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借口
钟氏那边很快给回了帖，王家太太她们收拾妥当，坐上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往刘家去了。 马车颠簸，晃散了王丽英发髻，她没好气地说：“连个皮褥子都不铺，给她看外头不就行了，何苦里头也弄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王家逃难呢。” 王家太太马上笑着安抚道：“钟氏她最恨人家排场高，我这不是为了你，才特意姿态低一点的吗。” “钟家人都是这么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还想着她钟家是当年的世家望族不成！哼，殊不知其实一脸的穷酸相，不要再难看了。”王丽英摸了摸自己摘掉镯子后空荡荡的手腕，面带讥讽的说道。 “你心里知道就行，到了那儿，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王家太太不放心地嘱咐道。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嘴太快。 王丽英翻着眼皮懒懒地应了一声：“我省得，若是连她那关都过不了，那刘显于我便只能是可望不可即了。” 颠的骨头都散了，马车里地方不大，没有丫鬟们跟着，连个捏肩敲腿的人都没有。 王家太太耐着性子给王丽英讲起了她跟钟氏旧识的那些事，还嘱咐道：“这些你都记得些，别到时候冷了场，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一路上絮絮叨叨，也不知王丽英听进了几句。 她这个女儿。真是百般的好，可也怪家里太宠她，让她太过自负了一些。 好不容易到了，王丽英这才翘起嘴角，笑容重新挂在了脸上。下了马车，还一直是一副笑容和煦的模样。 王家太太在前头领着王丽英，也是笑的跟王丽英一个模样。 出来迎接的是钟氏身边的陪嫁丫鬟凤娇，她认得王家太太，看着人来了，立马热情地迎了上去。 凤娇确实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打量王家太太的马车。露出个满意的表情。 王家太太不等她说话。先唤出她的名字，亲昵地问道：“凤娇，你家太太一切可好？” 随着钟氏嫁来的丫鬟有两个，一个凤仙一个凤娇。那凤仙嫁了家里头的一个管事。凤娇却是怎么也不肯嫁人。只求一直在钟氏身边服侍。一开始钟氏也不当真，可这几年看凤娇还是没有嫁人的打算，她提了几回。回回都被凤娇婉拒，这才知凤娇是认真的，便不再提这事。 王家太太猜测着钟氏要是还顾念着从前相交一场，便会让凤娇来接她们。果然见到的是凤娇，王家太太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了放。 凤娇讶异，王家太太竟然也还记得她。她笑着施礼道：“一切都好，劳太太牵挂了。我家夫人在里头等着您呢，请随我来。” 王家太太点了点头，给王丽英使了个眼色，让她紧跟在凤娇后头。 王丽英立马就明白了过来，立刻过来搀住母亲。见凤娇看她，她原本就微笑着的脸上，又灿烂了几分。 凤娇怎会不知这是王家小姐，钟氏昨个儿接到王家太太的帖子，还道这王家太太有个待嫁的女儿。钟氏也是着急少爷的婚事，才急急忙忙地回了帖，还让她出去迎接。 凤娇只是大概地看了眼，觉得王丽英是个旺夫相。长得虽然并不出众，也不是那种丑的。而且看着不轻浮，还是个爱笑的。 凤娇向她施礼，王丽英不做犹豫地制止道：“论年纪，您是长辈，丽英不敢受。” 王家太太也道：“她是晚辈。” 凤娇只好作罢，对王丽英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钟氏虽然没有亲自出去迎接，不过她也有些耐不住，想赶紧见一见王家太太。 王家太太娘家姓应，她家跟京城那个应家是叔伯关系。