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割席断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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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垕给曹丕的小跟班们分配的工作基本上都不符合这些小跟班的预期。 比如后来的魏国的振威将军,假节钺督河北的吴质,就被王垕任命去指导开荒。只因为吴质出身单家自幼耕读,自称小时候很会种地。他的另一个特长诗词则被王垕完全无视了。 还有后来的中领军,大魏禁军首领朱铄,则因为长得太瘦,“弱不禁风”便被派往饭堂帮忙。哪怕朱铄说了好几句自己武艺高强,王垕也没有理睬。 其他几个“小跟班”也大多是这样的结果。几人连忙向曹丕告状,希望曹丕能让王垕收回命令。 曹丕却没有任何表示,反道:“早就和你们说过来偃师不是享福的。如果谁确实不想在留在这里,现在就和我说,否则你们就必须听从王掾属的命令。” 吴质、朱铄等人聚在曹丕身边本就是希望将来有一天曹丕能继承曹cao的地位,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只能低着头向王垕领命。 王垕反倒对曹丕高看了一眼。他不知道,曹丕来到偃师折冲府正是他自己的选择。行军的时候曹cao不是从王垕这里拿了一大堆儿童启蒙书籍回去吗?曹丕的几个弟弟学了之后都说自己变聪明了。在加上王垕之前在雒阳著书无数,更兼有一夜筑城等“神迹”,曹丕一点点的便对王垕起了兴趣。 当曹cao询问这个最年长的儿子想去哪里历练的时候,曹丕便毫不犹豫的说道:“王垕在哪,我就去哪。” 简单点说这就是个粉丝追星的故事,就是粉丝稍微傲娇了一点。 好了,小跟班分配好了,现在该左右翼都尉了,王垕给曹丕、夏侯楙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让他们指挥第一批来到折冲府的三百户屯田兵去洗澡、消毒。 得到这个命令曹丕和夏侯楙有一瞬间懵逼的,还好两人很快就反应过来。 曹丕坚定的道:“一定完成掾属的命令。” “小鸭”也表决心道:“仲父,你就看好吧。” 王垕拍着夏侯楙的肩膀,让他以后还是直接喊他表字,两人平辈相交更好。他又喊来洪烈和刘竟,让徒弟和老婆指导两人工作。现在左右翼的浴池都已经修建完毕,他们只需要将屯田兵每家的男女分开,再各自领到浴池去洗澡就行了。 曹丕见识虽然不错,但一点基层工作经验都没有。夏侯楙干了一年多骑兵,砍人还凑活,同样不会和底层百姓打交道。 两人只能学着洪烈和刘竟的样子,磕磕绊绊的引领这些屯田兵去洗澡消毒,再带着他们在饭堂吃饭,最后再找到王垕、沮授给他们分配住房和工作。 这次来的屯田兵中有不少铁匠,王垕便将这些铁匠单独组织出来,其余人则充入开荒的大军,当然女性还是交给刘竟来安排,夏侯楙也被沮授拉着一同去主持开荒工作。 王垕拉着曹丕道:“子恒,给你个工作。” 曹丕立刻站的直直的。 “不用这么紧张,咱们这里和雒阳不同,很随便的。”王垕拍着曹丕的肩膀道,“你是咱们折冲府的右翼都尉,我便将这个铁匠铺交给你,再给你50个人,咱们这里什么都齐全,三天之内能生产出第一炉铁吗?” 曹丕赶紧答道:“一定可以。” 王垕继续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你一定可以。” 等曹丕带着那些铁匠离开,洪烈才笑道:“师傅,这个小傻子怎么看上去傻傻的?他一个右翼都尉才管50个人都这么高兴。” 王垕直接给洪烈后脑勺来了一下:“别乱说话,子恒早晚会接替司空的位置,到那时他就是咱们的老大了。我不过是在替主公好好的教育孩子,希望他能够重视基层工作,用心良苦啊!” ———— 短短三个月,许都便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大将军袁绍的执政能力和对士族的亲和力让人们看到了天下安定的希望。 以此为契机,袁绍大肆收敛士族子弟和天下名士充入大将军府,又以大将军府代替朝廷管理政务,发号诏令。 加入大将军府的士族子弟包括太尉杨彪之子杨修;雒阳令司马坊长子,冀州堂阳县令司马朗;颍川赵氏子弟,豫州朗陵县长赵俨;司徒袁滂之子,沛南部都尉袁涣;留侯张良之后,司徒张歆之孙,太尉张延之子张范等。 