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融天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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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三山郑重说道: “诸位应当明白,我身为掌门,断然不会将我阁底蕴‘碧落大丹’随手赠与他人,当今之世,暗流涌动,大风将起,我融天阁隐居十余载,门人弟子外出之时皆是躲躲藏藏,深恐朝廷之追杀,实在并非人过的日子。每每思虑及此,我心中亦是不住叹息,有愧于融天阁历代祖师,有愧于诸位门人。” 说到此处,他停顿下来,环顾在场的融天阁众峰主和长老,见他们脸上皆有悲愤之色。大长老郑德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融天阁辉煌之时,他已是融天阁的峰主,对融天阁今夕境况的对比,知道的自然非常清楚,自己心中每每想来都不免流泪,此刻听得栾三山如此说,自然是一口气叹了出来。 栾三山继而说道: “今日融天阁得一神子,若尚不能抓住机遇好生培养,未免自误太深。” “诸位长老,随我取药去也。” 说罢栾三山转过头往后殿走去,众人见他头发花白,身形枯瘦,背影已有一些佝偻,心中皆暗自钦佩,钦佩这位老人凭着一己之力守护这偌大的融天阁,又叹息融天阁后辈凋零,竟要将一阁的安危寄托在一个花甲老人的身上。 郑德等诸位长老跟随栾三山步入后殿。 后殿之中,一尊古铜色巨鼎立在中央,巨鼎有五个鼎脚,原来融天阁将山门做成一个巨鼎的形状,便是仿照融天鼎而建。 融天鼎下方的地面开一个眼,连接地面数千丈远的地火,巨鼎之上一枚鸵鸟蛋大小的赤红色灵珠滴溜溜地旋转,吞吐着地火。 “融天鼎”!“火灵珠”! 世上两大奇珍竟然便在融天阁的后殿之中,世人皆知道融天阁有融天鼎,但是鲜有人知道火灵珠竟然也在融天阁手中,这两样宝物聚合在一起,火灵珠提供天火,由融天鼎进行锻造,便是投入其中一块锈铁,也能锻造成一柄令人眼馋的宝器出来。融天阁不愧为上古便传承下来的门派,骆驼瘦死尚比马大,融天阁底蕴之深厚,实在深不可测。 六人围绕融天鼎立定,皆将自己的内力灌输到鼎身之上。鼎身感受到了几人内力的加持,发出嗡嗡的响动声,似乎打开了某一个门户的机关一般。只见融天鼎内陡然浮现出一方空间。 融天鼎竟是一件自成空间的神器,这样的神器放眼整个中州大陆,不会超过十件! 细细看去,空间之中一片湖水,一座草屋,一个钓鱼台,除此之外便没有了其他物事。栾三山神识潜入茅草屋之内,屋内十个古朴的方台之上有八个已空,余下两个方台之上各有两枚大如鸡子的丹药勿自散发着灵气。其中的一枚不住飞腾着,但是一碰到方台的边缘便会显现一个金色的立方体将丹药禁锢在柱子的范围之内。另一枚便似养精蓄锐一般,暗自汲取着天地之间的灵气,只是灵气在金色立方体的阻隔下,只有极少的一部分能够渗透进来供丹药吸收。 这两枚丹药便是“碧落大丹”,这“碧落大丹”已经稍有灵性,想要挣脱方台的束缚,是以千万年来都不住地飞腾,以期摆脱方台的束缚。生而有灵,实乃丹药中的极品。 栾三山神识靠近那枚上下翻飞的“碧落大丹”,将丹药连同金色的立方体一并取出鼎外,那丹药感受到有人抓摄,飞动地更加迅捷,不住地撞击着立方体的壁垒。 栾三山见“碧落大丹”兀自不停飞舞,一股内力陡然施加在了“碧落大丹”之上,“碧落大丹”顿时如遭雷击一般,只能在栾三山手心不住旋转,而不能有丝毫的飞动。 