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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再逢

    “少主!少主!”南秋河恨不能再多借两双腿插上,脚底带起的水花都打湿了屁股。

    “什么事,这么慌张?”

    “桃冢的夭瑛剑!不不不,不见了!”

    昭卿眉头微蹙,脚点桃瓣荡起轻风,直冲桃冢而去。桃冢在桃虚最高的桃山之上,漫山的落英下,丛丛林林的墓碑占满了整座山丘。峰顶高高凸起的三根相抵的石柱间,本该插着的一把灵剑,现在只剩陷下去的剑痕。

    “少主,这这这,咋回事?”南秋河踮着脚小心翼翼得凑过来。

    “你问我,那我问谁?问这些祖宗吗?”昭卿说完,突然一顿,手上飞速结印,嘴里振振,“先祖们,晚辈南昭卿,无意惊扰,借先祖们耳目一用!”

    昭卿话音一落,山丘上所有的墓碑突然荧现微光,向石柱中间相汇,映出一片虚幻之景,虽然模糊,但也勉强可以借着还原夭英剑被盗的情景。

    “幽陌!我去你奶奶的!”南秋河还想再骂几句,却突然感觉背后挨了一下,转身看去,见不远处一座墓碑忽明忽灭,他这才猛地想起身在桃冢,自己一句话怕是正好冲撞上了幽陌他奶奶,赶忙闭了嘴。

    “秋河,桃虚这边暂且交给你了——”

    “了”字掺在昭卿掀起的劲风中,糊了南秋河一脸。南秋河欲言又止,他看着这桃冢,得亏不是晚上,不然一个人在这,多半会被渗死。

    ——韩府

    江楚从武毅晟那出来,三五脚就溜进了书良的院子里,书房大门开敞,隔着老远就能瞅见书良在里面摆弄笔墨。江楚轻轻叩着门扉,韩书良闻声转身,见是江楚,脸上瞬间漫上没头没脑的傻笑,嘴里还不忘“扶玦兄”。但韩书良这一身子盛情,在江楚这个洁癖患者看到他双手全是墨水后,全部化作了虚无。

    书良端着两只黑手迎了上来,江楚背着两只白手退了出去,书良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得去把手洗了个干净。

    “扶玦兄怎么来找我了,是来指导我写字的吗?”

    “不——”江楚看书良满眼都是期待,“不完全是,我需要你先帮我个忙。”

    “你说!什么忙?”

    “令尊方才接待的那位客人,你可否去问问,是何人?”

    “扶玦兄为什么要问这个?”书良把手在屁股上擦干净,虽然嘴上只是问,但也不等江楚回答,身子已经向外走去了。他虽然不知道江楚为什么问这个,但毕竟后者救过自己的命,况且他自己感觉这也不是什么不能问的事情。

    江楚看着书良出了门,自己本想坐下静候,结果他发现,书良的书房,根本不允许他静静坐在。书桌上,竹简、纸张是这里堆着一摞,那边叠着一沓,笔砚摆的是驴唇不对马嘴,墨水洋洋洒洒了满桌子,毫无章法可言,比张旭的草书还草,可人家是草书大家,书良这是乱糟全家。

    这桌子是好不容易收拾干净了,江楚围着院子里找笤帚,愣生连根笤帚条都找不到,反倒是迎上了那大爷。

    “少爷,少——咦公子,你咋在这?俺家少爷呢?”

    “你家少爷去找你家老爷去了!”江楚怕大爷听不清楚,嘶吼着,接着找笤帚,“大爷!能帮我寻根笤帚来吗!”

    那大爷怔了会,应该是在回味着江楚在说什么,然后笑着点点头出了门。江楚还有些好奇为什么今天这大爷听得清楚了些许,难不成是自己吼的声太大了?直到他等到大爷回来,见他手里端着个碗,和蔼的对自己说,

    “公子,黏粥!”

    “……”得,吼得好像还是不够大。

    书良这时正好板着脸进来,江楚也就把“笤帚”与“黏粥”抛之脑后:“书良,令尊怎么说?”

    “说让我滚。”倒也难怪他板着脸进来了。书良重重吐了口气,“我爹他好像要急着进京,不知道整什么幺蛾子。”

    江楚这一听,脚尖点地发力,直接飞出了院子,最后好歹是赶在韩知县出府门之前拦下了他。

    “知县大人,晚辈唐突,不知您这是要去哪?”

    “啊呀黎公子,你吓我一跳!要去京城。”

    “大人,晚辈有些事情求教,不知可否里面说话?”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有什么需要找小儿便好。”

    “韩知县,晚辈这有几文铜钱,只是先前有朋友说,是假币。您作为这铅山知县,想必眼力不凡,定能辨别。”

    韩知县本是有些急躁恼火,江楚这最后一句话如同冰水给他浇了个全身,让他好好冷静了下来,这才反应过来江楚话里有话,连忙请进了堂屋。

    “公子想问的,怕不是几文铜钱吧?”

    “大人明慧。晚辈斗胆冒犯,大人急忙进京,是否与铅山铜矿有关?”

    那韩知县一听,脸色大变,起身去堂屋外左右顾盼许久,这才着急踱回来:“不错!公子如何得知?”

    “大人方才会的客,是这信州知州吧?”江楚见他头瞳孔大惊,淡淡追问道,“大人,这铅山的铜矿,您是否能在里面能捞出一笔,还请如实相告。”

    韩知县绷着心,他现在脑子已是浆糊,面前这个少年不知来路,自己也不敢倾盆而出,支支吾吾不愿言语。

    “大人,您现在已是在悬崖边,在前是知州在把您往下拉,在后是晚辈把您往上拽,生死间的抉择,大人却在犹豫?”

