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君权，无需神授
博格擦干身子，正想拿起自己丢在地上的衣服穿上，却被埃兰制止了。 “已经为您准备好新衣了，博格殿下，进教皇厅还是穿戴整洁一点比较好。”埃兰朝天伸手挥了两下，不远处立刻走来几位侍者。 丝绸制成的内衬穿在身上非常舒适，锦缎制成的长袍不会让人感觉闷热，锃亮的皮靴是从来没感受过的轻便脚感，唯一的缺点是浑身上下都是白色。 虽然博格很中意自己的蓝格子衬衫搭皮夹克，但既然有更高级的服饰可穿，那些旧衣服就可以统统舍弃了。 毕竟他最喜欢的就是新奇事物。 但新奇感带来的愉悦并不能平息博格心中的不忿。 “所以还是有人在看！你骗我啊埃兰！” 埃兰扭过头去，脸上写满了心虚，“还除了这几位侍者......吧。” 博格很想指着埃兰大喊“骗子啊！”，但心底忽然升起一股矜持，让他觉得这样做会很羞耻。 可能是换了一身高贵的衣服吧，人都是这样，上了一个台阶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要做出自己认为有逼格的举止，不过大多数时候只是在委屈自己。 “算了，进教皇厅吧。”博格最后只是摆摆手，没跟埃兰过多计较。 从圣泉向北五百米就是教皇厅，踏过四十二级台阶，朝大门上的法阵注入魔力，经过里面侍者的确认后，大门随即敞开。 门前左右两边屹立着白色的石柱，上面刻着栩栩如生的浮雕，浮雕抹上了银色或紫色，显得更像是一幅壁画。 “这上面刻的是什么？”博格对这精致的浮雕分外好奇。 埃兰走到博格身边，小声说道：“是初代教皇建国的历史，待会儿再说，门已经开了。” 博格也不是什么任性的家伙，跟着埃兰快步走进教皇厅。 金色的花窗玻璃让殿内充满了暖色调，墙上的烛盏此时还未点燃，博格本来以为教皇厅的采光会很差，实际上却出乎意料的明亮。 紫色的地毯从门口一路延伸至教皇的玉座，几位衣着华贵的老者站在玉座两旁。 埃兰在玉座前的台阶停下了脚步，做了个眼神示意博格自行上前，博格心领神会，一步跨过了三级台阶，走到几位老者跟前。 老者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博格身上，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但有件事更让他感到震惊。 没人坐在玉座上，没人。 那是教皇的座位吧？毕竟整个大殿里只有那一个座位，按理说教皇这时候应该在那上面正襟危坐，迎接新神的到来才对啊？ 可是人呢？教皇人呢？ “第一千代适格者，尤瓦塔西·欧雷博格啊。”伫立在玉座旁边的老者呼唤博格的全名，他的脸上布满皱纹，却仍让人觉得他的样貌无比端正；他的语气充满威严与庄重，博格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有压迫感的声音。 但老者下一句话的语气便完全改变了，颇有些愧疚的意味在里头。 “万分抱歉，教皇此时正有要事要处理......所以只有我们几个长老迎接您的到来，有失礼数还望您能谅解......” 博格只感觉自己被当傻子，埃兰也难以置信。 要事？开什么玩笑，整个教国还有比新神降临更重要的事情？分明就是教皇看不起乡下来的土包子，根本不想来接见！ 博格并不感到愤怒，反倒觉得挺理所当然的，他以前去城里上学也经常受到他人的白眼，所以早就有抗性了。 回头望去，埃兰倒是显得相当愤懑，让博格有些感动。 “啊......那既然教皇不在，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我来教皇厅是为了见教皇吧？”博格问道。 一位脊背笔直，剑眉星目的长老疾言厉色的说道：“不，即使教皇不在，相关事宜依然可以进行。” “尤瓦塔西·欧雷博格，自你继承白神之光以来，你可有化身过白神之姿？” 这位长老的神色和语气都相当凶狠，让博格有些不满，“整个人彻底变成白色就一次，在森林里遇上了狼群，为了自保变身了。” “从你的故乡到皇城，路途上只会遇见体格巨大的恶狼，你将那些恶狼全部消灭了？” “没有，我一挥手整个森林就被照亮，他们全部逃跑了。”博格答道。 “教国的土地承蒙了白神恩泽，自古以来不会有异兽诞生，吓跑狼群换个大魔法师也能做到。”