栾三山沉声喊道: “齐老头,把三百带进来吧。” 齐五岳在大殿之中便一直凝神听着后殿之中的动静,此刻听得栾三山唤他,连忙抱起殷三百步入后殿之中,殷三百那耷拉着的半边肩膀兀自触目惊心。 齐五岳到得后殿,见栾三山已将碧落大丹取出,丹药在栾三山手中滴溜溜地旋转,兀自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不愧是上古传承下来的灵药。 齐五岳忙用内力将殷三百凌空推起,送到了栾三山身前。 栾三山说道: “碧落大丹非同小可,已经初步具备灵性,三百修为尚浅,直接服用怕难以控制药性,只能我等催动内力将药力压制,逐步灌输给三百。”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皆盘膝而坐,用内力将殷三百与碧落大丹托在众人中间,一点点地磨耗碧落大丹的药力送入殷三百的体内。 栾三山和五位长老将内力施加到了碧落大丹之上,那碧落大丹感受到内力施加,知道已是自己生死存亡的时刻,只见丹药表面金光大盛,竟是与那六股内力分庭抗礼,六人的内力竟也奈何不了这一枚灵丹。 五位长老见状皆是吃了一惊,他们从未服用过碧落大丹,自然不知道碧落大丹有如此大的能耐。 栾三山和齐五岳对视一眼,都想起了当初栾三山身受重伤,服用碧落大丹时九死一生的情景,当初若非齐五岳内力深厚,碧落大丹或许就会直接飞走。 齐五岳见状也是一股内力打出击中碧落大丹,那碧落大丹遭受这股内力,体表的金光都暗淡了一些,但是要将金光消磨,却不得不耗费一些时间。 栾三山左手捏动火诀,直接引动融天鼎与火灵珠,火灵珠喷涌出一股天火,经融天鼎淬洗之后向碧落大丹裹挟而去,只一个瞬息,碧落大丹体表的金光便四分五裂。这与融天鼎对丹药的克制有关,或许当初这碧落大丹便是由融天鼎炼制而成也未可知。但火灵珠与融天鼎结合的威势之惊人,也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几个瞬息之后,碧落大丹的灵力消磨殆尽,整个丹药便都化成了一股金黄色的液体,众人控制着这股液体,缓慢地由殷三百撕裂的肩膀处渗透进入他的四肢百骸之内。那肩膀处的伤口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愈合完全,新生的肌rou透露出莹莹的光泽,显得强健而有力。 丹液用到三分之一时殷三百的肩膀便已经愈合,此时他的伤势已经痊愈了,只等他自然苏醒时便又是一个生龙活虎的殷三百。 仅三分之一的药力便能将致命的伤势愈合,世人皆传言称大碧落丹能够生死人rou白骨,如今看来并非虚传。 见殷三百伤势痊愈,栾三山再次打开融天炉,将殷三百投入融天炉内的空间之内,由融天炉进行炼体。这本是融天阁用来奖赏立有大功门人的至高奖赏,此刻竟然也给殷三百使用了。 齐五岳在一旁看着自己的爱徒享用融天阁的大碧落丹和融天炉锻体两大至宝,心中暗喜还好方才没有在大殿之中强来,否则融天阁这五个长老是断然不会让三百享用这些的。他心中也在思量着,要怎样才能还这个人情,但转念一想他苍刀门从来一脉单传,没有融天阁这么家大业大的,一时之间竟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当下他老脸一红,手摸了摸鼻头。 栾三山似乎看穿齐五岳心中所想,冷哼一声道: “有人只当殷三百是自己的弟子,见他受我融天阁至宝,脸上还老大不好意思。却不知道殷三百是我栾三山的亲传弟子,更是我融天阁潜力极大的弟子,” 栾三山此话虽然当着五大长老而讲,实则是说给齐五岳听。