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废土
刚下过雨，午后的太阳异常刺眼。水汽上升把整座城市废墟笼罩得像一个巨大的蒸笼一样。 路边有一根斜着的人行道红绿灯柱，底座的电线从龟裂的地面里冒出来。 一具人类的骸骨歪歪扭扭地散落在灯柱旁，骨架散开，但看上去没有少什么零部件。 它的手搭在灯柱底座上，头落在地面裂开后冒出的土里，一束紫色的花从它的左眼眶处长了出来，在太阳底下骄傲地挺直了腰杆随风飘动，——它好像是附近范围内唯一的一朵紫色的花。 微风徐来，穿过城市破败的大街小巷，在象征着人类文明的建筑遗骸中刮出“呜呜”的声响，阳光透过淡淡的水汽在高楼与大树间穿梭，将生机赋予大地。 人类的世界中没有人，只有一片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城市废墟，一切都显得静谧且美好。 直到一阵噪音由远及近的出现才打破了这份安宁。 等等……不是完全没有人…… 远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一个高大的人影用绳子拖着一块堆置了许多杂物的金属板缓缓靠近，噪音就是金属板在地面拖拽的过程中形成的。 那个人像个怪胎拾荒者，他用好几层破破烂烂的衣服包裹住了自己的脑袋，脸上戴着一张灰色的防毒面具，看起来像一只拖着垃圾的“苍蝇”。 他踢开了灯柱底座边的骨头，然后蹲下来好奇地观察着那朵花。 『紫色的花可不多见。』 『方圆五公里内就这一朵，应该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这么想，然后回头在自己的那堆破烂里翻找着什么。 不多时，他找到了一把小汤勺和一个小铁桶。 他趴伏到地上，防毒面具凑近了花朵，他小心翼翼地用汤勺轻轻地、缓缓地在不伤害到花的根茎的前提下挖出了花下面的土，然后把它放进了小铁桶里。 『完美。』 他开心地拎起了小铁桶，把小汤勺放进了上衣口袋，然后拽起金属板继续往前走。 高温烘烤让全身上下被各种烂布和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垃圾裹得严严实实的“苍蝇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恶臭，这夹杂着汗臭味和仿佛腐烂蛋白质混杂着下水道污水的气味让他自己都有点受不了，因此他只能加快脚步沿着这条路向着城外走去。当然，沿途中他的目光一直在扫视着周围，不放过任何可能对他有用的“公路垃圾”。 他好几次想摘掉自己的防毒面罩透透气，但偶尔刮过城市的微风打消了他的想法。 空气中弥漫着许多对人类来说有害的微尘，防毒面具和厚厚的衣服是目前来说保护他不被这些微尘直接接触的最有效手段。 穿过这条街，后面就是城市立交桥，这座立交桥是城市命脉，它四通八达，连接城市的各个主干道路，比如一直往前走三公里就是城市西边郊区，隔壁则是通往市中心。 桥边是参差林立的高楼大厦，因为好几年荒无人烟和强辐射的关系，绿色的植被爬上了高楼，无数藤蔓从断裂的钢筋水泥中穿插缠绕而出，旁边是枝繁叶茂的大树。 “苍蝇人”走上了桥，偶尔有树木长到了桥上，树冠就在桥边，这让他可以顺着树冠的阴影走，稍微躲避一些太阳光。 整座城市显得很安静，只有天上不时传来几声鸟叫。相比之下，他拖拽着金属板发出的巨大噪声显得有些刺耳。 但他并不在乎这些。 穿过桥，走到另一条公路上，数百辆报废的汽车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路边和路中间，它们挡住了大部分空间，只留出了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路容许人通过——这还是被清理过后的成果，最开始这条公路是被各种金属废品和绿植覆盖的。 “苍蝇人”费力地拽着金属板从废车之间的间隔中穿过，他的目光则时刻扫视着周围。 