发问的长老言辞毒辣，俨然一副嘴上不饶人的性格。 “你以后在战场上会遇到故事里才有的魔国异兽，希望届时你的光辉也能将他们驱散吓跑。” 博格只觉得有些阴阳怪气夹杂在里头，但也不好有所反应。 “那么欧雷博格殿下，现在请您化身为白神给我们看看，能做到吗？”一位佝偻着背的女性长老开口说道，语气中夹杂着质疑与轻视。 但她的要求对此时的博格来说却是求之不得，心中的不爽刚好有了发泄口，看他不把这帮老家伙的眼睛闪瞎！ 炽光涌现，白色渲染，整个大殿亮的刺眼，博格再次化身成在树林里对峙恶狼的姿态。 然而这些长老却并没有表现出博格预想之中的反应，他们的脸上反倒写满了失望。 “没有外装凝聚在身，身形也没有变化，甚至连样貌都被白色覆盖了，看上去就跟个人体标本差不了多少......” 那位毒舌的长老冷冷的说道：“即使是半成体也算下等，第一千代只有这点威光吗？” 博格感觉自己的脑袋被锤子狠狠敲了一下，不安感席卷他的内心，身上的白光也瞬间黯淡许多。 “也罢，经过训练后会有所成长的。”那位女性长老拿出一个戒指递给博格，口中不住的叹气。 “里面铭刻着矩阵，能够追踪您的位置，受到攻击时还能生成护罩防御，请务必收好；您可以走了，会有专人带您前往枢密院，枢机司铎还要汇报一些事项，稍后再回枢密院与您汇合。” 博格摇摇晃晃地走出教皇厅，在侍者的搀扶下进入马车车厢。 过了好一会儿，博格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面色涨得通红，腮帮因为咬牙切齿而鼓起，眼球瞪的快要掉出来，眼神满是不甘。 “不爽啊！！！” 博格在马车上懊恼之时，埃兰正单膝跪地，静待长老们的询问。 “抬起头来吧，枢机司铎席尔瓦·埃兰。”先前为教皇不在而道歉的长老开口说道，语气温和的让埃兰不觉得是在下令。 “圣泉洗礼的结果如何？你应该知道圣泉的变化代表着适格者哪些方面的具现吧？” 埃兰抬起头，语气庄重的回答道：“是的，圣泉对第一千代的反应为喷泉停止运转，整个水面没有一丝涟漪，光滑如镜；池水的颜色澄澈洁白，阳光都被其反射。” “圣泉的表现意味着适格者的灵魂自我无比单调，心灵澄澈的接近虚无，白神之光与适格者的身躯非常匹配，最高能够发挥出初代教皇的力量水准。” 此言一出，除了发问的这位，其他长老无不为之震惊。 “成长速度慢，需要一些契机才能有较大的突破；难以获得先代心灵的认可，但所有的先代都有可能认可他；成长上限极高，但顺利起步的难度如同天堑。” 发问的长老言简意赅的道出总结，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讲述家长里短。 毕竟他是大长老，对圣泉洗礼及其相关的事务早已了如指掌。 “因此最重要的问题是，先代适格者大多只要几个月的训练就能奔赴战场，而第一千代要完整熟练的发挥白神伟力，估计至少需要两年左右。” 埃兰听完大长老的话语，心里忧虑万分。“大长老，总枢密院是否应该加紧对博格殿下的培养？两年时间，恐怕边塞将会顶不住魔族进攻......” “你多虑了，枢机司铎，教会自有应对之法，第一千代会有所特殊本就在意料之中，我们要做的是循序渐进，以理论上限为目标，将他培养至能与初代教皇比肩。” 大长老微微一笑，仿佛对一切都胸有成竹。 “如果第一千代能如我们所愿，成长到如此惊人的高度，那么夺回南方的土地便指日可待，不过前提是他别像第666代那样肆意妄为。” 埃兰感到些许震惊，他听过的所有对第666代的评价都是“最强”“传说”“人类英雄”这种赞美之词，而教皇厅的大长老的评价居然是“肆意妄为”？ “大长老，这个说辞是否有点......”那位毒舌的长老也有些听不下去了，对大长老小声示意。 “哦哦，失言了实在抱歉；你可以回去了，枢机司铎，你的职责可是培养新任适格者，务必要恪尽职守啊。” 大长老为自己刚才的不慎发言谢罪，端正的面容上还是无比温和。 “那么，在下告退了。”埃兰站起身来，快步走出教皇厅，长老们在背后注视着他，让他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他坐进马车车厢，双手捂面，长吁一口气，整个人此时显得异常脆弱。 席尔瓦·埃兰，他的心中不知为何萦绕着一股不安，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