齐五岳听在耳中,脸上自然也好看了些,答话道: “妙极妙极,三百徒儿集我们两大门派之所长,日后前途自然不可限量啊!” 栾三山却不领情,说道: “就你们小门小派的,能有什么东西给三百,日前我试探三百的武功,却发现他连刀法都不会,实在犹如初学武学一般,跟你在终南山修行十多年,却是什么好处也没捞着,我融天阁可待他不薄,今日入门便送他两份大礼。” 郑德在一旁听着,也是连连点头,附和道: “齐刀尊未免太也吝啬,贵派一脉单传,想来应当对门人弟子倾囊相授,怎么十数年来藏着掖着,连贵派最精深的刀法也不予教授?” 宋智轻抚长须,说道: “若是三百徒儿学了齐道尊一刀两式,想来也不会受如此重伤。” 齐五岳没有想到融天阁之人方才还为给不给殷三百服用碧落大丹而争辩,此刻竟然如此互起短来,话中的意思似乎怪罪自己没有教授殷三百刀法,才导致他受了如此重的伤,但自己对这根独苗弟子,那是绝无二心,早将自己多年来积累的各种灵丹妙药、炼体法门一一都给殷三百使用了,不然殷三百不能练成了十个识海,还似没事人一般生龙活虎地乱跑,期间自己花出去的心思那是不可计数,只是这些东西,用了也就用了,又没有证据表露出来。 齐五岳嘴上却不退步,说道: “十个识海,你们可知道要耗费多少天材地宝,你们培养一个三个识海的弟子需要耗费多少天材地宝,但是无论你们花多少天材地宝,就算把你们这个融天炉砸里头,也培养不出一个十个识海的弟子。” 众人当下一听,顿觉齐五岳之话有道理,三个识海的弟子已经是凤毛麟角,想要培养出来除了需要天赋极佳之外,所耗费的天材地宝更是不在少数,若是四个识海,就算举全阁之力也不一定培养得出来,而十个识海,他们从来就没听过,更不要说培养了。 栾三山却不接这个话头,只问道: “那你的苍刀九式?嘿嘿!什么时候传授给三百啊。” 齐五岳笑道: “栾老头,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我苍刀门的徒儿,苍刀九式自然是入门必备,之所以未传给他,是因为我参悟终南山石壁上‘天道’二字之后,对这门刀法颇有所改动,是以想完善之后再教授予他,哼,你们融天阁那些杂七杂八的武功,我还不想让三百去学呢!” 栾三山听他如此贬损本门武功,冷哼一声说道: “我融天阁自上古一脉相承,自有过人之处,融天玉璧之上推演的武功招式之精深,天下少有,用不着齐老头你费心了。只是你托名完善刀法,却是连一招半式都不舍得教给自己的单传弟子,实在有辱刀尊之名。” 齐五岳自是豁达之人,听得栾三山这么说,单手一翻,一股内力喷涌而出,演化成一个个持刀的小人,或劈或砍或挑,是“苍刀九式”无疑了。 他傲然说道: “如今苍刀九式我已推演完全,这本天下第一的刀法秘籍便在这里,待三百出关之后我便交给他。你们拿什么和我比。” 栾三山见到这本刀法,明明已经吞咽一口唾沫,似乎极其艳羡,但口中却说道: “论武功秘籍,我融天炉之内的融天玉璧便可媲美,有何稀奇。” 他方才极力想要齐五岳拿出这本刀法,此时却似毫不在乎似的,说道: “我有须臾鼎一尊可以赐予三百徒儿,如果所知不错,三百的那柄黑刀是神仙所赐,你尚未给予他任何宝物吧。” 说罢他自纳戒之中取出金黄大鼎一尊,宝光灿灿,直照得整个后殿就如仙境一般。 那五大长老皆在劝栾三山三思云云,毕竟须臾鼎是仅次于融天鼎的存在。 齐五岳哪里肯居于其后,冷哼一声,自怀中掏出老大一个天晶来,这天晶通体乌黑,光华内敛而不发,其中似乎蕴含了无尽的元气。 那五大长老见到这天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纵使以他们的见识,却也没有见过这么大一块的天晶。