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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灵蝶引路诛除三鼠,古墓寻魔义释知非

    三人正要起行,灵钏无意中瞥见时雨面色还有些苍白,顿时想起自己之前所犯过错险些累死同伴,便满怀歉意说道:“若我上次肯留下一众伯劳守护来路,也不至于害时雨公公受此重伤,我们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如今既得孔鸮众这等强兵,以后便断没有不用之理。但若只用他们探查消息未免大材小用,我有一法名为灵蝶,先以天书中造化之法灵气化蝶,再以驱神之术招来鬼卒附身其上,然后散向四方探听消息。”说话间,灵钏手心里缓缓聚起一团灵气,很快便有数只线条画般的灵蝶震翅而飞,于空中盘旋几周后灵气消散化为乌有。时雨按着灵钏所授法门亦手中聚起灵气,再以口诀驱使林中魍魉为己所用,反复几次才得练成。灵钏见时雨一点就通,心中大慰,于是长身玉立抬手放出有数百灵蝶,很快三五成群的向四周散开。

    一夜过去,散出去的灵蝶传回不少消息。原来这凶太岁、俏罗刹和赤眼彪三鼠来到栾川已数年,期间害死生灵无无数。只因俏罗刹擅施美色,赤眼彪精于钻营,这才使府衙城隍、阴阳两界都没有站出来主持公道,甚至默许这班恶霸存在。只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那三鼠所为早就引发众怒,所以灵蝶附身的鬼卒很容易就打探到许多消息,就连五日前三鼠躲在私宅与县尉斗酒,半日前躲进百里外的熊耳山古墓这等隐密私事都打听的一清二楚如数家珍,显是民间诸多势力也愿借外人之手除掉三害。

    既知仇人在前,灵钏便施法刮起一阵狂风,以御风之术径往其藏身地飞去。却说那熊耳山地处秦岭东段,为长江黄河两大流域的南北分界,西起卢氏东至伊川,南接伏牛山北邻崤山,自古便为道教圣地中原名山。而灵蝶传来消息,那三鼠现下藏身的古墓正在熊耳山的朝阳洞中,门口却设封印,灵蝶刚一靠近即被外力化去,因此不知洞内底细。

    仇人在前分外眼红。不到一盏茶功夫,灵钏已携二将落在百里外熊耳山半腰之处。按着灵蝶留下的痕迹寻到朝阳洞口,只见洞口内壁以神雷咒法密密雕刻数十道符箓隐在天然石纹之中,灵钏纤指刚一接近,石壁上便有雷光隐隐生成,只不过虽是心思精妙却仍不脱凡间水准,因而灵钏只觉手指微麻并不难受,随即就以天书中破解雷咒之法顺手毁去,携二将引着一众灵蝶鱼贯而入。

    不消片刻,灵蝶已寻到古墓入口,便在一丈多高的石壁阴影内一个碗口大的气孔。凡人虽然无法进入,三鼠却可自由同行。灵钏默念口诀,以假形之术将二将变为两只金蝉,自己却显出紫貂真身将二将负在背上,几个纵跃便从气孔钻入古墓。

    却见无名古墓内有数十鼠妖来去匆匆,正在端盘送盏大摆宴席,好似庆功一般。灵钏心下疑惑,便和二将隐在阴影里。只听远处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声音说道:“大王莫忧,便是那玉虚山主人亲来,我等有此福地洞天也足以逢凶化吉。更何况这两日便是血月,那墓中留下的三尸咒法正是最盛之时。若能唤醒血魔为我所用,这三界之中还有谁能伤及我等。”

    灵钏听了微微冷笑,区区三尸咒法莫说是师尊亲临,便是自己也是随手毁去,不费半点功夫。只是那女妖所说“血魔”究竟是何物,倒是完全不知。正疑惑间,里面又传来推杯换盏的声音,只听一个尖细的男子声音劝道:“jiejie姐夫不必担心,我已从伊川借来三千阴兵守护洞府,明日一早便到。止此一晚,我等一醉方休。”