名士则包括会稽太守王朗,豫章太守华歆,颍川名士繁钦,青州名士徐奕等。 另有在乱贼曹cao祸乱许都时躲起来的孔子第19世孙,太山都尉孔宙之子,少府监孔融等朝堂上本就不喜曹cao的人士为袁绍张目,袁绍的权势几乎达到了作为一名臣子的顶峰。 就在这时,曹cao的《求贤令》和《招能人异士令》传到了许都。 许都一处民居之中,原司空府东阁祭酒邴原和好友原司空府掾属国渊正在饮酒。但两人并未有什么喜色,这酒反倒越饮越是沉闷。 他们两人的人生轨迹很像。 邴原是家贫却很早便闻名于州府的名士。国渊出身寒门拜师于经学大师郑玄,年轻时就有了很高的名望。两人曾一同前往辽东避祸,返回中原后又都先后进入司空府担任要职,本都应该有一个光明的前途,直到刘晔找到了他们。 作为汉末寒门子弟的代表,两人并不反感曹cao的霸道,反认为只有曹cao这样的人才能终止这个乱世。 但曹cao越界了啊,董承纵有千般不对,但怎么连怀有皇子的董妃都不能留下一条性命?!两人都记得汉帝刘协跪在地上求曹cao留董妃一命的场景,这样的臣子还能叫做臣子吗? 当曹cao殒命的消息传来,刘晔又举起尊皇的大旗,他们两人便背叛了曹cao。在他们看来,既然曹cao/死了,他们就不算背主。但当曹cao未死的消息传回许都,两人的仓惶和混乱可想而知。 他人异样的目光还算可以忍耐,无法接受的是自身良心上的谴责。他们是曹cao的掾属,是和曹cao绑定在一起的主从,却选择背弃了这种关系,如果他们俩是小人就罢了,但他们都是君子,在君子眼中这是不可接受的。 但当曹cao带兵返回许都,他们本有机会拨乱之前的过错,却又隐藏了起来。 他们在害怕,曹cao的暴烈是众所周知的。 其实时间有限,曹cao哪有闲心去找失踪的两个掾属。 可人心就是这么古怪,当事情不向预料的方向发展,或者重视的某个人根本没有理睬的时候,心里就总会想起他。
于是当袁绍征辟邴原和国渊的时候,两人拒绝了。 近日他们看到了曹cao的《招贤令》,本打算离开许都返回青州的两人又停了下来,相约在邴原家中饮酒。 国渊饮尽杯中苦酒,皱眉道:“根矩(邴原字),你确定不回青州了吗?” 邴原摇头,默不作声。 国渊又道:“可你亦不想去司隶回到曹公身边。” 邴原点头:“不错。” 国渊愤怒的将酒杯扔到案几上:“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邴原拿起酒壶给国渊的酒杯重新倒满酒水,递到国渊的面前:“我当然想回到曹公身边,但看了这篇《求贤令》我就不再这么想了。” 国渊没有去接酒杯,问道:“为何?” 邴原还举着酒杯:“曹公征用人才只看才学不看德行,这是不对的。但这同样说明曹公在司隶无人可用,只能出此下策。” 国渊摇头:“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应该回到曹公身边啊。” 邴原笑道:“不用担心,曹公会有人才的。” 国渊不解:“为何?” 邴原道:“你仔细看过邸报就懂了,如果还不懂,就在入秋前赶到司隶,到那时你应该就能明白了。而我将接受袁绍的征辟。” 国渊双眼瞳孔瞬间放大,大脑一片空白:“这是为何?” 邴原将酒杯强行塞到国渊手中:“郭祭酒的人找到了我,希望我接受袁绍的征辟。” 国渊痴道:“校事…” 邴原点头。 国渊饮尽杯中美酒,拔出腰间佩剑,一剑将两人坐着的席子割成两半:“当年管宁和华歆割席断义,今日之后,你我也形同路人。” 邴原还只是点头:“理应如此。早点离开许都吧,三日后我就会接受袁绍的征辟,顺便告知你去投奔曹公的事情。” 国渊站起身,郑重的将自己坐下半块席子叠好,收入怀中。 “我走了,我的家人就靠根矩兄照料了。” 邴原却不再说话,国渊只好自行离去。 过了一会儿,邴原的妻子过来询问国渊为何一言不发的离开,却只见到邴原抱着半块席子泪流满面。 ————我是分割线———— 三国小知识: 1、单家类似于寒门,一般情况下要更惨一些。 2、割席断义出自《世说新语·德行》载:管宁、华歆共园中锄菜,见地有片金,管挥锄与瓦石不异,华捉而掷去之。又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宁读如故,歆废书出看。宁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 另外管宁、华歆、邴原还是一个三国非著名组合,被称作“一龙”。华歆是龙头,邴原是龙腹,管宁是龙尾,表示三个人都是难分伯仲的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