宋智暗自喃喃道: “不知聚宝阁中那枚镇阁天晶是否有这么大。” 栾三山并不落后,又从纳戒之中掏出一个葫芦来,那葫芦通体黄褐,初看与普通葫芦并无什么不同,细看之下才能看到宝光内蕴,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七剑葫芦!” 吕意第一个惊呼道。 原来这个葫芦之内刻画有剑阵,藏有七柄宝剑,使将出来能将寻常高手一击毙命。 齐五岳冷哼一声,说道: “毫无见识,齐老头我让你们开开眼。” 从怀中掏出了一件丝绸内衣,质地柔软,好似一捏便能捏断。他嘿嘿说道: “天蚕甲,若是穿上了这件铠甲,你那葫芦中的七柄剑砍在身上便似挠痒痒一般。” “大言不惭!” 栾三山冷哼一声,掏出一大一小两枚金铁质地的圆珠,说道: “子母霹雳珠,专攻破甲的暗器,纵使你穿上十层天蚕甲,照样能在你身上炸一个窟窿。” …… “催情露,嘿嘿,还是我思虑长远,万一三百徒儿碰上了意中人,可以以此物引起她的芳心。” 齐五岳扭头看郑德等几位长老脸上颇有鄙夷之色,解释道: “各位不要误会,这只是能引动少女芳心的露水,颇具香味,闻过之后可使心跳加速、呼吸转急,怦怦然如心动而已。” 众人这才释然,重拾了齐五岳在他们心中刀尊的地位。 栾三山在一旁冷哼一声,说道: “小玩意而已,长命锁,哼!你思虑长远?三百徒儿孩子的满月礼物我已备齐。” “万福棺,哦!不不,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木牛流马,是了,三百徒儿孩子的玩具在此!” …… 两人你来我往,掏出一件件的宝贝,不多时便塞满了半个后殿,直看得另外五位长老目瞪口呆。 融天炉内的殷三百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已于一炷香的时间内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富豪,多少门派数代的积累也没有殷三百多。此刻他正在融天炉内湖心的岛屿之上接受火焰的炙烤。 岛中央一座火泉无休止地喷涌,一块石壁之上刻满了武功招式,一座小亭翼然立于天水之间,除此之外并无他物。小亭样式颇有古风,牌匾上写着三个字“快哉亭”。两侧又有一副对联,写着:“上穷碧落下黄泉,快意人生三千年”。 殷三百正横卧在火泉之上,火泉淬炼着他的rou体,碧落大丹剩余的丹液包裹着殷三百,在火灼烧了殷三百的躯体之后,丹液便进入那一处躯体内进行修补,如此一来药力便能借着躯体的修补完全地融入身体之内,这便是以火锻体了。 这样做固然能更好地吸收药力,但缺点便在于太过剧烈,体质稍差的弟子,往往一不留神便可能被火焰炙烤而亡。好在殷三百的身体自小便经过诸多灵药的洗练,又有十个识海中的元气滋润,是以比之常人躯体要强健许多,故而也能耐受这火焰的高温。 在这一片寂静的空间中,只听得滋滋滋,rou被烤焦的声音不时响起。 融天鼎内并无日月,只有那一片蓝天一直散发着光彩,鼎内天地没有春夏秋冬,更无风雨雷电,时间只如水流一般流淌,而且这是一条没有丝毫波澜的水流。 湖中偶有锦鲤跃出,拍动得水面哗啦作响,引起一阵涟漪,片刻之后又是长久的宁静。这确实一个得天独厚的修行宝地,风景清幽,不用担心有任何人的打扰,还可以用上等丹液包裹其身,体验一下以火锻体的痛与快乐。 天地之中无有日月,湖面的锦鲤跃出水面六百六十八次之后,只听得哼哼两声,殷三百呻吟着睁开眼睛,顿时便感觉身体周身火辣辣地疼痛,原来包裹住身体的丹液已经消耗干净,此刻身体正被火焰直接煅烧,虽然此刻殷三百的身体已经有一定的耐受性,但长久地在火上炙烤也令他周身如针扎一般疼痛难忍。 