    “那三千阴兵只要一到,便足可成为血魔助力。到时我等血洗三川便是此地之主,再不必看那些贪官污吏的脸色。来,让我们干了这一杯!”里面一个粗莽汉子的声音传来。灵钏闻言冷笑,真不知那伊川县主竟是何等庸碌,旁人已生反心,竟还为其提供兵马,却不知自己就是第一个刀下冤鬼。不觉又想起明末李成梁养寇自重,终使建州女真得国二百七十六年,也许凡人身在命运之中真的难以堪破命运无常。想到此灵钏又想起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自己真正的故乡,心中千愁万绪,都化作悠悠一声叹息。

    背上时雨所变金蝉突然收了收爪子,灵钏吃痛之下这才警醒,一个纵身从暗处跃下,回复人身之际,身后两只金蝉也随之抛开,落地变回武威时雨。灵钏当先一步拔剑出鞘,一声娇斥便有风雷剑气横扫当空将面前一众鼠妖拦腰斩断。却不料那三鼠机灵,陡生变故之下就显出原形贴地疾走,就想从鼠道走脱。时雨大袖一挥,放出一众孔鸮,刹那间便有无数黑鸟在墓道中飞腾雀跃。没用多久便将一洞小妖杀的干净,三鼠蓬头垢面,被几只伯劳化成的黑衣人扯回前厅,跪在灵钏面前。

    灵钏此时才得以细看三鼠样貌,只见为首一个生得一身粗rou,外加一张黑漆面皮一脸恶相,满鬓浓髯,头发蓬蓬松松堆在头上,想必便是那号称凶太岁的。第二个罗裳云鬓,冰肌雪肤,凤头鞋衬红纱,玉纤手似海棠,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乌溜溜地转个不停,就对这生死场面浑然不怕,想来该是俏罗刹。第三个六尺身材白净面皮,三须柳髭目如赤枣,戴一顶抹眉头巾,穿一领皂边宽衫,下面丝鞋净袜,便该是赤眼彪了。

    灵钏冷笑连连,这三鼠相貌不错功夫却是稀松。为恶多年却无自保之力,不过是自寻死路愚不可及。如今三鼠还在强装镇定,死到临头还敢妄想转机。

    灵钏也不急于发落,就像拿到老鼠的猫儿一般先戏耍一番再做道理。于是开口问道:“你三人先前所说血魔是何物,若你等老实交代,我或可放过你们其中一人。”话音未落,武威手中梼杌巨斧当的一声拄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三鼠皆浑身一震,显是受到惊吓,心防立时破解,争先恐后的解释起来。灵钏不听,一挥手放出三道灵气,封了凶太岁和赤眼彪的嘴巴,然后指着中间的俏罗刹说道:“你三人莫要争抢,一个一个来,你先说。”

    那俏罗刹见有生机,急切说道:“那血魔乃这墓中镇压之物。二百年前曾有李淳风和袁天罡二位祖师曾奉天后武曌之命,踏遍九州寻访风水龙脉为其建立陵墓,此地便是其中之一。不料李祖在此虽找到龙脉,却也发现此处乃是祖龙以龙脉镇压血魔之所。那血魔本是春秋时秦晋崤山之战中死去将士怨气所化,后为祸百年,终被秦末方士卢生奉始皇命镇压于此。“

    灵钏听了心中暗道:“我还以为这血魔有什么厉害,不过是怨气成精,连个人身九窍都没练出的下流货色。若给我撞上,不过抬手间便可化去。”心中便觉有些意兴阑珊,随口问道:“那血魔现在何处?”俏罗刹还以为哄得灵钏高兴,自己便有脱身之望,到时可再寻机报复,赶忙说道:“就在这墓道尽头的石室之内,由金瞳老祖看着便是。”灵钏看破女鼠心思也没细听,料想这金瞳老祖也不过是寻常鼠妖,便挥手用灵气将俏罗刹小嘴封上,然后俏脸一寒厉声说道:“前些时日你等在拨云岭金窟中活埋百多条人命,这等罪孽便是上天入地也没人能宽宥。如今还在妄想脱身如法炮制,再断我后路么?也罢,现下我便给你们个痛快,也算你们恶贯满盈该有今日了。”说罢灵钏起身看向时雨,道“时雨公公,他三人任你处置。”说完拂袖而去,不愿看孔鸮众一拥而上撕扯皮rou的惨状。

