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一章
“我这里哪里会有什么好茶，”顾曦颜看着惬意陶醉的欧阳逸宸，推开客厅的门，“只有白开水。” “唉，你可真是辜负了这座院子……”欧阳逸宸闭上眼睛喃喃地说了一句。 “如果你特别想喝，改天我给你找些好茶来。”顾曦颜猜着凌展驰那里一定会有，想起凌展驰，就想起刘明胜给她看的那份合同，一时有些恍惚起来。 “看着你古香古色的，怎么会没有半点‘风雅之好’呢？”欧阳逸宸支起身子，冲着屋里喊。 “我承认，不如你这个‘假洋鬼子’。”顾曦颜走出来，手里多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桌子上，“你可以先凑合着假装附庸风雅一下。” “连Angle都知道自己是中国人，”欧阳逸宸的食指在杯子上轻轻磕打着，每每提及女儿，总是一脸的幸福,“而且她很骄傲自己是中国人。” “看得出来，她一定也是你的骄傲。”顾曦颜笑着坐下来，“不过，你这大男子主义直接掩盖了人家的另一半血统。看到的混血小孩儿都很漂亮的……” “哈哈，你说得对极了！”欧阳逸宸说着掏出手机，熟练地翻出女儿的照片，“简直没有比她更漂亮的孩子了！” 顾曦颜凑过去，看着那一张张照片，“确实很漂亮，看着就特别讨人喜欢……” 凌展驰的车还没停下，就看见院子里谈笑风生的两个人，对于欧阳逸宸，莫名地，他没有什么好感。特别是此时，欧阳逸宸那颇为舒适的坐姿和乐在其中的状态，让他“倏地”冒出一个念头：他得给顾曦颜重新找个房子住…… 顾曦颜听到停车的声音，转过头，凌展驰正推开院子的那扇小门，走进来，脸上并未有以往的笑意。 顾曦颜站起身，暗自整理了一下心里的慌张，祈祷着凌展驰最好不要问她消失的那段时间是干什么去了？ “你去哪儿了？”凌展驰甩着车钥匙，走到桌子边，却没有和欧阳逸宸打招呼，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欧阳逸宸抿了口水，挑了挑眉毛，忽视了凌展驰的“忽视”！ “我……”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顾曦颜抓着脑后的头发，满脑子搜刮理由，“就是……” “就是尽了一下地主之谊，对吧？”欧阳逸宸不得不开了口，他不清楚顾曦颜做了什么事，但显而易见，她并不想告诉凌展驰，反正凌展驰对自己已经心怀敌意，也不在乎再加这一桩了。 “哎呦，欧阳教授，倒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凌展驰把目光挑向欧阳逸宸，欧阳逸宸那满脸的理所应当让他愈发不舒服了。 “这本来就是我的家呀，需要见外吗？”欧阳逸宸摊了手提醒着凌展驰，话里话外寸土不让。 “你不说，我倒忘记了，你是来催租金的吧？”凌展驰说着从口袋里拉出一张收据晃了晃，“真是不好意思，一直是赵教授代收的。” “凌展驰……”顾曦颜闻到了nongnong的酸味，扯了扯凌展驰的袖子，凌展驰横起来，欧阳逸宸简直就是秀才遇到兵。 “那点小钱儿还不够我买来回的机票呢，不想凌总竟如此放在心上。”欧阳逸宸说得轻描淡写，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个头和凌展驰不相上下，看得出来，凌展驰特别在意顾曦颜，以至于连君子之风都不要了，但遇到硬骨头，他偏偏也不是随便就服软认怂的主儿。 “我这白手起家跟欧阳教授家的根基深厚还真不能相提并论，自己挣来的和伸手就有的自然是不一样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凌展驰嘴角扯起意思讥笑，带着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嫌弃，“既然不是租金的问题，那欧阳教授是还有其他的事情？” 凌展驰满脸满眼的“逐客令”，管这是谁家？我在这里就是我家！ “欧阳，你还没见赵教授的吧，”顾曦颜没能阻止凌展驰觉得有些“丢脸”，“她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到家了。” “好，那我去她那里蹭饭去。”欧阳逸宸倒也不再与凌展驰争口舌之快，侧身从凌展驰身旁掠过，笑着和顾曦颜说了再见，便销声匿迹了。 凌展驰看着那两把椅子，赌气地避开欧阳逸宸刚坐过的那把，一屁股蹲进了顾曦颜的椅子里。 顾曦颜看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哪里像是奔四十的人的言谈举止呢？ “你真的一直跟他在一起？”凌展驰伸出手，拉住顾曦颜的，看着顾曦颜一直不说话，便轻轻甩了两下。 “如果你很介意，我注意保持距离就是了。”顾曦颜本就担心他继续追问，这个话题无疑可以成功避难。 “不是你的问题，国外呆久了的人不知道分寸。”听着顾曦颜那软糯糯的声音，凌展驰又立马护短，让顾曦颜坐在他的腿上，“不高兴了？