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6面圣

    韩芸娘一盏香茶饮毕，站起身来，早有人高挑门帘，韩芸娘出得屋门，先前乘坐的轿子已经无影无踪，门外只有两名太监躬身相候。两位太监见到芸娘出来，道：“韩小姐请。”当下一人在前一路，一人随于韩芸娘身后，在大殿的侧面沿着丹陛拾阶而上。

    丹陛分有几层，每层之上都有金甲卫士伫立。这些卫士个个身穿金闪闪的盔甲，身型高大，手拄长枪，每隔十余步背向大殿肃然而立。芸娘等人经过卫士身边时，诸位卫士就如木雕一般，对芸娘等人恍若不见，巍然不动。芸娘也懒得撩sao他们，闷头往上爬。

    不一时，芸娘跟着太监爬上了高高的丹陛，看到大殿的侧面开了一扇门，芸娘等人从这里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到了大殿。一入大殿门口，顿觉暖意扑面而来，原来殿内殿外是两季分明。殿外犹是冷风割面，殿内却是暖意盎然。

    韩芸娘正在心内感叹间，领头的太监停下身形，躬身用手向旁一领：“请韩小姐值此跪候。”韩芸娘定睛一看，原来却是殿内一角墙边矗着一块屏风，屏风内地上置有一块垫子，想必这里就是等待皇帝昭见的处所了。韩芸娘走将过去，大刺刺跌坐在垫子上。两个太监并不干预，转过身去，站在屏风前肃立不语。

    韩芸娘坐在屏风之内，目光受阻，瞧不到殿内，只是在刚进殿时看到殿内上方有厢榻一张，高椅数张，两侧各有一人高的铜铸仙鹤，鹤颈婉转，鹤喙朝天，一缕香烟自鹤口中袅袅升起，想必鹤腹内设有香炉。却没见有什么条案，更不见有什么盘盏之类的东西，更别提点心什么的了。

    芸娘饿了。

    就这么忍饥挨饿的等了半天，忽听得殿内靴声囔囔，哗啦啦甲叶互碰声响亮，似有一队人从殿后进入了殿内，屏风外肃立的两个太监立即垂手退出大殿。又过了一阵，殿内又似有衣袂摩挲的声音，偶尔又一声碗盏交碰之声传入耳际，似有人在啜饮茶水。

    韩芸娘立着耳朵正听得认真，忽然间眼前一暗，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眼前，把韩芸娘吓得一跳，抬眼观瞧，却是久已不见的陈公公站在面前。

    韩芸娘正要出声招呼，却见陈公公伸手相阻：“韩小姐，陛下昭见，请韩小姐随咱家觐见陛下。”

    韩芸娘赶紧从垫子上爬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双手拢住，低头含腰，跟着陈公公出了屏风，到殿内去见这个世界大宋朝的皇帝老儿。

    韩芸娘毕竟出自官宦人家，对于一些进退举止的礼节还是知道的，深知此刻不可玩笑，遂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低眉缓步，跟着陈公公从屏风后转将出来，面圣。

    韩芸娘双目盯紧陈公公的身后的长衣下摆，落后约两步的距离，紧随其后，忽见陈公公不徐不慢的脚步戛然而止，芸娘紧忙也停下立着，耳厢旁听得陈公公朗声道：“都护史韩康之女韩芸娘奉旨觐见！”声音一落，陈公公一转身，后退步撤过一边，韩芸娘知道此刻已是自家的舞台时间了，遂双膝下跪，举手过肩，拜服于地：“吾皇万岁！”

    韩芸娘这厢以头杵地，拜在地上，良久听得大殿上方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过来：“起。”

    旁边有人疾步过来，将韩芸娘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借势引导韩芸娘向旁横移几步，侧身而立。

    那个发声的男子许久没有说话，大殿内一时间寂静无声，芸娘刚才拜见前眼角不经意间瞥见，殿内角落处本还有一些武士、侍卫及公公、侍女之流，此时竟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过了半晌，大殿上方脚步声响起，向芸娘接近。听声音应该是软底轻靴，脚步声不紧不慢，直到芸娘望向地面的双眼看到一双皂黑的短靴进入自己的视线，才停了下来。

    “抬起头来。”那个男子站在芸娘面前缓声道。

    芸娘缓缓抬起头，看到了这个大宋朝的当代君王。

    皇帝出乎意料地年轻，约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面色白皙，面庞微微有些许肥胖之态，一双剑眉下细长的双眼微闭，唇上颌下留着寸余的短须，漆黑发亮，其间紧闭的双唇显得十分的红润。个子比芸娘高出半头有余，未带帽子，头上随意扎了一个发髻，几缕散发飘落在额头、耳畔。身上穿着一袭淡绿色的窄袖长袍，腰间系了一条朱红的丝带，一块硕大的圆形玉璧吊在腰间，温润剔透。

    这块玉不仅玉色清润，而且几乎毫无杂色，细瞧之下玉璧之上刻有精致的暗纹，仿佛是两条团龙。这两条团龙线条简约流畅，神态矫健，身形灵动，多盯了一会，两条团龙似乎欲从玉璧之中破壁而出一般，蠢蠢欲动。

    韩芸娘回忆起以前看过的鉴宝类电视节目，安照节目上的标准，这块玉璧年头够，水头足，雕工精，品相好，肯定是真品无疑。

    芸娘正沉吟间，忽听得面前站立的男子开声说话：“你就是千里单骑远赴边关探营救父的韩芸娘？”

    韩芸娘听得有些耳晕，心道：“千里不假，单骑未必；探营不假，救父可不敢贪功。”遂汗颜回到：“不敢，芸娘机缘凑巧，得诸家将力助，侥幸将父亲大人平安接回。”

    男人呵呵了一声：“侥幸？走马间取胡人悍将性命，单枪匹马挑翻胡兵大营也是侥幸吗？”

    韩芸娘心中纳闷，这皇帝老儿消息倒是灵通。自己在边关的举动自己的亲姥爷、亲舅舅都未曾提起，想必是没有得到讯息，而皇帝却似乎早已了如指掌。是了，想必是边关将领及时单独向皇帝上报，拍皇帝马屁。

    韩芸娘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却见皇帝一转身向着边厢站立的陈公公道：“你可信，外貌如此娇柔的一名小女子，凭一杆掌中长枪，能在万千军中杀人如麻，肆意冲逐吗？”

    陈公公躬身答道：“不敢瞒过陛下，咱家曾有幸一领韩小姐神威。”

    “哦？”皇帝有些惊奇：“讲与朕听。”

    陈公公于是就见初见韩芸娘的情形与皇帝讲述了一遍，那皇帝边听便“啧啧”称奇，道：“如此说来，边关密报果真没有骗朕。兵部来报，沙城大捷，乃是镇守边关的殿帅吴昂立下大功，捷报中并未有提及韩芸娘冲阵之言，与朕接到的密报颇有出入之处。密报之中言语惊奇，朕本也不太信。今日听你讲来，这个韩芸娘还真有些个不寻常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