    不多时,时雨展袖收走一众孔鸮,与武威跟在灵钏身后小心侍候默然无话——经历刚才这场刑罚,灵钏此时似乎变了个模样,隐约已有些睥睨天下的妖王神态了。

    一众灵蝶在前引路,灵钏带武威时雨穿过墓道,见两旁墓室早被金银财宝堆满,料想便是三鼠这些年搜刮民间所得,怪不得连伊川境内的阴司都能买通,借来阴兵看家护院。灵钏不及处理,直走到尽头石室,见一扇以商周龙虎铜纹装饰的古朴巨门,上下泛着青绿之色。武威将梼杌背在背后,便要使蛮力将铜门打开。灵钏素手轻轻拦住,以灵气灌注铜门内藏机关,随着”咔啦啦“一阵巨响,那青铜门就此打开,露出里面一座青石铺成的石室,和一座玄阴天魔大阵出来。

    灵钏识得此阵,知其为上古时代留下作封印魔物之用。只有在天地灵气极盛之处此阵才有最大功效。想到此灵钏不觉奇怪,这熊耳山到底有什么特别,能有如此阵法镇压邪魔。

    正思索间,一个散着头发,身穿一领半袖褐短袍,腰系红绿彩丝绦,赤着rou脚,八字眉老鼠须,一双杏子眼两颗突门牙,形象猥琐邋里邋遢的老鼠精从法阵后面猛地探出头来,仔细看了一会才发现来者并不是俏罗刹等三鼠。那“金瞳老祖”也不怕生,随手招呼道:“快,你们几个来的正好,帮我把这段铜柱扶上横梁,这样我就能把法阵补全……”话还未完,时雨的古藤鞭已出手将鼠精捆个结实,只等灵钏发话,便要将它割成几段。

    那金瞳老祖受了惊吓,顿时大声嚷嚷起来:“你们是哪来的歹人,绑我作甚!”灵钏冷笑数声,用青云剑指着鼠精鼻子说道:“大胆鼠辈,你与那三鼠狼狈为jian为害乡里。如今三鼠已灭,你也大限将至,还敢在此咆哮!”

    那金瞳老祖仔细看着灵钏手中青云剑,用力吸吸鼻子,眼中竟突然露出欢欣之色,也不管身上还有藤蔓缠身,就大声嚷道:“你说那凶太岁死了?死得甚好!死得甚好!”灵钏闻言先是一愣,继而问道:“怎么?你们不是一伙么?怎么同伙被杀,你却如此高兴?”那金瞳老祖说道:“我呸,小老儿哪会与那些鼠辈为伍……我本是南荒火光兽,在琼台雷虎岭碧火池内修行三百年。只因进境受阻,这才踏足中原寻求渡劫飞升之法。因我善观地气,精通堪舆风水之术,我观这熊耳山乃是天地灵气极盛之处,便来此地望气,却不料被那凶太岁拿住困在这里……”

    灵钏听了眨眨俏眼,怒喝道:“住口,你敢诓骗于我!那俏罗刹提及你时明明尊崇有加,显是那凶太岁已将你视为倚仗。我且问你,你在此地用三尸咒法做得什么好事,真当我不知道么?”一旁武威见灵钏发怒,便解下背上梼杌当得一声嗑在地上,便欲作势要抡起巨斧将那鼠妖砍成两段。