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鬼才相信呢？”顾曦颜撇了撇嘴巴，嘟囔了一句。 “大点儿声音说，”凌展驰把头往前凑了凑，“我没听清楚。” “又不是什么好听的话。”顾曦颜从凌展驰的怀里挣脱出来，往客厅走去，“不好好做你的项目，瞎跑什么。” “打你电话，你没接，赵教授说你没在学校……我一听就着急了！”凌展驰火速站起来，跟在顾曦颜的身后进了屋。 “赵教授是怎么被你收买的？”顾曦颜转身，一头正正地撞在了疾步而来的凌展驰的胸膛。 “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导师呢？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凌展驰一把扶住顾曦颜，“赵教授那是关心你。” “黑的怎么都能被你说成白的呢！”顾曦颜的食指戳着凌展驰的胸口质问，“到处都是你的眼线，我还能不能有些活动余地呢？” “没那么严重，我真的只是找不到你，着急了才去问赵教授的。”凌展驰突然觉得自己被扣了一顶大帽子。 “你这十天半个月的想起来一回，就弄这么大动静，人都被你得罪光了。”顾曦颜知道凌展驰最近越来越不好过，想起来就让她担心。 “还替教授打抱不平呢，”凌展驰无奈地笑笑，“欧阳天教授家的家风不至于那么小家子气吧？” 顾曦颜忽然抬起头，摸着凌展驰的脸，那抹笑，让她看着很心疼，抬起脚尖，轻轻地咬在他的下巴上。 凌展驰陶醉在这片刻的静谧时光里，顾曦颜软软的唇蹭来蹭去，让他感觉舒服极了，“如果有必要道歉，那我去道歉。” “别说话……”顾曦颜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把她摆在第一位，可越是这样，她就越心疼，因为注定他走不了那条轻松的路。 顾曦颜不知道凌展驰何时能走出困境，她一如既往地按部就班着自己的生活和学习，内心时而异常不安，时而自我安慰。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逐渐适应了翻来覆去，总会想此时凌展驰会在哪个酒局上在和什么人斡旋，明知都是豺狼虎豹，却凭着一己之勇不为鱼rou……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英雄好汉也有低头时，道理她自是明白的，越是明白，心里那股心疼便越是泛滥得肆无忌惮。 凌姨跟前自是半个字儿都不能提及的，凌展驰最担心的不过是她们两个，关键时期她不能掉链子。 “是不是凌展驰犯什么混了？”凌姨把顾曦颜洗好的碗，一个一个码在碗柜里。 “没有。”顾曦颜不动声色地回过身来，揪起一块抹布擦着手。 “我跟他打电话，让他回来，钱是挣不完的，岁数越大反倒越没出息了，光想着往钱眼里钻了，把我们娘俩整天晾一边……”凌姨说着走出厨房，坐在沙发上，侧身准备拨电话。 “您别打……”顾曦颜急急地追出来，摁住了凌姨准备拨号码的手。 “他叫着我妈，我也不替他说话，这整天见不着人影，把我们娘俩晾在一边，曦颜，你别总惯着他……”凌姨放下电话，拍了拍沙发，示意顾曦颜坐下来。 “您还不知道，他心大着呢，什么机会都不想放过，忙也是很正常的。”顾曦颜搓着手指头，“咱就不给他添乱了，说不定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你这孩子就是实诚，对谁好，就一门心思只做对他好的事情，我以前还说这孩子可怜，现在看来是有福气呢，找个善解人意的媳妇儿……”凌姨说着连自己都笑出声来。 “可不是嘛，还有个体贴入微的妈……”顾曦颜也跟着笑出来，其实日子有时候还是需要自卖自夸的。 “这就对了，笑着多好，”面对孤寂，凌姨自有排解的方法，“这生活啊，就跟在拥挤的城市里开车是一样的，堵车让人防不胜防，无法继续前行，后面又被车堵住了退路，动弹不得，苦恼烦躁都没用，停下来耐心等一等，也总是能够走过这一程的。” “我最喜欢您说这些了，听了心里敞亮。”顾曦颜干脆盘起了双腿，右手托着腮帮子。 “你还当故事听了。”凌姨看着顾曦颜，人有时很奇怪，经历了繁复，遭遇了坎坷，但在她身上却依然可以是单纯的模样，这本就是人性中最弥足珍贵的东西。 “比别人讲的都要好听。”顾曦颜很享受这晚餐后的对话，凌姨有种魔力，柔韧不可摧，她不能帮你解决实际问题，但能让你安定踏实。 “你也学会了那小子的招数，”凌姨说得若有所思，“我老了，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的，你们就哄我吧。” “我得长多少本事才能哄得住您啊！”谎言她说不出，欺骗她做不到，但隐瞒好像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顾曦颜看着凌姨，那慈眉善目间，又仿佛能看穿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