小的时候，钟氏跟京城的应家小姐关系不错，也曾跟这个王家太太玩的不错，那时候人家都喊王家太太作应二，笑她是应家小姐的小尾巴。 年少时钟氏和她还有些书信往来，偶尔应二来了京城，也会见个面。后来应家小姐因病早逝，应二就再没去过应家，两人就这么断了联系。 听说应二嫁来京城的时候，钟氏还暗自高兴了好一阵儿。可最后两个人还是谁也没有主动去谁那里走动。 钟氏不时地站起身来，往外头看。 凤仙在一旁笑道：“从来不见夫人这么急切过。” 钟氏整了整衣裳妆容，道：“你也别笑我，等你家刘乙一不想娶媳妇的时候，你也得这么着急。” “夫人，这可不一样，我家乙一那是个糙的，比不得少爷万分之一金贵。少爷这是挑来挑去，都没有一个配得上他的。我们乙一啊，估摸着日后没得挑，都是人家看不上他。所以啊，怕是到时候我不逼他，他自己都得急。”凤仙笑了笑。 过了没一会儿，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着钟氏就想迎出去了。 凤仙站出来劝道：“夫人，您这迈出去一步，以后就不知道有多少要退让的时候。咱们忍一时，让她们主动些才好。少爷他想娶谁家的姑娘不能，您可千万别在王家太太面前露出一点着急为少爷娶妻的样子来。” 实际上，谁不知道钟氏急着为刘显娶亲的。可惜刘显那些不好的传闻，渐渐地真的让好人家的姑娘望而却步了。 “哎，我们不过是老友见面，我哪里想过这些。”钟氏说完，恰好王丽英她们过来。 “夫人，王太太和王小姐来了。”凤娇进来道。 “快进来。”钟氏一眼就认出了王家太太，让她跟王丽英进屋说话。“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变样，还是这么年轻。这是丽英吧，都这么大了，跟你站在一起，倒是有些像姐妹呢。” 钟氏倒不是在有意恭维，王家太太丰腴细嫩，倒真的不怎么显老。 “姨母。”王丽英等钟氏说完了话，上前行礼。不称夫人，反倒喊了声姨母。 钟氏看她落落大方，身材也丰腴喜人。看着就好安分。又像是个生养的、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我与你母亲认识的时候，她比你还小呢。一转眼，连你都长这么大了。要不说岁月催人老呢。” 王丽英抿嘴一笑。道：“岁月催的大概是其他人。像您这样的。丽英乍一见，倒是实在有些拿不准该喊姨母还是jiejie。要说喊姨母，可您又这样年轻。若是说喊jiejie，可您这通身的气派倒是没有些年月便沉淀不出的。” “你这丫头，怎么跟姨母说话的。”王家太太斥责一句。 “你看你，哪有这么吓唬孩子的。丽英她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样，心思单纯，有什么就说什么，这也值得呵斥不成？”钟氏明知王丽英是刻意恭维，心里还是说不出的爽快。见王家太太呵斥女儿，她便忍不住拦着。 “想不到姨母竟然这么懂我。”王丽英的语气里带着一些“意外”。 “我跟你母亲，也是从你这么大的年纪长起来的，所以女儿家心思单纯，我是最知道的。”钟氏笑着道。 王家太太接了一句：“钟jiejie，这么多年，您还是一样的细心体贴。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大伯家里。当时我拘谨地不敢跟别人说话，钟jiejie你就带着堂姐来跟我玩。每次见面，您都对我特别的关照，这些我都牢牢记在心里，就想着有一天，也能像钟jiejie对我那样对钟jiejie好。” 提起往事，王家太太不免有些动容。 钟氏听得也是眼眶红红地，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道：“陈年往事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倒真是让我意外了。” “这些年没有见面，可是一见钟jiejie，我就知道你我之间从没有生疏。” “我也这么觉得。”钟氏在心里不觉跟王家太太亲昵了几分。 