    那金瞳老祖被灵钏说破真相,面上却神色如常,口中不闲说道:“你这女娃怎么忒得心急,待我说完你再问我也不会迟了工夫。话说这天魔阵中封印血魔,本是先秦阵亡将士魂魄聚成,祖龙为保大秦万世基业,而令方士卢生将其锁在这龙脉汇聚之处,以天地灵气温养。若有一日天下有变,便可解开锁链放出血魔横扫天下。只可惜强秦二世暴亡,扶苏自裁,才使得这血魔从此失了主人。隋末唐初时,魏公李密意外得知此处隐秘,便想放出血魔夺取李唐江山。却未料在这熊耳山遍寻未果便为盛彦师所杀。再后来李淳风和袁天罡二位祖师为武瞾找寻帝陵兴建之所,无意中找到此处,便以玄阴天魔大阵锁住血魔元灵。后大唐经安史之乱,这封魔阵受人间的血雨腥风影响逐渐转弱。二十年前又有妖星现世,那血魔受到妖星蛊惑又在蠢蠢欲动,更兼在此地吸取天地精华已历千年早已强大如斯。若非小老儿多番设法禳解,那血魔早就顿开枷锁往世间为祸去了,又哪里轮到你来问我。再说那凶太岁反复再三逼我放出血魔为其所用,都被我敷衍过去。他们所做恶事我又从来不曾参与,又哪里来的罪衍,横生出这般指责。”说完,那金瞳老祖身上泛起一层赤火,时雨见他说的在理,又怕古藤鞭有所损伤,便即收回兵刃,藏入大袖之中,只等灵钏发落。

    灵钏见他巧舌如簧,将自身罪孽撇的干干净净,心中不忿却苦于没有实证。明知其有胁从三鼠之罪却不能将其正法,忽见那金瞳老祖全身泛起火气,这才想起这厮自称南荒火光兽,也叫火鼠,正可做火灵珠的炼化材料之一。心中一喜,便要运功强取那火鼠内丹。金瞳老祖吃痛之下,慌得大声嚷道:“你们这些自诩名门,却也要学着土匪强盗般行事么!”

    灵钏闻言心下一惊,忽然想起师尊先前教诲不可恃强凌弱,忙收了法术。正在踌躇一旁时雨察言观色,上前拱手说道:“上仙容禀,我等此来伊川,本就缺个能言善辩,左右逢源之人效力。老夫见这鼠妖能言快语且非首恶,又本领低微不堪为害,不如权且留下,若他日生祸,老夫必亲自取它性命。况且这南荒火鼠本就是天地异兽妄杀不祥,还望上仙三思。”

    灵钏见时雨给了台阶也就就坡下驴,但嘴上却不肯饶,骂道:“此物再三抢白强词夺理,实在可恶。时雨公公,这火鼠渡劫在即遇水即亡,反而坏其内丹误我大事。算了,我今日权且将其留下,他日若敢生出异心,我这生死符必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时让你丹毁人亡。”说罢灵钏将五道灵气化为符咒,打入火鼠头上天灵、两臂曲池、双膝鹤顶五处xue位。那火鼠得了性命,双腿一软拜倒在地,口中不敢再说话,只是心中但凡有一点不服不忿,便已觉头疼四肢乏力。灵钏继续说道:“那三鼠鱼rou乡里多年,若无你寻矿脉望风水,断做不得如此大恶。但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今日权且不问你胁从之罪,还可传你避水渡劫之法以保你性命。他日令你看守丹炉也可日夜得些功劳。但你记着以后若是有些小过小错,我倒不来管你;如若铸成大罪,我必将你剥皮拆骨,取出内丹炼化神器。”那火鼠哪里还敢应声,只有唯唯诺诺伏地叩拜而已。

    说完火鼠,灵钏转身端详那李淳风和袁天罡布下的玄阴天魔大阵,只见阵上灵气环绕浮于九宫,上下三层以八十一道符箓做封魔之印。灵钏皱着眉头说道:“这熊耳山到底为何有如此强大的灵气,即便凡人也可在此布设阵法,借地气镇魔驱邪。”那时雨还未说话,火鼠已趋前一步抢道:“上仙还不知这熊耳山就是昔日荡魔天尊飞升得道之处,这山后至今还有舍身崖作为纪念。”灵钏这才恍然,转头去看那封印血魔的法阵。不知四人如何除掉血魔,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