰兵逐之,已过江矣。”不尔,广陵几为洪涛,骈骇然。遂以黄金二十斤,以饷用之。后骈有所爱马死,园人惧得罪,求救于用之。用之乃又见骈曰:“隋将陈杲仁,用之有事命至淮东。果仁诉以无马,令公大乌(骈良马名。)且望一借。”顷刻,厩吏报云:“大乌黑汗发。”骈徐应之曰:“吾已借大司徒矣。”俄而告毙。初萧胜纳财于用之,求知盐城监。骈以当任者有绩,与夺之间,颇有难色。用之曰:“用胜为盐城者,不为胜也。昨得上仙书云:‘有一宝剑在盐城井中,须用灵官取之。’以胜上仙左右人,欲遣去耳。”骈俯仰许之。胜至监数月,遂匣一铜匕首献于骈。用之稽首曰:“此北帝所佩者也。得之则百里之内,五兵不敢犯。”骈甚异之,遂饰以宝玉,常置座隅。时广陵久雨,用之谓骈曰:“此地当有火灾,郭邑之间,悉合灰烬。近日遣金山下毒龙,以少雨濡之。自此虽无大段烧爇,亦未免小小惊动也。”于是用之每夜密遣人纵火,荒祠坏宇,无复存者。骈当授道家秘法,用之、守一无增焉。因刻一青石,如手扳状,隐起龙蛇,近成文字:玉皇授白云先生高骈,潜使左右置安道院香几上。骈见之,不胜惊喜。用之曰:“玉皇以令公焚修功著,特有是命。计其鸾鹤,不久当降。某等此际谪限已满,便应得陪幢节,同归真境也。他日瑶池席上,亦是人间一故事。”言毕,欢笑不已。遂相与登延和阁,命酒肴,极欢而罢。后于道院庭中,刻木为鹤,大如小驷,鞍辔中设机捩,人或逼之,奋然飞动。骈尝羽服跨之,仰视空阔,有飘然之思矣。自是严斋醮,飞炼金丹。费耗资财,动逾万计。日居月诸,竟无其验。(出《妖乱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