他立马翻身跃出火泉,这一跃直跃出数丈之远,余力未消,殷三百直接站立不稳,一个踉跄跌了一跤。他站起身来,正疑惑自己哪来这么大力气,稍微摆动肢体,却只听得骨骼声噼啪作响,全身说不出的畅意。朝周身看去,只看到白花花的白rou中透着金色的氤氲,原来自己的衣服已经被火泉中的火烧得干净。 好在融天阁众人早知道以火炼体会将衣服烧毁,在周边准备了一些衣物,有男有女,皆散放在石壁之下。于胸衣那些物事,他自然是不会去看的,从小便跟着齐五岳在终南山修行,他也不懂得那些是什么。于服装外表这些他也并不如何在乎,并没有看那些绸缎衣服,只抓起两件粗布衣衫正欲穿上,却感觉身上黏黏腻腻的好不舒服,原来是碧落大丹有洗净伐髓之功效,将殷三百体内的污浊之物尽皆排出体外,是以体表粘腻。 此时恰逢一尾锦鲤跃出湖面,只见得湖水清冽。他思量着正趁着身上未着衣物,若此时进入湖中畅游一番,岂不美哉。他纵身跃入湖中,直跃出数丈之远。 只听得湖面“噗通”一声响动,殷三百已经跃入湖中畅游起来,湖水清冷,将全身的黏腻洗净,又似乎将连日来的失意都洗净了一般。畅游了好一阵之后。他游回小岛穿好衣物,忽地想起来自己被蒋实砍了一刀,右肩几乎被砍断,而自己游了这许久也没有丝毫不适。他连忙向自己的右肩看去,见右肩完好无损地连在自己的身体之上,又用左手去刀口处抚摸揉捏,肌肤有力又富有弹性,没有丝毫异样。左手用力捏去,右手登时便有痛感传来,直疼得自己龇牙咧嘴。 他兀自呢喃着: “有痛感则并非做梦,那么大的伤口怎可能睡一觉便痊愈,莫非我已经死了不成?” 这时他又想起自己昏迷之前被一个白衣少年所救,自己若非死了,那么一定便在少年的家中。 他举目四望,想看看周围是否有其他人。却只看到刚才自己躺卧其间的火泉、一块刻满武功招式的石壁、一个样式古朴的小亭,除此之外便是茫茫的湖水,并不见任何人。 此刻的殷三百心中已有一丝淡然,想到若是自己如今便死了倒也好,本就是无用的废物,下山之前踌躇满志,本以为天下之大自可去得,师傅尚夸赞自己已经天下无敌,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坐井观天,初到江湖便不知道轻重,接连碰了许多次钉子,现在连自己的性命也妄自送掉了。但此刻自己身处的环境又不似阴间地狱,没有牛头马面,没有忘情水,又没有奈何桥。 想到忘情水,他想起那些村民来,不知那些村民现今又在何处,顾忠也不知身在何处。这时他心中又浮现出一个摄人心魄的曼妙身影来,司忘沫,当初在鸿福楼时尚且称自己是‘年少英雄’,此刻却变成了‘年少英魂’,不知她知道之后是否也会抿着嘴笑话自己,又或许是根本不会有任何波动,只当是一个无名之辈死去一般。 他如此想着,但此地又与传闻中所谓的地狱大不相同,若说自己就这么死了,却又不大好证实,人死之后便是这般吗? 殷三百正对自己生死未知之时,一个雄浑的声音却将他拉向了生来,这个声音似乎从天边传来一般,语气之间甚是和善,说道: “三百徒儿,你已醒转啦,师父给你预备了大礼,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你出鼎之后记得一一收取,可不能有缺。” 殷三百一听便知是自己的师父齐五岳的声音,连忙回话道: “师傅,徒儿醒转啦,你在何处,这又是什么地方?” 在终南山中多年,他不晓世事,于大礼这些身外之物,他并不如何在意,倒是比较关心自己所在的地方。 齐五岳便隐去殷三百是神仙托付给他之事而将其他经过与殷三百说了。 又说道: “嘿嘿!