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青史为证，山河即名
天幕越发昏暗，皎洁的月光透过云层射了下来，照在一个人的身上。 英气女人呆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高大男人，声音很轻:“康年？” 陈迁也呆住了，他走过去，很慢，下意识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感受到那股熟悉的触感。 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夏康年依旧如以前一样给了这个曾经的兄弟一个深深的拥抱。 “回来啦？” “回来了。” 真好啊。 迁哥，青竹。 时隔几十年终于再次相见，可惜这个缘分要到下辈子再续了。 …… 四合院。 三个老人脸上醉醺醺的，他们曾经很少喝酒，但今日在战友面前，他们只想喝个痛快。 “阿牛，猴子，老陆，你们三个怎么上了年纪，忘性还这么大，怎么我还没到就开喝了。” 有人坐了下来。 三个老人闻声，偏过头，醉眼朦胧地看了过来，只见那个昔日的战友正举着杯子，在对他们微笑。 老头子我虽然年纪大了，但酒量没这么低啊，怎么还醉出幻觉来了。 不管了。 既然康年都来了，怎能不再狠狠地灌他一杯酒，谁让他这么早离开我们的。 他们再次举杯，四个杯子在空中碰的一声。 夏康年看着这三个醉醺醺的老小子，摇了摇头，曾经这些小子酒量就差，还喝这么多。 他举着杯子，凝视着杯里的清澈，仰头一饮而尽。 老兄弟们，康年走了。 下辈子还愿意和你们做兄弟。 …… 清风摇晃，枝丫飞舞。 闭着眼睛的老太太悠哉悠哉地摇晃着藤椅，忽然感觉到一阵风袭来。 好舒服的风。 老太太缓缓睁开浑浊的老眼，微眯，远处站着一个军装笔挺的高大男人，对着他笑，迎着阳光。 她愣了愣神，从身上掏出了随身的一张照片，那上面，也有一个这样子的高大男人，正坐在中间微笑着。 泪水就这么流下来了。 老太太低着头，喃喃自语:“康年都来了，建逸那个老书呆子应该也快了吧，等到了下面，定要好好骂他一番，谁让他比我先走的。” 清风拂面。 夏康年站在远处，盯着这位曾经的友人看了很久，终究是转过身来，看着宁夜:“先生，我们走吧。” 在走过一路了之后，他的心中已经没有多少遗憾了，唯一遗憾的，可能就只有没有亲眼见证过小凝儿的成长吧，不知道她后来过得好不好。 宁夜看着男人逐渐虚幻的身体，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消失。 …… 熟悉的消毒水气味再次扑面而来。 老太太躺在床上，半闭着眼，虽然很虚弱，但依然能从眉眼中看出曾经的风华绝代，她摩挲着手上的相框，眼底深处很复杂，好像有怀念……也有留恋。 夏康年上前，伸出手，想将老人眉宇间凌乱的银发抚平，但是手却是穿了过去。 老人垂着的眼皮动了动。 宁夜看着这一幕，抬起头来，看向了外面的繁华世界，轻声道:“夏康年，要随我看一看百年后这个世界吗？” 夏康年凝视着床上的老人，良久后，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他们来到外面。 阳光撒在地上，并不刺目，反而很温暖，有人散步，有人奔跑，两人站在马路边，有小孩子互相嬉闹着从他们身边跑过。 “先生，老实说，哪怕死后漂泊世间几十年，见过很多次这样的盛景，我依然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样的生活会是百年之后的生活，比我们以前好多了。” “世事沧海桑田，还有多少人能记得，是因为你们，才有后来他们的这种生活。” “先生，康年自从参军宣誓之后，和那些战友并肩作战，便不曾后悔过了，几十年过去了，忘记曾经，再正常不过的事啦，毕竟我以前几个星期不找，都可能忘记家里鸡蛋放在哪里，但我相信，总会有人还记得的。” 夏康年站在路中央，笑容很温和，他看向远处嬉闹的孩子，喃喃自语:“真美啊，如果他们也能看到这一幕，该多好。” 宁夜注视着他，目光复杂。 他也转过头来，看着宁夜，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中若隐若现，笑道:“先生，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不知道先生可否答应，如果不行的话就算了。” 宁夜收回目光，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抬头看向天上，轻声道:“你的愿望我会帮你实现的，不过还不是现在。” 只要还有人记得。 密密麻麻的金色光雨纷纷扬扬地从空中撒了下来。 汹涌澎湃。 夏康年看着眼前的这些金光，笑的很温柔，他抬起手，原本虚幻的手正在逐渐的凝实。 以前总听村里的老人说，人一生中真正的死亡会定格在不再有人记得的那一刻。 这么多年了，还被人记得的感觉。 真好。 …… 朱景刚下完课，就打算打开小破站康康有什么好康的，刷着刷着，就看到了一个色调偏阴暗的封面，标题是“一个小兵的一生。”，换做平常，对于这种视频，他是很少点进去的。 但今天却是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视频先是一黑，然后进入画面，旁白轻缓的声音将历史娓娓道来。 “夏康年，生于1930年，海城人，年少参军。” “……” “最终于战争中拼死几名敌人，死亡。” “夏康年是那一代我国军人的缩影，他并不像很多英雄一样战功显赫，哪怕到了最后，他也只是拼死了几名敌人，没有什么建功立业的大事业，他只是个小兵，但小兵照样值得让人铭记。” 朱景看完视频，沉默了一会儿，将夏康年三个字在百度上搜索。 没有记录。 他看着电脑，将视频转发到自己的各个群里。 “哎，月光怎么突然转发这种视频到群里。” “是啊，这种视频这么无聊，不就是一个小兵的一生吗，还不如去看小jiejie宅舞。” “不好意思，我觉得楼上不太配看这个视频，麻烦右上角慢走。” 相似的一幕发生在大夏各地，这个视频被放到了很多人的视频首页上，有的人看了没啥反应，继续往下滑，有的人看了，沉默了片刻，打开了浏览器。 岂曰无名？ 青史为证，山河即名！ 这个世界上终会有人忘记，但总会有人还记得。 只要有一个人还记得，死亡便还不算是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