走到一半时，他突然在一辆报废的面包车旁停下了脚步。 抬头看向天空，刚刚还盘旋在空中放肆大叫的几只鸟不见了，周围不知何时起除了他自己制造出来的声音以外就再也没有其它动静了，安静得可怕。 『被盯上了。』 他立刻弓下身体，缩到了车后面。 手里多出了一根削尖了的水管。 不远处的几棵树被风吹动叶子发出“沙沙沙”的声音，“苍蝇人”四周环顾了一圈，接着毫不犹豫地把金属板绑在了车轮子上，然后悄悄地把手从破碎的车窗中伸进车里打开了车门，钻了进去。 只见车里人影一闪消失无踪，车子小小的一阵晃动过后四周彻底没了动静。 但不到两分钟时间，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几个黑影从四周建筑的阴影中窜了出来，它们速度飞快地靠近了面包车，停在了“苍蝇人”之前停留的位置上。 它们四肢着地，身材修长拥有棕灰色的皮肤，看起来有点像大号的无毛猴子，但没有鼻子和耳朵，这两者的位置上都有两个小小的涡孔。除此之外，它们的眼睛都很大，全黑色，并且似乎有些畏惧阳光。 猎物突然不见，这让它们围在面包车旁焦躁地低声嘶吼着，分散开来寻找消失的“苍蝇人”，其中几只钻到了附近几辆车的底下，另外一只则是嗅了嗅空气，然后探头伸进面包车里查看。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圆圆的、闪闪发光的东西从面包车里飞了出来，砸到另外一辆车上然后弹到了地面上。 这个动静瞬间吸引了所有怪物们，它们几乎同时抬起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包括头伸进了面包车的那只。 但没等它退出去一查究竟，一根锋利的水管突然闪电般地从座位底下捅了出来！ 嗖！ 嗷！ 它反应很快嘶吼一声，立刻就想偏过脑袋，但这时另一只手紧随其后，扯住安全带套在了它的脖子上，然后往里一带，水管就像热刀子切奶酪一样轻而易举地捅穿了它的眼睛。 这边动静立刻把周围所有怪物的注意力都拽了回来，它们立刻咆哮着就要往面包车上扑，但下一秒，一股刺鼻的浓烟从面包车里喷了出来。 这烟雾喷了怪物们一个措手不及，它们立刻警惕地停住了动作，在烟雾外圈缓缓徘徊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包车方向。 但它们谁也没注意到，一道淡不可察的身影在烟雾中一闪而过，飞快地靠近了离得最远的那只怪物。 锋利的水管如同出洞的毒蛇一般狠狠地咬向了它的眼睛。 但它反应很快，在水管划破烟雾的一瞬间就偏过头，并顺势侧倒在了地上试图滚到一边，谁知水管去势不减，目标根本不是它的眼睛，而是它偏过头的一瞬间漏出的脖子。 只听“噗嗤”一声水管就捅破了它的脖子，烟雾中的人影一击得手后毫不留恋，一脚踹开怪物，借力躲回了烟雾中，正好错过另外一只察觉到动静扑过来的怪物。 嗷！ 下一秒，正准备靠过来的第三只怪物发出了一声惨叫，它的眼睛上多了个血口，锋利的金属水管已经捅穿了它的脑子。 烟中人影在所有怪物注意力都在被袭击的怪物身上时直接发动了攻击，并一击毙命。 剩下两只终于反应过来立刻远离了烟雾，丢下一只脖子大出血但还没立刻死亡的在地上做临死前的挣扎。 它们冲着烟雾大声嚎叫，企图用声音恐吓对方。 但一根水管却探出了烟雾，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地上那只怪物的眼睛。 远处的两只怪物互相对视一眼，哀嚎一声，放弃捕猎，不敢停留，转身就跑。 烟雾中的人影并没有追出来，而是默默站在原地注视着两只怪物逃离的方向，直到两只怪物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烟雾持续了不到一分钟，“苍蝇人”重新解开金属板，没有多做停留，在确认没有其它危险后便拽着金属板沿着公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