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折扇和桃子
天光普照，初秋时节的云中城显得分外忙碌，进出城门的人络绎不绝，守城的士兵没有丝毫的懈怠，聚精会神的注视着每一个经过的商旅，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城墙下有奋力叫喊的商贩，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你很难发现有几人是草原来的。 这一年来，蛮族内部产生了政治分歧，狼王染病离世，左贤王拥兵自重，和王权的顺位继承人分庭抗礼，而在边境又和梁国摩擦不断，那几个商人被排挤到角落，但他们还是卖力的推销自己的产品，眼神中带着些渴求，似乎对两国之间的矛盾很是无奈。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时节已然入秋，对于迁徙而居的草原部落来说，他们不得不南下，这也是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事实，南方人和他们打了无数的仗，各有输赢，谁也不敢保证完全吞并谁。 城墙下过往的行人有很多，但似乎谁都不想搭理这几个蛮族人，几个人相顾无言，年长的一位手中握着柔顺的皮草，眼中泛出视若珍宝的意动，从前南方人是很喜欢这些的，尤其是城中的贵妇小姐们，或许是眼看要打仗了，大家都对蛮族人避之不及。 “哟，东西不错啊，怎么卖？” 一道略显轻佻的声音传来，几个商人不禁愣了愣神，只见一袭白衣引入眼帘，手中的折扇闭合着，扇骨上精致的花纹不经意透露出主人的身份，只是看见对方不雅的蹲姿和手中啃了一半的桃子时，几人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年长的人先反应过来，脸上堆起笑容迎上去。 笑容是发自内心的，虽然他也不知道对方买不买。 “公子？您是看上了我们的货？” “废话，不然我问你做什么？” 赵诚啃了一口桃子，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 桃子是偷来的，途径一户农家时，见桃子结的饱满可人，忍不住翻墙摘了两个，不过赵诚在树下留了一锭十两重的银子，那足够买下十几箩筐的桃子了，所以也算不上偷窃。 “你这摆的应该是次等货吧？把你最好的东西拿出来。” 商人眼中闪过精光，看来是遇上懂行的了。 “公子是个识货的，行行行，我给您拿出来。您放心，绝对让您满意。” 商人转身翻找着马车，赵诚顺便左顾右盼起来，这里是集市的最角落，方圆十米内竟然就赵诚一个人。 赵诚耸了耸肩膀，也明白现在的局势，百姓们对蛮族商人抵触是应该的，不过远处几个捕快模样的人一直盯着自己干什么？ 挑了挑眉头，赵诚不想理会，这时，商人也将货物取了出来，赵诚眼前一亮，暗道果然是藏着好东西。 赵诚摸出一张丝帕，仔细的擦了手，商人见状，心里也高兴起来，恭敬的递过去。 赵诚接过，按在脸上感受着，似乎比家里用的差点，但也足够了。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轻抛几下估计了重量。 “呐，这应该是足够的。这东西我也买过不少，你可别欺负我不识货。” 商人见状，内心别提多高兴了，迈着局促的步子结过银锭，眉眼间有着藏不住的笑意。 “不能不能，这完全足够了，公子您还是第一位买我东西的人呐，怎么会让您吃亏。” 说完，商人从小台子上又取下几张皮草，作势要送给赵诚，赵诚自然不会拒绝，临走前赵诚停住了脚步，望了望几个商人。 “公子，是还需要些什么吗？” “你们几人，是左贤王的部族，还是那小狼王的部族？”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紧张起来，以为是遇到了麻烦，支支吾吾的不敢应答，尤其是年长的那位，听到赵诚的话更是瞳孔一缩。 赵诚见状，洒然一笑，摆摆手说着只是好奇，不方便说就算了，然后转头离去，似乎这个问题，远不如临近几个商铺的吸引力大。 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府尹张涛在城墙上等候了一上午，汗水早就打湿了体内的衣衫，见人还不来，有些烦闷的擦了擦了额头的汗水，转头问了问。 “这小子是被截了道吗？消息传来已经过了半月，今日也该到了呀。” 随行的是主簿魏林，令人诧异的是，他丝毫不受炎热的影响，额头上连个水珠都看不见。 “老张你嘚补补身子了，瞧你虚的。” 张涛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嘴上说着魏林讨人嫌，一边用手又擦了擦汗。 梁国女帝当政，使得女子的地位一下子蹿高了，张涛本就是个软性子，这一来二去，也就背了个怕媳妇儿的称号，上月新娶了一房小妾，还没好好享受几天，谁曾想大夫人天天缠着他。 张涛本以为是大夫人对自己纳妾的事不满，可偏偏两人相处的又极为融洽。 张涛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腰，魏林翻着白眼，抬起手阻挡了头顶的阳光，喃喃自语道。 “也不知道那小子身子骨如何，这要是如你一般，往后成了亲，这日子还不好过。” “你少鬼扯，习武之人哪能同我一般，我这是忙的身子虚，他成天到晚舞刀弄枪的，怎么可能？” 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全然不顾身后站着的景铃儿。 当然，景铃儿也不是什么小姑娘，两人的浑语她自然能听懂，轻轻的咳嗽一声后，张涛这才收住了口，转身连忙打着圆场。 “铃儿莫怪，我跟你魏叔一天到晚口花花习惯了，别介意别介意，咱也是为你的幸福着想嘛，莫怪莫怪。” 景铃儿一身轻装，高挑的身材配上一柄精致长剑，和两个糙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听见张涛的解释，抱着肩膀撇了撇嘴。 “张叔，那赵诚与我真有婚约嘛？” “诶~还能骗你不成？这娃娃亲可是先帝在时定下的，做不得假，人家不远千里从京城跑来云中，不就是见见你嘛，你也别太生分了，我是他师兄，我知道，打小就是个俊朗公子，完全配得上你。” 张涛说完，有些担心的转头望了望城墙下，他也明白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心里嘀咕着赵诚怎么还不出现，错过了宴会可就不好了。 景铃儿听完张涛的解释，肩膀一松，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她还不想成亲，这娃娃亲就像一块石头，从她十六岁起就卡在脖子上，说反感也不至于，就是一时难以接受。 “那他要是长残了呢？或者如叔叔所言，他身子虚，那我是不是可以毁约啊？” 张涛正对着远处东张西望，突然听见景铃儿的发问，心中没由头的闪过一丝奇怪的想法。 “是啊，万一这小子长残了怎么办？毕竟也多少年没见了。又或者，成了个纨绔子弟？” 张涛刚想到这里，又快速的打消了念头，正巧，魏林像是发现了什么，激动了拍着他的肩膀。 “老张，你看看，那是不是赵诚那小子？” 张涛一激灵，顺着魏林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官道上一名身着白衫的年轻男人，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拿着桃子，举止尤为的散漫，像极了过年逛灯会的花花公子，似乎是察觉到了城墙的目光，那人远远你的挥了挥手后，又继续逛起了街。 张涛眼皮子一跳，要不是打不过，此时他已经冲下去揍人了。 “人来了，咱也下去吧。” 魏林没见过赵诚，只觉得这位公子哥好生悠闲，不是来看未来媳妇儿的嘛？正常人都会比较紧张才对，怎么到了这节骨眼，给人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 身后的景铃儿也是同样的想法，她没有选择下去，盯着城墙下和商贩四处攀谈的赵诚，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好胜之意，嘴角一翘。 “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