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亲族
自从苏贞百里醒了以后,整日里不是喝药就是吃各种补品,“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整个侯府俱都围着苏贞百里转,倒让他好生享受了一会!但几日后便感觉到了厌烦,屁股被打开了花,整日趴在床上无所事事,实在是无聊至极,便让贴身伺候的小厮寻些书本解闷,结果拿到手一看竟然是些《东柳韵事》,《金瓶梅》之类,真是让自己哭笑不得,看来这位侯府二少爷也是没少干些窃玉偷香的事儿!!终究是将侯府的管家叫来,踏踏实实地让人寻了一些科举的时文程墨以及当朝新刻本的四书五经方才了事!看着侯府二少爷每日礼捧着四书五经看的津津有味,倒叫府里面下人们稀罕纳闷了一阵,平日里只见二少爷不是舞枪弄棒就是和一些狐朋狗友喝酒赌钱,那里想过竟然转了性了,也开始识文断字的人起来!期间苏贞白里的老爹也来过几趟,倒问过几次,苏贞百里也不避讳,直言眼下武勋的路子走不通了,总要谋个前程才行,只能走文路或者考科举了,就算科举不成总不能做个睁眼瞎吧!着实让打了一辈子仗的老侯爷听了个目瞪口呆,怔怔的发了半晌呆方才回了神儿!心说看来这顿棍子没有白打。也没说什么便走了,心里只当这孩子被一顿板子打魔怔了,心性动荡所致!过几天应该就好了!心底却隐隐有些欢喜! 且不说苏贞百里在侯爷府里养伤和读书,在隔壁的一等成佳镇国公府里的苏贞氏族祠堂里,一场苏贞氏家族会议正在召开,苏贞一族虽人数不多,但是有爵位在身的人却是不少,大都是军职,除了驻外八旗的几人外,凡是在京畿以及京畿附近的苏贞族人一个不落均聚集在此了。苏贞氏自关外起就一直比邻而居从未分散过,虽现在大清入关已近七十年但是这一传统依然保持,族人群居互相照应,是族规也是生存之道!! 祠堂首座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腰杆挺直大马金刀的坐着,眼睛在场中诸人中略一巡视,原本有些嘈杂场面便瞬时便安静了下来,老者道:今日开宗祠,想必你们都知道原委,我便不再多说了,都说说吧?如何处置?众人闻声后互相打量起来,竟无一人开口,还有人暗自叹气起来!苏贞百里之父阿克墩也在其中,见众人皆都沉默不语,只得站起来:我家二小子少不更事,惹下了这般泼天的大祸,按族规今日我本该只能旁听不能言语的,但是毕竟事涉至亲,实在舍弃不下,所以求了老国公开了咱宗祠,一来给大伙儿赔个不是,二来希望大伙儿也能看在同宗的份上给二小子一条活路,若是陛下怪罪,我阿克墩一力承担下来,绝不连累族人!话音刚落,便听角落里一个大嗓门嚷嚷道:三哥哥忒看不起人了,咱们这里哪个不是手足?都是一损俱损的,皇帝怪罪下来哪个能跑的了不成?哥哥若是不放心二小子,只管把人领到我密云大营去,看哪个衙门还敢上门啰嗦,老子一刀下去宰了他!在场族人听了这般言语,又都是武人出身,性子直爽的更是拍了桌子,这个云不就是革了旗籍嘛,鸟大的事情,跟着咱从军个几年,挣了军功有了爵位再向皇帝要回来就是,那个说没了旗籍怕个甚,跟我去南方繁华驻地照样吃香的喝辣的,到时候娶上几房妻妾,生上一堆娃娃到时候咱保证都入了旗籍便是,那个敢多言咱一刀结果了他。大家七嘴八舌虽然说的杂乱,但竟无一人推脱,苏贞一族内团结竟然如是!坐在首座上的老者,看着如此情形,心中甚至满意,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肃静,宗祠之内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场面瞬间又恢复了安静,“此事没有那么简单,我已经问过阿克墩家的二小子了,陛下当日值班侍卫32人,其中一半是临时调换的,当日入值日的签名册子我也找人问过了,说是保管不善,竟被人遗失了,嘿嘿,真当我苏贞一族好欺负?随着老族长的几声冷笑,众人心里不禁打了几个寒颤,被老族长盯上,暗中下黑手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了!随后众人心中又是一阵恼怒,有人张嘴破口大骂道:直娘贼的,放黑枪射暗箭都欺负到苏贞族都上了,让咱知道了定要将他剥皮抽筋不可!众人脸上皆有怒气! “阿克墩,此事已然如此,切记不可对陛下心生怨愤,尤其是告诫二小子这段时间务必要紧言慎行,这件事我定不会罢休,总要给你和族人一个交代!但绝不是现在,你可清楚?”“谨记老族长的教诲,回去我定然叮嘱仔细了,不让府里面乱行乱动”,老族长含笑点头,随手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又说道:你家二小子我是见着长大的,心里也是信的过的,断不是惹事的人,现在受了委屈总要多补偿些,自家人总不能再委屈了孩子!百里这孩子可有什么想法?”,阿克墩虽然是贵为侯爷却不敢在老族长面前拿大儿,赶紧站起来回道:老族长既然见问了,我也不敢隐瞒,这孩子倒是没说啥,就是...就是...