三百啊,为师要带着为师的苍刀到武林中走动走动了,这一身老骨头可痒的紧呢,是时候舒展一下拳脚了。” 还不忘嘱咐道: “你在融天阁好自修行。融天阁的炼器手法是有一手的,你若是学了个一招半式过来,日后你那黑刀和为师的苍刀都可以以养器的手法养着,那将来我们师徒两的宝刀也便越发锋利,使将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啦。哎哟,我这苍刀多年不用,可已经是锈迹斑斑了,不知是否尚能杀敌。” 他没有提及融天阁的武功招式,言语中似乎认为融天阁的武功招式并不值得一提。 此时栾三山也插话道: “三百徒儿,你在鼎内好好修行,你可看到那融天玉璧,其上乃我们融天阁历年来的老祖宗对我阁招式的参悟,实乃不可多得的宝物,江湖人多少人想求一见而不得…” 话到此处顿了一顿,栾三山忙喊道: “欸!齐老头你眼睛往哪儿看,莫不是在偷看我阁的融天玉璧?” “哼!杂七杂八的狗屁招式,齐老儿我是不屑于看。” …… 两人又斗起嘴来。 殷三百忙说道: “弟子谨遵二位师父教诲,学成之后将大师父您的苍刀好好养着,融天玉璧上众位老祖宗参悟的招式弟子定会细看。齐五岳时在终南山之时便和他说过义弟栾老头云云,故而他喊齐五岳做大师父,栾三山自然便是二师父了。
同时他心中担心齐五岳安危,嘱咐道: “师傅您老人家也一定要小心为上,徒儿可算知道江湖凶险,可千万不能自大了。” 他自己连日来频频因为自傲受挫,便以为齐五岳也会如此,却不知齐五岳作为成名已久的人物,行事自然是小心的紧的。 栾三山说道: “三百徒儿,你在鼎中好好修行,你大师父嘴硬,命更硬,大可不必担心。” 殷三百笑道: “二师父您也要万分小心,您出山的消息暴露,又不知朝廷那边会有什么动作。”这些担心自然是刚才齐五岳对他讲述西安大牢前的经历时对他说的,齐五岳和栾三山二人虽然似老冤家一般各自不对付,但其实数十年来感情便如手足一般,相互之间是关心得紧。 栾三山说道: “五峰山系融天阁山门所在,一座五峰大阵经营这许多年,谅朝廷贼子也不敢造次。” 殷三百回道: “如此是甚好,徒儿我便是过于自大吃了大亏。” 齐五岳听出了爱徒言语中的气馁之情,语气柔和,说道: “三百啊,你自幼便和我在终南山修行,未曾见识过江湖中的厮杀,又开拓得十个识海,是以颇有些自傲,今次下山我已知道你颇受了些挫折,但是你也千万不要气馁,武林中成名已久的人物,就比如我,哪一个不是风里来雨里去才名动江湖的,期间的艰辛又有几个能知道,你只要不失初心,就不用气垒,初心犹在,便不失为一条好汉。” 齐五岳这话对殷三百说了,又未尝不是对自己所说。他向来爱自夸,那“比如我”三个字,便说得很重。 殷三百听得此话,自觉受用不尽,躬身说道: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三人又聊了几句闲言。 齐五岳殷三百师徒二人道别之后,这一方世界便又重归寂静,殷三百兀自思量着齐五岳的话,恰逢湖中的锦鲤又跳出来一次,与前一次只有一只不同,这次跳出来的却是两只。这一方天地中也只有这一处是有变化的了。 殷三百被水声吸引,看向湖面,又看向了天水之间的小亭,见亭上那副对联: “上穷碧落下黄泉,快意人生三千年。” 心中想到,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所写,如若他是快意人生三千年,我可不就是落魄人生十几年了,而这十几年之中又几乎是在自大中度过的,心中不禁汗颜。转念他又想到:三千年?能活三千年的莫非是神仙? 