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心神不安
木屋坚硬的木床上，虽然铺了厚厚的被褥，狭小的尺寸和粗糙的做工还是让人很不舒服。 瑞恩将军不在意这些，经历过无数场恶战的他在战场冰冷的雨水中也能安然入眠，这点小问题根本难不倒他。 可刚刚醒来的瑞恩将军还是心神不安。 原来，诺卡尔那孩子…… 怪不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有种异样的亲切。 怪不得，样貌上和他母亲那么相似。 怪不得，他会那么恨我…… 他也确实该恨我，我对不起他们母子。 这么多年才过来接他们，就这还是因为有皇帝陛下原因。 说到皇帝，他禁不住想起出征前陛下在寝宫与他的对话。 “瑞恩，这次出征多留个心眼儿，我总觉得那帮装神弄鬼的家伙在背后捣鬼。 南方贵族鱼龙混杂，之前光明教常年盘踞的几个省份和自治邦国重新叛乱，背后隐约能看到光明神教的影子。 以我来看，目的就是驻扎在帝都的你们。 南方那些混蛋，这次这么快重新反叛，他们哪儿来的前买粮草军械，哪儿来的钱招募雇佣兵和征召平民？ 不然很难解释他们从那里获取的战争资源，包括粮食武器药品和兵员。 可目前朕手中能动用的军力不多，除了帝都的皇家禁卫军以及城防军，就是一些最近那些由新兵组建的试验兵团。 瞎子都知道很反常。 可……我不能不派遣得力主将去平叛，否则国事不稳，税赋就永远收不上来。 纳赛尔那边……我再写信催催吧，这个你不用管，后续粮草物资一定会为你筹集到的。” 瑞恩看着头戴金冠，手执权杖，却满脸疲惫的皇帝陛下，心中不觉有些感伤。 当年皇帝陛下面对那么险峻的情况，却依旧没放弃希望，沉着指挥，组织抵御，城墙上那英武的形象一直激励着他们的斗志。 可现在他鬓角斑白，握权杖的手不时微微颤抖。 英雄已老。 “陛下保重，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尽快平定叛乱，率军返回，让帝都的那些宵小不敢轻举妄动。 眼下国家形势渐渐好转，只要坚持下去不发生大的内乱，光明教会迟早会向陛下屈服。 最终实现陛下您的构想。” 皇帝哈哈一笑，弯腰搀扶起这个自己信任有加的重臣。 “你的话让我很放心，不过行军也不急于一时，有些事再忙也要做的。 那个小镇的事，我早就听说了，这次虽然军务紧急，但还是去一趟也不妨。 毕竟还算顺路。” 说完阻止了瑞恩准备反对的话，开玩笑似的又补了一句： “这是命令。” 瑞恩脸上动容，赶紧谢过皇帝陛下。 他知道陛下说的是自己年轻时欠下的情债。 “瑞秋儿，你还在吗？我终于可以回来接你了。 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 内心深处他当然清楚，这一方面显示出皇帝对他的器重与恩宠，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臣下多么关照优待，起到千金买马骨的作用。 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在警告他不要生二心。 虽然你这些年军功卓著声望颇高，但一举一动都在皇帝陛下的掌握之中。 “监察院吗？果然是个可怕的组织。这件事我只告诉了军中很少的人，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 不，那不是我该想的。” 他摇摇脑袋，把这些想法甩出脑海，把注意力集中在当前的局势中来。 他想起刚才皇帝陛下的话，渐渐理出了一些头绪： 东南部区域海港众多商贸发达，只要有钱，这些都能买到。 问题是，他们哪儿来的钱？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光明教会。 虽然经过数代皇帝陛下与之长期不懈的争斗，力量受到约束与打压，光明教的声势已经大不如前，但数千年来积攒的财富与暗处的力量依然让人不可小觑。 只有他们才能向全国的信徒们征收十一税，接受信徒募捐。 就这还是多亏了二十年前的那个他们内部出现的神父，好像……是叫巴特吧？ 皇帝陛下每每提起他都欲言又止。 当年正是那个年轻的神父，身穿黑衣，在帝都光明教会的据点‘光明大教堂’门口，张贴了名为《九十五条论纲》的告示，逐条逐句批驳了教廷兜售赎罪券的恶行，宣扬信仰税收的荒诞与不合理。 皇帝陛下暗中组织皇家学者，把光明神教的宗教圣典《光明圣经》翻译成了世俗平民都能看得懂的语言。 东南港口省份发明的改良印刷机，把这种新版的《圣经》大量印刷，传遍全国，这样就打破了光明神教对《圣经》的宗教解释权。 人民第一次从被压得喘不过气的宗教大山中抬起头，以自己的眼睛而不是教士的嘴了解神都说了什么。 这是个巨大的进步，可也导致了很多混乱。 全国很多省份在光明神教的挑拨下公开反叛，帝国国防军久经和平，且被光明神教渗透的千疮百孔，难堪大用，屡屡吃败仗，二十年前更是在被帝都附近的一场大会战中差点全军覆没。 光明神教教的血天使军团一经出场便创造出辉煌战绩，三万血天使铁骑肆意冲杀，把帝国防守军团的阵线冲击的七零八落。 巴特神父仓皇出逃，据说最后一次出现在沿海港口，之后销声匿迹，再没有他的消息。 要不是光明教会教皇志得意满，自以为稳cao胜券，亲自莅临战场前线鼓舞士气，纳赛尔伯爵秘密研制出的机械弩刚好在城墙上射中了他，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教皇从马上摔落，全军顿时大乱。 也是在这时，之前由于某些原因背叛皇帝陛下转投光明教会的皇家禁卫军团长，人称‘白之野兽’的一名统兵将领临阵倒戈，呼应着出城追击的城防军一起反攻，才算扭转了战局，逼迫光明教会重新与皇帝陛下签订合约。 合约规定光明教会不再享有之前那么大的权力，包括随意征税、宣战媾和、加冕乃至赦免各地罪责的权力。 而皇帝陛下则承认光明神教的合法性和崇高性，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辱骂或反对光明神。 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长久以来的战场直觉让他对这次出征一直心有所感，危险的征兆一直在脑海中回响，却不知道这指向哪里。 本以为是这次镇子里的投毒事件，可自己已经苏醒，那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危险感像头顶一片乌云，还是挥之不去，搅的他心神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