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
“稿件的事情啊!半个月了,你怎么都不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顾曦颜终究是沉不住气,任雪不是那种让自己的事情无疾而终的人,一直不问,也是和薛子墨一样,心虚地不敢和她“纠缠”吗? “沒发,可能因为不合适,你有你的安排和布局,不能因为我这一篇去改变整个版面吧,这个我还是知道的。而且它总会有去处的。”任雪不管顾曦颜是有意为之还是编排需要,她都不能去斤斤计较。 “是,有去处,我放在了这周,不会受什么影响吧?”顾曦颜把手里的稿子放在薛子墨的桌子上。 “能有什么影响?人们的话題总是说不完的,很多话題经久不衰。”任雪确实从來不担心自己稿子的问題,她关心或者担心的是顾曦颜到底是为什么不发…… 顾曦颜微微皱了皱额头,她好像越來越不喜欢任雪说话的口气了,欲退还迎的姿态,让她琢磨不出她实实在在的态度,是不是男人都喜欢这种略带暧昧,不清不楚呢?就连一向自持有度的薛子墨也逃不掉! “你这样说,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顾曦颜喃喃了一句,对于这个女人,自己怎么会痛恨不起來呢?是因为她曾经是自己的“精神导师”还是薛子墨在自己这里原本就沒有那么的重要! “怎么会呢?稿子到编辑手里,就听编辑的安排,到哪儿都是这个理儿啊。再说,如果你一天到晚催着我要稿子的话,我确实也忙不过來。发的频率慢点儿,沒什么不好,可以让我偷个懒的。”任雪终于把眼神从那一地碎渣子中挪到顾曦颜的脸上。 “你知道,我从來都不会追在别人后面要东西的。”顾曦颜看着那张久违的笑脸,任雪笑起來更有韵味,不但好看,眉眼间带着亲切的温暖。 “你明明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那么自律的,不要因为这个,耽误了自己的事情,很多时候该张嘴说还是得说出來的……”任雪小心翼翼地收了口。 她又忍不住拿起了以前那个“开导者”甚至是“指导者”的身份,这是不对的,也是不合时宜的,她已经失去了那个立场,也丧失了那个资格,而自己此时说着那句“该张嘴说出來还是得说出來”却还是让自己自动闭上了嘴巴,该说的就一定得说出來吗? “你说的对,不能指望人人都自律,乱花渐欲迷人眼,即使是智者也终有那一失的。”顾曦颜一点都沒有错失掉任雪的表情,这让她更加纠结,她一万个不情愿眼睁睁地看着任雪被自己刺得遍体鳞伤,而她心里的愤懑却只隔着一张沒有捅破的纸,而那张纸时刻会随着自己郁闷的呼吸一起一伏…… 她承认,她不想再看见任雪,这些天里这个想法越來越强烈了! “是啊,很多人会为一件事付出一辈子的代价。”任雪说着眼神有些不能聚焦,这句话像一把锤子,吐出口的同时也狠狠地敲在了自己的心上,闷疼闷疼的。 “你怎么了?”顾曦颜看着任雪的脸色黯然了下來,眼神也黯淡了下來,就连嘴唇也有些发白,“是哪里不舒服?” 顾曦颜看着有些发呆的任雪,上前拉了拉她的胳膊,而任雪却随着她那轻轻的摇动,身体便要摇摇欲坠了。 “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人!”顾曦颜有些慌了,把任雪扶到了沙发上,她不应该出言讥讽,不应该话里藏话,她应该知道她心里并不比她好过到哪儿的,不是吗?“要不去医院吧?” “你别嚷嚷,一会儿大家都听见了,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呢!”任雪靠着沙发,轻轻拽住了顾曦颜的手,“就是最近沒休息好而已。”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他开完会,我跟他说。”顾曦颜把手从任雪的手里抽了出來,站起身却有些无措。 任雪低头把眼泪逼了回去,说了句“好”,也站起來,拿了包,走进了电梯。 外面的空气果然好了很多,任雪回头看看那出版大楼,直直高高的立在身边,仿佛时刻会欺压过來,让她想要落荒而逃。 “你怎么现在回來了?”任雪的钥匙还沒拔下來,便听见简洁的声音,抬眼看看,简洁正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还要问你,怎么这个时候在家?”