他心中虽然知道前人吟诗作对总喜欢用夸大的手法,如“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之句,庐山的瀑布怎么可能如此之大,庐山瀑布虽有“三叠泉”的胜景,但瀑布,却哪里能和银河相媲美呢。写景之中的夸张手法他是见的多了,但是关于寿命的夸张,却是未曾看见,《庄子》逍遥游篇称“上古有大椿者,以三千岁为春,三千岁为秋。”但这是草木,又并非人类,即便是彭祖,也仅活了八百岁,却从未听说过活了三千岁的人。 这时他又看到了上联“上穷碧落下黄泉”,上至天堂下至地府全都去过,看过,游览过,若是三千年都似这般花月人间,真可谓快哉是也。 他的视线上移,又看见了“快哉亭”三字,心中顿觉一畅,想到融天阁的前辈竟能有如此胸襟和雅致,自己兀自为这一点小失意在这苦恼,实在是打不应该,不知快哉亭中又是怎样一番景色。他于是迈步向快哉亭行去。 踏进快哉亭,亭周横梁上画着仙鹤与融天鼎,画意恢弘古朴,实非等闲之辈能够绘制。站在亭内只感觉微风习习,水波不兴,隐隐有凭虚御风之感。 殷三百一扫心中的惆怅,极目远眺而去,竟看到远方水雾迷蒙处有一条瀑布倒悬而下,瀑布水流汹涌,远远看去已似一条水龙一般,携奔雷之势滚滚而下,若是站在瀑布底下抬头看去,也难免感叹出“疑似银河落九天”之句了。 这条瀑布本不易看到,若非殷三百吸收了碧落大丹的药力,视力已是有突飞猛进的发展,则是万万难以看到的,此番也实在是巧合罢了。 胜景怡人,殷三百已经看的呆了,不知看了多久,那瀑布前的水雾竟似人舞动一般倏忽之间变幻了形状,殷三百以为是自己眼花,揉揉眼睛,再定睛看去时还是觉得水雾与之前确实不同。又观看了一会儿,见那水雾依旧不曾有丝毫变动,他只道是自己错看了前后水雾的形状,便也不再看,走出亭去。只是那水雾的形状却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雾影磅礴大气,似一人横刀傲立,胸中自有千万丘壑,似乎便是一门武功招式的起手式一般,只是形状却不甚清晰,如此解释也有些牵强,只能算作一团略有人形的雾气。 殷三百回到火泉,来到那石壁之前,心中想道:这应该便是二师父所说之融天玉璧了。殷三百细看其上刻画的诸多武功招式,有剑法、刀法、锤法等等,不一而足。似乎便是融天阁的精妙招式及对各个招式的理解和延伸,观其刻画的纹路,并非是一人刻画而成,也并非是一时而刻就。 就比如融天锤法中挥锤上挑的那一式,旁边便有人刻画了一个解释,似乎是这一招的变招,又有人刻画了一招破解之法。于破解之法后又有人刻画了一招破解之法,如此循环十余次之后才未见新刻画的招式。这往上挑的这一招到此也就算是无懈可击了。观其纹路,似乎是从前往后依次刻画而出,倒似融天阁历代门人利用这石壁就本门的招式进行了一次跨越时空的对话,只是这对话跨越的时间未知是几千年甚或是数万年。 这样的招式对话初略看来竟有上千招之多,融天阁虽以铸器闻名于江湖,于武功招式这一块却也不逞多让。 昔年融天阁乃武林之中铸器的最大门派,其铸造的武器尽皆良品,且数量极大,但凡有些实力的门派,所使用的都是融天阁铸造的武器。融天阁分为五部,其一为剑、其二为刀、其三为锤、其四为枪、其五则为百家。如今融天阁之布局,五峰环绕着融天鼎而立,那五峰便分属于这五部,其统领便称为峰主,主掌峰内铸器及教授弟子。 各峰自有自己的招式,而种类又繁多,是以石壁上的招式竟有上千招之多。也因为招式繁多,能精通一峰招式者尚且极少,更别提能够精通融天阁所有招式者了。是以这许多年以来,宝刀宝剑之类多出于融天阁,融天阁培养的武林宗师却是极少。 