    “这……没错,这铅山的矿场里,有我的关系,我确实能榨出来一小部分,可我也只是想捞些钱财!绝无二心啊!”

    江楚听到这,已经差不多知州找韩知县的意图,与他猜得怕是一致——谋反。

    “大人,贵府上您那两位生意伙伴,不会也与铜矿有关吧?”江楚看他支吾着话,估计是了,“大人可知他们从您手上获取的铜矿,最终流向何处?”

    “大人,这捞财事小谋反事大,两权相害取其轻的道理您也知道。只是大人现在进京面圣,怕是连信州都没出,便已经命丧当途。”

    “那,那现在如何是好?”

    “大人莫急,暂且按兵不动,书信一封道清事情原委,交予晚辈,晚辈自有办法将其送入京中。”

    韩知县犹豫了,这信一写,虽然能及时撇清关系,但是也相当于把自己的把柄交到了面前这个人手中,倒时若这人并非真心救自己,那要自己的命可是易如反掌。江楚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起了身淡淡一笑,负手转身向堂外踱去。

    “令郎意气风发,满心报国之志,想来其父忠诚,也是皇天后土可鉴。大人既然不信晚辈,有所顾虑,那晚辈也不再插手此事。您若得空,多陪陪令郎吧,毕竟——时日无多。”

    韩知县垂着脑袋,空气安静的足够清楚的听清江楚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替他的生命做着倒计时,终于在江楚迈出堂屋的最后一步,

    “黎公子,我写。”

    ……

    江楚候着知县写完了信,溜回自己的房间,也写了封信,随后带着韩知县的信一起出了韩府,待在暗巷等着人。不一会,探燕便神鬼不知的拐入暗巷。

    “大人。武夷山那边已经有势头了,请尽快动身。”

    “嗯。这两封信,务必交到邵岭涯手中。”江楚微微平抬右手,示意他起身,“另外,追查信州知县行踪与铅山铜矿的所有流向。”

    “遵命。”

    这事情一出,韩知县可不敢在对铜矿下手了,这样一来,贾忠义与钱难舍就是无功而返,白跑一趟,只能返回。但好巧不巧,这二人正好是南还武夷山的方向,也剩了江楚功夫,打着“最近不太平,我可以护送你们”的幌子,想借机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翘点东西出来。

    书良知道江楚第二日就要动身,把他那护卫又扯了出来,嚷嚷着要一起去。江楚本以为韩知县会阻拦,结果后者倒是答应的干脆,只不过为书良准备了个包裹,里面除了干粮,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像是——咒符之类的?

    六个人翌日一早上了路,期间江楚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但贾忠义跟钱难舍只要谈及跟铜矿沾点边的任何问题,愣是不吐半字。就这么一路南走至天黑,书良挨不住,以一人之力拖着六人之力找了间客栈。

    只是江楚眼尖,扫见了客栈外的马车与身在暗处盯着这家客栈的探燕。可是探燕为什么要盯着这家客栈呢?

    客栈规模不小,共三层,楼上两层全是房间供客人住店,一楼既有大厅,又有包间,只不过六人来的时候,包间已经满了。六人找了位子坐下,点了饭菜结果忘了酒,书良便自愿去柜台要酒。

    柜台里是个红衣女掌柜,年纪并不大,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举止间都是成熟女人的风韵。书良见了她,嘴也是甜:“jiejie,给我来——十坛酒!”

    “看你一副小书生模样,喝的了这么多?”那红衣掌柜弯眼笑问着。

    “当然不是,我给他们要的。”书良说完,偏身指了指江楚他们的方向。

    “你那为白发朋友,看上去芝兰玉树,朗月入怀,不简单吧?”红衣掌柜笑眯眯的问着书良。

    “jiejie好眼光!不知jiejie芳名,我好介绍你们认识?”

    “芳名谈不上——红悦。jiejie我是个残废,腿脚不好,可配不上你那朋友。”红悦话音刚落,楼梯上下来个待到侍卫,只露了半个身子,要唤红悦上去,“小书生,拿着这些酒回去吧,jiejie还有事忙。”

    红悦从柜台里摸出根拐杖,拄着它半步半步的挪上台阶。书良左五坛右五坛的拎回去,把自己累得半死,在桌子上放下酒,无意往斜对过那边的桌子上一撇,见一女子披散着头发,左手托着面颊,一只筷子在右手之间旋舞。

    “扶玦兄,那边有个仙女jiejie!”

    江楚也没偏头看,他活了二十多年,好看的女人见过不少,但都抵不过南昭卿。

    倒是剩下四个人纷纷偏头望去,那护卫眼神滞留许久,都不记得收回目光,贾忠义跟钱难舍更是离谱,嘴巴张得老大,口水都差点沥拉到菜里。

    江楚一边嫌弃得把菜往身前拖了拖,一边又被武毅晟搡了搡:“诶,扶玦,那不是南姑娘吗?”

    昭卿从桃虚出来,回了趟上饶,是听仙婆道江楚去了武夷山,说是武夷山有什么大动静,她既担心江楚,也打算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撞上幽陌。

    江楚听完话一愣,这才把目光打过去。昭卿像是感应到一般,恰巧对上了江楚的目光,交织了视线。

    今日玉盘昔时月,辉映着那张惊落千秋的容颜,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端详过一遍又一遍。

    可是每次梦里都是那般真切,真切到他在梦里一次次希望这次是真的,可醒来后只剩眼角已干的泪与无边的空落。

    江楚凝视着她眼眸,这一眼,让他有恍若隔世之感,仿佛不是身处酒馆,而是在书房内,自己靠着椅子,看着她倚着窗户,伸手托住了飘飞的花瓣。如今明明已是真实的感觉,却让他已经有些分不清虚实。

    有些时候,恩怨情仇也会在无言的相视一眼中,悄悄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