就是这几日脑子有些犯浑,总是神神叨叨,京里名医也请了不下十个了,都说是气血不畅伤了脑子,宫里的御医都是在册的,请不动也不方便请,老族长这听闻有个退下来的太医,又擅长治疗疑难杂症,所以想请老族长恩准,让他给百里把把脉,看看能不能给医治?”“这倒不难,不过是跑趟腿的事儿,回头我请张太医去你府上就是,不说这些了,百里这孩子就没说以后有什么打算,“呃...说倒是说了,就是...就是”阿克墩倒是有些犯难了,不是不好意思,而是觉得的有点匪夷所思,“嗯?怎么?这孩子给你出难题了?”族长脸上略带戏谑的表情,一手端起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 “说,婆婆mama的,亏你还是个带兵打仗的主儿”“就是,你阿克墩也是刀头添血,死人堆里滚过来的,痛痛快快的说”底下一群丘八大爷嚷嚷成一片! 阿克墩相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皱着五官说道:百里这孩子说要去参加科考!“噗”族长一口茶水尽数喷了出来,正好将对面的阿克墩淋了个满头湿,“咣当...哗啦..咳咳...”底下一群人也是被雷的东倒西歪,有几个直接从凳子上掉到了地上,顺带着撞到了旁边的人,惹得旁边人一阵笑骂!“啥?小子你说的啥?百里要考科举?”族长一边拿出毛巾擦嘴,一边登着眼睛看着阿克墩质问起来。阿克墩现在是一副苦瓜脸,给人的感觉仿佛在说:你看我不想说,你们非要我说,我也很无奈啊!!!从袖子掏出个手绢擦了擦脸上和身上的水渍,顺带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真是...太尴尬了,“回去非得揍这小子一顿,害得老子出丑!” 族长已经恢复了平静,捏着胡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底下人也渐渐放开了声音,都有些觉得不可思议,苏贞氏历来是以军功立足,自跟随太祖起兵,血战关外,到大清立国并入主关内,统一全国,从没有一人考过科举,大家都是当兵打仗的料,那里拿到了笔杆子书本子?在座的不少人甚至都是目不识丁,平时写个奏折公文啥的都要靠幕僚师爷。科举?你开玩笑吧?来来来,先跟爷干上一架,看你的笔杆子厉害还是也的刀把子厉害?“也罢,人各有志,二小子既然决定了,想必也劝不住!由他去吧!”族长显然也放弃了,明显不相信苏贞百里能在科举上有所进步,但也没有反对,颇有种放任自流的意味!“塔木多”“侄儿在”,“你现在是正红旗的副都统,管着换籍的事儿,这两日将旗籍换成民籍吧,依照旧年例,给百里将户籍落到保定吧,那里正好有一处宅院和几间铺子,一并给他吧,我苏贞一族绝不能亏待了自己人!”说道最后族长声色竟有些严厉!“侄儿遵命,明天一早就亲自去办,定不让百里受委屈”,众人见诸事安排妥当,皆都逐次散去,唯有老族长悠悠坐到最后,心中颇为忧虑,“主子啊,你这是到底唱的是那处戏啊!咱心里有点慌啊!”
尚在侯府休息的苏贞百里到了晚间也知道了族里的安排,倒是没有什么,反而是大哥苏贞千里颇为替弟弟不忿,嚷嚷着要去宫里讨个公道,被他老子一顿暴揍,别看阿克墩在族长面前毕恭毕敬,但是在侯府里的权威不容置疑,苏贞千里虽然身上也有着一等子的爵位,还是抗不过侯爵的权威,鼻青脸肿的跪在客厅角落里反省,阿克墩武人出身,但是早年也是上过旗学的,识的过几本书,脑子倒也活络,眼看着皇子夺嫡之势愈演愈烈,多少皇亲贵胄参与其中,一旦行错必然是粉身碎骨的下场,阖门灭族之祸说不得就要发生,一念至此,阿克墩竟然浑身发冷,两眼就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二儿子,心中微微有些惭愧,又感到有些幸运!这孩子打小就没有额娘,自己有忙着四处征战,从小就是跟着他大哥长大,兄弟两个的感情自然没得说,而且二小子懂事明理,行事做派素来稳重周到,虽然有时有些淘气胡闹,并不像他大哥一般毛毛躁躁,十一岁就跟着自己在军营学习,十三岁跟着自己上战场剿匪,屡立战功,十五岁时候万岁爷特旨检拔入宫任二等侍卫,原本是有个辉煌的前程,谁想到一朝不慎,前程尽散不说,还落得除籍罢名的下场!这怎不让阿克墩又恨又气,明知道遭了别人的暗算,却偏偏不能报仇雪恨,对他这个素来喜欢快意恩仇武将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不觉心中就有些愤懑,挥挥手让兄弟俩退下!自己也回转到后院安歇! 苏贞百里的身体到底是武人的底子,二十板子虽然打得结实,但却没伤根本,又有上好的刀伤药治疗,不过四五日光景竟然可以慢慢下地了,只是伤口还没有结疤,只能趴着,有些事情颇不方便,比如写字就甚是不便,还有如厕也不是很方便,虽有丫鬟伺候着,到底还是有些脸嫩抹不开面儿!寻思着还是要尽快出京为好,现在京中暗潮涌动,皇上的脾气因为废太子一事也是日坏一日!这次只是殃及池鱼,下次说不得小命不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