殷三百看着石壁上密密麻麻的招式,他深知这是融天阁数千甚或于数万年以来的武学积累,其上的每一招一式,都应当是融天阁门人对自己武功招式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思索而得来,光这一块石壁,便已经是无价之宝了。无怪乎融天阁将允许弟子进入此处修炼作为莫大的奖赏了。任何一个习武之人一看到这个石壁,必会如获至宝一般而苦心钻研,若是能将石壁上之招式全部研习完全,那么傲视群雄可谓探囊取物一般简单,但是想要参研完全又谈何简单,若非有绝大的悟性并下极大的苦工,则不可能参悟完全。 石壁无言,伫立千万年,这满壁的武功招式,似乎是在等待着一个绝世的天才将其参悟完全,融汇贯通。 殷三百自然地看向了刀法类的招式,只第一招起手式,便有数十种变体,于数十种变体之后又有数十种破解之法,如此循环数遍之后才没有新增,也即到得这一步这一招也就完备无缺了。 殷三百抽出腰间黑刀,仿照着石壁之上的招式挥舞起来,如此cao练了一段时间,越发地感觉石壁之上的招式精妙绝伦,经过数千年万年的积累,前人已经将每一招之间的破绽全都找到,到的如今似乎便已经全无破绽。 单论拔刀的起手式,观看石壁之前他自认为有无数种拔法,而这无数种拔法,石壁均有破解之法,只有数种拔法才没有被人破解,也即这种拔刀法是无懈可击的。 湖中的锦鲤又跃出了数次,殷三百却全然不觉,在如此精妙的招式之前,一切外物都难已以影响到他。但是纵使cao练这么久,他连拔刀式都未参悟完全。又不知抽刀多少次,他方才将如何拔刀摸清了个大概,此刻他的拔刀已经飞快,倒似已经日夜不息地拔了十年的刀。 殷三百已经大汗淋漓,即便是经过大碧落丹洗练过的身体也经不住如此苦练,他拔刀之时想到的全是近日来打斗的场景,西安城外直道之上遇银刀门众人,茶棚外遇匈奴少年,西安牢狱内遇蒋实,皆是无一例外的失败。十几年终南山苦修换来重伤一场,古之奇才一出山便名满天下似乎与自己无关。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他的心中又充满了失意,似乎自己在终南山数十年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般,而他出山之前又自视甚高,连日来的失败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非常之大,如今他看到这满壁的招式,每一招都重如千钧一般悬在了自己的头顶,便觉仅一个拔刀自己也需要练上十年才能练全,更遑论学全上面的招式。 咔嚓!咔嚓! 他依旧在拔着自己的黑刀。纵使全身已经酸痛,也没有使他的拔刀暂缓片刻。 咔嚓!咔嚓! 此时他的虎口因为长久的磨练已经开裂,碧落大丹的药力发挥作用,快速恢复着伤口。他看着缓慢恢复的伤口,他心中想到: “碧落大丹,为何又给了我这么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吃了,莫非是因为自己有十个识海,潜力极大么?可是纵使有一百个识海又如何,下山以来不是依旧未曾一胜吗。” 咔嚓!咔嚓! 他拔刀的速度更加快速,似乎在与自己的无能较劲。 噗通! 殷三百力竭仰倒在地,双眼直直地看着石壁,他依旧没有学会如何拔刀。 忽然,他的双眼陡然之间睁大,似乎要将眼眶撕裂一般。他想起了快哉亭前看到的瀑布水雾的形状,那一招起手式,不正是如何拔刀? 他仰卧的身躯为之一振,他挣扎着起身想要再去看上一眼,他的双手抖动着,也不知是因为拔刀太久还是因为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