王丽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等着两个人都落泪的时候，她才说道：“母亲和姨母感情这样的好，如今又碰到一块儿来了，这不正是缘分吗？” 王丽英说了这话，王家太太抓起钟氏的手道：“钟家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我不知跟谁打听jiejie。心里头担心着jiejie的近况，又怕找到jiejie了，jiejie也不肯见我。所以竟然一拖这么些年过去了。” 提及钟家，钟氏叹了口气：“哎，现在想起来当年我家里发生的事情，我也心慌的不行。我听说你嫁到京城来，有意要给你写信，却怕无端打扰了你平静的生活，只能作罢。” “母亲和姨母心里都想着彼此，又各自怕给彼此带来麻烦，阴差阳错地现在才见面。也算是老天爷在考验你们两个吧。”王丽英道，“我虽有闺中密友，却未曾见过像是母亲和姨母这样的，还真是羡慕。” 王丽英笑着说这话，让钟氏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钟氏擦干了眼泪道：“好，从前的事情就此打住，谁也不许再提，也不许再伤感了。今后咱们两家还要常来常往，尤其是要带丽英过来。这孩子真是合我的眼缘。” “这真是丽英的荣幸。我看着姨母您也像是我自己的亲姨母似的。” 钟氏这便又打量了王丽英一遍，这才发觉她们母女两个穿的极素净。 “小姑娘都喜欢带个花儿啊朵儿的，你怎么什么都不带。虽然看着利落，却还是太素净了些。”钟氏问道。 王丽英恭敬地答道：“回姨母的话，我母亲她最不喜张扬，丽英自己也觉得，花儿朵儿再美，也不如心肠好来得美。身上挂上那些俗物，反倒是累赘。” 钟氏果真像母亲说的那样，不喜欢排场高的。看钟氏自己的打扮，也是端庄素净的。 王家太太也道：“别的人家或许会身上会带些贵重的饰物，以示锦上添花之妙。可是我却觉得，门庭高不高，不在于那些东西。越是身份高的，越是要追求素雅一些才好。” 这说的不就是钟氏嘛，钟氏也附和道：“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想，没想到你与我想法竟然如此契合。” 钟氏不喜欢穿金戴银，却是因为钟家没落，她的私房很大一部分都用来贴补娘家了。可这样说的话难免让人看不起，所以她就说自己不爱戴这些累赘的东西。 王家太太却暗捧钟氏门第高，志趣高，钟氏怎能不高兴。 “难为丽英这么小，就明白这样的道理。你教的好啊。” “说起教养子女，我是断不敢在钟jiejie面前夸耀什么的。听说显儿他貌如明珠，音容清俊，不止写得一手锦绣文章，还上阵杀敌立下赫赫战功。街头巷尾，宗庙朝堂，哪里不是他的美名。”王家太太夸道。 钟氏听惯了这样的话，不觉得什么，嘴里说道：“他也没有传言的那么好，不过是大家看他年轻，抬举他一些，真是过誉了。” “姨母真是谦和低调。”王丽英趁势说道：“前阵子母亲带我去青川观的时候，曾遇见齐相府里的两位小姐，听她二人频频提及显哥哥，都是一副极其骄傲的样子。可姨母身为显哥哥的母亲，却不夸口，真是让丽英佩服。” 钟氏一听齐相府的两位小姐逢人就提刘显，已经有些不快，她问道：“丽英说的是哪两位小姐？” “好像一个叫扬姐儿，一个叫曦姐儿。我们只说了不多的几句话，我也不太清楚。”王丽英答道。 “哦，原来是她们两个。”扬姐儿也就罢了，张令曦一个寄人篱下的丫头，还敢借着显儿的名义出去乱说，真是可恶。钟氏对那个张令曦便没了好感。 之前听说张令曦被相府老夫人养在身边，钟氏就觉得十分不屑。像张家那种穷家小户，以为让女儿来了京城，住在相府就能攀上高枝不成。因此她去相府的时候，不愿意见着张令曦，只肯去大夫人那里略坐坐就走。 看钟氏面色不喜，王丽英计上心来，她道：“姨母，说句不当说的话，我觉得曦姐儿似乎是倾慕显哥哥似的。提起他来，表情都不一样。曦姐儿生的那样的好看，都倾心于显哥哥，可知显哥哥他本身有多优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