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拾壹
就在路灯与厉烛闲聊的时候，聚鲜楼进来一伙人。 好巧不巧，这伙人正是几个时辰前在荒庙看过路灯纸条的那几位担夫。 十多人将担子搁在门口，找了桌一眼能看到自个儿担子的位置，点了三盘菜，落座，而后纷纷取出自带的干饼杂粮。 这家饭馆算不得高档，自然也就没什么“不能自带食物”的规矩，有钱赚就够了，何必管那么多惹人不快。 这一行人吃饭，总不能坐着干瞪眼，再加上饭馆内各桌的人都在聊天，他们很快也就有人挑起了话头。 说话的是李肆。 “兄弟们。”李肆稍稍压低了声音，眼中带笑，“我看那可是上好的木材，放在那也没人要，咱合力把它运过来买了，到时候赚的钱平分，怎么样？” 众人稍一思索，喜上眉梢，纷纷点头赞同。只有那张叁是个愣头青，反驳道：“不能吧，那木头是用来修庙的。” “欸，这木头留着修庙也是浪费，不如卖了换钱，如此这般，我们有了钱，买家也能盖新房子，岂不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张叁涨红了脸，他下意识的觉得哪里不对，但他说不过李肆，只得提高了声音重复一句话：“那木头是用来修庙的！” “嘿你这人怎么不懂得变通呢？”李肆眉头一挑，语气中有了不耐烦。 张叁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理由：“不修好山神庙，我们以后在哪歇息？” 李肆一拍桌子：“怎么着，看见个破庙就想着歇息，那要是让你看看贵人的宅子，你是不是还想当上天啊！” 他这一拍一吼之后，整个一层大厅都静了下来，只剩下碗筷活动与吞咽声。 忽然变化的环境让李肆有些心虚，他看看周围，坐在一层的客人们都埋头吃饭，并没有一双双眼睛盯着他的景象，李肆隐约觉得奇怪，但也松了口气。 “哎哎哎干什么？干什么？”餐馆的掌柜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跑出来，厉声喝住几人，“别在我这儿闹事！” 李肆扫了一眼已经吃完的三盘菜，和围坐着的几个兄弟，又有了几分底气，说道：“你想多管闲事不成？” 不曾想，他这一问，掌柜忽地变了脸色，亲和地笑着：“哎呦列位客人，实在对不住啊，我看您们也吃完了，您要是吃得不愉快，咱再送您一壶陈酿，就当是赔礼了。” 说着，掌柜一溜烟跑回后厨，拿了一小坛酒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塞进李肆手中，后退两部搓了搓手，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李肆。 言下之意就是送客了。 李肆寻思，白给一坛酒，这怎么可能不要？就拎着酒坛，与其他人对视一眼，快步离去，生怕一会店家反悔将酒抢回去。 掌柜一路跟到门口，驻足片刻，看人走远后才转身返回。 楼上。 妖精的听力比人类要强上许多，路灯听完了全程，这一桌菜也所剩无几。对于木材用在哪这一问题，他没那么多时间去关心，毕竟他不会建房子，留下木材也是随手为之。 原本他只是听着，但在掌柜送走人之后，一层依旧无人说话，都在埋头吃饭，听那碗筷碰撞的声音，还加快了吃饭速度。路灯隐隐觉得不对，便打算用通感瞧瞧，虽没有危险的感觉，却发现楼内氛围有些异样。 按理说，只有张叁李肆那一桌人争吵，该有变化的也只会是他们那一桌附近，再退一步，顶多也就影响周围两三桌客人，聚鲜楼一层可是足足有十几桌。 可现在，整个一层一片死寂，连带着二层的也起了变化。 先前店中伙计报菜名的时候，路灯也开过通感，那时聚鲜楼中的模样可不如现在诡异。 这让路灯迷惑不解，难不成……这“修庙的木材该去哪”，对于罗城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小事？还是说，这一行人犯了什么忌讳？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路灯又感知到一位熟人走到了附近，进入聚鲜楼。 这位熟人，正是在庙中相遇，又带着路灯两人回镖局的镖头陈生。 