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1外公

    京城并不远，越来越长的车队经过了数日的行程，就远远就看见了京城那高耸的青色城墙。走到了城墙下，看到宽大的护城河是活水，碧波荡漾。厚重的城门钉着黄铜的门钉，青石铺路的地面干净清爽。城门口护城河外边的道路两边有人在摆摊，有售卖自己家中种植的青菜的，有支着小炉子卖馄饨的，还有人打了个青色的旗子算命的。护城河的吊桥显然长年就那么落在护城河上，吊桥的那头城门大开，出入城门的人员、车辆以及各种牲畜都堵在城门口闹闹穰穰，守卫城门的士兵三两一伙，各持刀枪，在维持次序。进城的商户排队挨个到城门口的一个收税处登记缴税。有一名士兵眼尖，远远地看到陈公公和芸娘他们的队伍开了过来，急忙招呼同伴一起上前，摆动手中的长枪，把堵在城门处的老百姓赶开。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个队伍是哪位大人的阵仗，但是知道就这个阵仗，说明车队的主人绝对惹不得是非常确定的。

    进了城门，沿着道路前行，街边皆是摊贩，商铺。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端的是热闹非凡。芸娘在车中掀起车厢的窗帘，看见酒楼、当铺、布庄，首饰店等店铺在街边一个挨着一个。当然还有一些个各种档次的风月场所。所有的商家都不断有人在进进出出，生意看来都很兴隆。

    芸娘的车子随着队伍在城中街道上的人流中上走了一阵子，又拐了几个湾，街上的人流明显减少，商铺、游贩也不见了，街边全都是高墙大院，每个宅院的大门口都是人专门看守，显然这些宅院的主人均是非贵即富。

    突然间，队伍停留下来，一名在路上服侍芸娘的丫鬟在车下轻声请芸娘下车。

    芸娘心中暗道：“终点到了？”她掀开轿厢前的棉帘，一只手拢住自己长裙的下摆，一只手搭住车下丫鬟伸出的手，低头认定车下方早已摆好的用来下车的矮凳，小心的踩了上去。

    芸娘下得车来，却见路边停了一顶两人抬的小轿，丫鬟福了一福，道：“请韩小姐换乘小轿进府。”芸娘这才注意到轿子后面开着一扇门，此时两扇门扉都已打开，可容得一顶轿子从门中进入。

    看样子是哪个宅院的后门。

    芸娘进了轿子，轿子就被颤颤巍巍地抬了起来，一颠一颠地走动起来。

    透过偶尔被轻风扰乱掀起的轿帘，芸娘透过轿帘被风吹起的缝隙看到轿子被抬进了院门，然后一路经过了几间房舍，径直被抬到了一间比较大的房间里落轿。有人上前掀开轿帘轻声道：“韩小姐请。”

    韩芸娘双手轻轻扥起长裙，低头让过轿顶，弯腰出了轿子。有一名丫鬟领着韩芸娘，来到一间里间内。屋内有盛了水的铜盆和面巾，那名丫鬟伺候着韩芸娘洗了手，净了面，将头发打开重新梳理过，在头上戴上了好几公斤金的、玉的镶满了珍珠宝石的首饰。衣服外面又罩上了一件牙白色的掩襟的大袖长衣，算是被打扮齐整了。装扮过的芸娘坐在屋中，有丫鬟奉上一壶茶，并给韩芸娘斟上了一杯，请芸娘安心稍候，便退了出去。

    由于自己是女儿家身份，不便抬头乱看，韩芸娘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那里不言不语。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后韩芸娘越来越喜欢装怂了。在原来的那个世界，由于生存需要，每一天不得不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既不能伤了面子，又不能冷了场子，强颜欢笑，察言观色，左右逢源，真是太累心了，而来到这个世界后，芸娘发现，装怂是最轻松的，也是最能迎合这些牛皮哄哄的大老爷的心态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韩芸娘还特别喜欢现在自己现在的模样，面目清秀，身材曼妙，正值妙龄。她在前面的那个世界从小就忙于生计，根本就没有思考过如何能展示自己女性柔美温婉的一面。而现如今，芸娘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芸娘都会事先小小的设计一下，尽量将自己最女性化，最吸引人的的一面展示出来，仿佛随时都在走T台。已经白活了那一辈子了，不能再浪费这一辈子，毕竟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可以尽情地做一回女人。就像现在，虽然自己不言不语，但却已经掌握了主动，自己不说话是现在社会允许的，但总会有人来跟自己说话的。

    果然，一杯茶尚未饮完，就听房门开启，有人走了进来。一个男声在芸娘前方响起：“芸娘，抬起头来，让老夫看看。”

    芸娘缓缓站起，抬起头来，看见一个五十余岁的男子，身穿赤色锦袍，未系腰带，穿着上显得很是居家随意。面上看，虽然年龄已经不小了，但是剑眉鹰目，还能看出几分英俊帅气。颌下的须髯已是花白参半，头发用发簪盘在头顶，也隐现着几缕银色。面上似笑非笑，颇具大家气象。

    男子看着芸娘的面庞，点了点头，道：“模样倒是和你的母亲颇为相像。”

    男子身后有几个男女也跟进了房间，站在芸娘两边。其中一位较为年长的女子冲芸娘开口道：“芸娘，这是你的外公，快快上前拜见！”

    芸娘心中烦闷：“这X装的，和自己的外孙女也要摆这么大的谱，还得专门有人引见。”但是看到眼前诸人流程熟练，配合默契，自己也就从善如流吧。

    韩芸娘此时脑中掠过这样一副场景：自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而前，双手向前伸出，脸上一副激动不已的表情，大喊：“外公！我的亲外公！想煞芸娘了！”然后抱住那老头的腿，失声痛哭不已。但又转念一想，其实这样没什么意义。面前的外公自打芸娘来到这个世界，就从未与芸娘相见过。不仅是芸娘，就连芸娘的母亲都未曾回过娘家探亲，也未曾见过与娘家有什么书信往来。偶尔提起，也是淡淡的。芸娘的母亲性情温婉善良，她对娘家的态度足以说明她这个女儿在自己父亲心目中并没有什么位置。而且，这个社会讲究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不是这次官家下圣旨传韩芸娘进宫，估计这一辈子就不会有什么往来了。

    脑海中想了这么多，其实也就是一闪念间。芸娘款步上前，双膝跪倒，规规矩矩磕了个头：“芸娘拜见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