任雪换了拖鞋,坐到沙发上,“还要我怎么说你……” “我沒有逃课,只是利用运动会的空档回來拿点日用品而已。”简洁把手里的袋子抬起來,“你脸色不太好,怎么回事?” “沒怎么回事,偶尔也想怠工一下。”任雪说着闭上了眼睛。 “那你告诉我这个又是怎么回事?”简洁看着一身疲态的任雪,她是该好好睡一觉的,但这件事她却不能不问清楚。 “什么?”任雪微微睁开眼睛,此时她真的只想静静,“你沒事儿翻腾这个干什么?还不赶紧丢掉!” 任雪“腾”的一下坐直了,那是条再普通不过的验孕条,就在昨天她忍不住用了,因为这个月的大姨妈迟迟不见动静,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两条杠,惊慌失措地丢进垃圾桶,手足无措地又是一夜未眠…… “那你什么打算?”简洁从任雪的脸上已经得到了答案。 “通常都是怎么做的?”任雪求助地看着简洁,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肚子上。 “通常都是第一时间去医院吧。”简洁在任雪跟前蹲下來,“我陪你去。” 简洁明显地感觉到任雪的手抖动了一下,这个季节,那双手却是冰凉,“很快的,我保证。” “可我……”任雪的第一反应,她不想不要,内心一个强烈的愿望,这个小东西她是要的,她要留下來! “很麻烦的。”纵然只是两个字,简洁也明白了任雪的想法。 “你还是先去学校吧,”任雪握着简洁给她倒的温水,紧紧地握着,“让我好好想想。” “有什么事儿?稿子我马上签。”薛子墨刚在椅子上坐定,就看见顾曦颜走了进來,一把抓过桌子上的那摞稿子。 “我看任雪有些不舒服,就让她先回去了,过來跟你说一声。”顾曦颜看着急匆匆地签字的薛子墨,“稿子不急,我就是先拿过來给你看看。” 薛子墨在听到“任雪有些不舒服”时,笔尖顿了顿,写日期的笔锋明显重了很多,抬起头,顾曦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透过玻璃窗望去,她正和吴琦说着什么,忙,对于她來说是好事,对于他來说,也是好事! 他认为自己调节的很好,起码他还能无动于色,起码顾曦颜沒有察觉,起码一切都还安好…… 但他还是拨了任雪的电话,于公于私,他认为这个电话,必不可少!只是直到“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传來,电话依然沒有被接起來! 开着车,有点快,即使他不承认心里的不安,饶了两条街,还是把方向盘转到了任雪的住处! 任雪低着脑袋去开门,简洁果然还是不长记性的,一定是什么忘了带! 薛子墨看着头发略带凌乱,看都不看他一眼便转身走进去的任雪,却迟迟在门外,沒有跟进去,原來踏进这个房间,是需要相当的勇气的。 “难道你连钥匙也沒带吗?”任雪沒有听到后面尾随的脚步,只得转头,“还有什么一次拿完……” 薛子墨就那样站在门外,任雪也定定地站在客厅的入口,两人隔了足足好几米,“你怎么來了?不是开完会就出差的吗?” “是哪儿……不舒服?”薛子墨一看任雪的脸,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不好,而任雪很少有这种状态。 “沒什么大事儿,补一觉就好了。”任雪思忖着要不要让他进來,她的住处,他怕是再也不想进來了吧,“你放心,你走的这几天,我不会耽误事情的。” “那,我走了。”薛子墨顿挫了一下,好像还该说点什么,但又觉得沒什么可说。 任雪看着薛子墨上车,车子发出的“突突突”的声音,她清晰地能够听到,那辆车沿着楼前的水泥路向右开去,掉了个头,折返,再次经过她的窗子,然后开了出去,从她的视线里消失…… 什么时候开始,春天越來越短了似的,透过树叶,阳光略带炽热地斑驳地打在窗户上,窗台居然是热乎乎的一片,依然是满眼翠绿,夏日里的生命总是生机勃勃,活力无限…… 一次失败告终的婚姻,自己已不能和儿子朝昔相伴,一次一厢情愿的感情,难道要赔上一条生命?她是一个最需要最渴望爱的女人,为什么却要一而再地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而且那是他的孩子,她也相信他需要孩子,即使他不知情,即使那是个意外,只要这个世界上有个他的孩子就好,即使名不正,即使言不顺,即使她为此付出永不相见的代价,她可以端坐一边,安度此生,只要那个孩子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