陈生脱下了那件沾满泥污的残破衣衫，换了一件新的同款玄色劲装。他手中提着一包点心，上了楼，张望一番，在发现路灯后露出笑容，快步走来。 “掌柜让我休息几天，他告诉我说你在这里吃饭，我就来寻你了。”说着，陈生扬了扬手中包装精致的点心，“我特意从顺心斋买的糕点。” “可惜你来晚了，不然还能帮我分担些饭菜。”路灯随口开了个玩笑，并不在意自己行踪被人知道。 那张纸他检查过，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只要自己还在城中，难免会被逸尘关注，对方知道自己的位置也不为过。 面对陈生递来的一包点心，厉烛虚着眼避过：“我不吃陌生人的食物。” 闻言，路灯不禁接了一句： “当初我给你糖葫芦你可就吃了。” 厉烛炸毛：“你到底和谁是一伙的！” “慢着！”路灯忽然想到了什么，惊道：“你不会咬在嘴里，趁我不注意吐了吧？” “呃……”厉烛移开视线。 路灯忍住弹厉烛一个脑瓜的冲动，扶额道：“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陈兄，你的点心还是莫要给这孩子浪费了。” “飞羽兄呢，不来一块么？” 路灯托着腮帮子：“过段时间吧，刚吃过饭，不饿。” “说的也是。”陈生尴尬地笑笑，不再多说，从邻桌拉了把椅子，坐到路灯身边，低声问道：“说起来，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我一进来，觉着这气氛不太对劲啊。” 路灯抿了一口茶，平静道：“楼下有客人起了争执，被掌柜劝走了。” “原来……”说着，陈生眉头一挑，“不过，这人都走了，饭馆里这么还静悄悄的？” “你问我，我问谁？”话虽这么说，路灯也觉得蹊跷，多问了一句，“你对罗城熟悉么，这里怕不是有什么习俗？” 陈生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我怎么说也在罗城待过两三年，这幅景象还是头一次见。” 路灯皱眉沉思：“那么……昨晚我们露宿的那所荒庙，是不是对罗城有什么特殊意义？” “何出此言？”陈生诧异道。 “还记得临走前，我留在庙中的那些木头吗？”路灯问。 陈生与厉烛一同点点头。 “那几位客人正是因为这木头才有了冲突，其中有人主张将那些木头卖了换钱，有人不同意，他们争论时，言语间提到过‘山神庙’一词，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八成是被人听到了。” 厉烛听了，不太高兴，有点想打抱不平的意思，奈何他就算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自己一个小孩子打不过那几位个大人，只能问道：“你不阻止他们吗？” “我懒。” 厉烛被路灯这一句回得哑口无言。 “噗。”陈生没忍住笑了一声，发现两人都盯着他后，才正色道，“倘若那山神庙真的如你所言，有什么‘特殊意义’，那也不会荒废了。” “那便好。”路灯也是这样想的，现在不过是向陈生确认一下。如果那荒庙真的是什么重要的地方，那他这个拆庙的罪魁祸首之一，就得上点心了。 确认了与自己扯不上关系，路灯也就不再深究那些食客的异常表现，此时饭菜已经吃完，他便招呼两人离开。 见状，陈生先一步说道：“飞羽兄不必结账，这顿饭我请了。” 路灯点头，他“看着”陈生进入聚鲜楼之后，先是去替他们结了账，才上了二楼。 三人漫无目的地在城中走了一段路，虽是午后，罗城的街道上也有不少行人。 “你打算跟着我到什么时候？”路灯忽然转头，对陈生问道。 “这个……”陈生将右手提着的点心换到左手，顿了顿，泰然自若道，“我没有跟你，顺路而已。” 路灯：“……” 路灯有些郁闷，看陈生的样子，明显是赖上他了，也不知是这家伙自己的主意，还是逸尘的安排。但转念一想，就算他拒绝，说不定对方也会在暗处监视，倒不如让陈生跟着。 念及此处，路灯眉头一挑，带着笑意看向陈生：“你也要去茶楼听书？” “这不是刚回到罗城，随便转转。”陈生笑着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