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甘做棋子
十一月十二。. 天刚刚放亮,君玉收起丹炉,看着掌心中的五粒白色丹药,微微一笑。 毒龙丹,入水无色无味,却能放倒化神期修士。 “小姐,您在吗?”朝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君玉起身,打开门道:“人到了吗?事情办得如何?” 朝华点了点头:“已经安排好了!我和朝颜从散修之中挑来了一个寿元将近的筑基期修士,用十粒筑基丹,换他一命。小姐放心,那人绝对不知我们的身份。” “那就好!”君玉笑笑道,“毒龙丹已经炼制好了,这种丹药直接作用在修士的神魂上,即使是舍弃rou身夺舍,也没什么作用。” 朝华小心地看了看那五粒白色的丹药,暗暗咋舌。 就见君玉将自己之前收在储物玉镯里的另外两枚长生果出去来,用灵泉水浸在一个玉碗之中。 又把一粒毒龙丹融进水里,看着药性慢慢渗进长生果之中。 “这就是长生果?小姐,您可真是舍得下本钱!”朝华道。 “用得值就好!”君玉道,“明日的天音城,应该会很热闹!” 朝华也笑了笑,她可以想象到,云景和楚鹤二人见到这两枚长生果出现在云楚两家联姻盛事的贺礼中时,会是多么的震惊和狂喜。 做完这一切,君玉将长生果取出来,细细用自己富含生机之力的木灵力滋养。 小半个时辰之后,长生果不止灵光四溢,更是散着浓郁的生机之力,使人一见便知,此物来历不凡。 她小心地将两枚有毒的长生果收进玉盒之中,交给朝华:“小心行事,不要留下后患!” “属下明白!”朝华郑重行了一礼,又道,“小姐,楚华管家命我将此信给您!” “哦?”君玉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那信中只有三个字,“思过崖?” 想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君玉低低念了这三个字一遍。手腕一振,这封信便化作了飞灰。 朝华将玉盒收起来,先行离开。君玉整了整衣服,仍是一副唇红齿白的富贵公子打扮,径直走下楼梯。 楼下仙符斋的隔间里。一男一女两名炼气期修士见到君玉后,站起了身。此时,孔宣恰好也自楼梯上走下来。 孔宣细细瞧了这两名修士中的男修一眼,摇了摇头道:“身材倒是与本座相仿,就是相貌差了太多!” 君玉淡淡笑了笑,心道,孔雀和人的模样当然差很多。 四人在隔间里带了一个时辰,卯时初,隔间的门打开,从隔间里走出一男一女两名炼气期修士。 女修士不过十四五岁。模样只能算清秀,看上去有些木讷。男修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在男修中只能算是寻常,唯有一双眼睛生得格外深邃,仿佛一汪深潭似的,危险而迷人。 冯婉婉,这是君玉现在的身份。冯婉婉是天音阁外门弟子,入门五年,如今炼气期六层修为,平素修炼刻苦。但沉默寡言,属于总是被大家忽略的女孩子。 施文斌,天音阁外门弟子,五年前入门。如今是炼气期八层的修为。平素心思活络,为人精明,是个不管在哪里都能混得开的人物。这是孔宣如今的身份。 真正的冯婉婉和施文斌都是君玉从俗世选来后,拜入天音阁门下的弟子。这二人因为入门时年纪已经不小,再加上君玉这里每月都有分例的关系,虽然处事方式不同。但性格中都有些疏离冷僻的影子,在门派之中没有特别交好的同门,不容易被怀疑。 “婉婉,咱们回去吧!”新“施文斌”和煦一笑,在新“冯婉婉”耳边道。 冯婉婉拘谨地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拿着属于原主的身份玉牌,径直走进了天音阁的山门。 若说如今的天音阁有什么变化,那就是路上来往的弟子明显少了。偶尔碰见些,也都是行色匆匆,无暇他顾。 二人穿着代表着外门弟子的灰色衣衫,悄悄走到了天枢峰的执事殿中。 “接任务?”筑基期的执事脸色不耐道,“接什么任务?” 冯婉婉低了低头,小声道:“师叔,弟子想接值守过崖的任务。” “思过崖?”执事弟子有些诧异,“思过崖上没有灵气,无法修炼。一旦接了这个任务,就必须日夜不离地守在那里。你确定要接这个任务?”因为无法在思过崖修炼,这个任务一向少有人愿意接。 “是!”冯婉婉窘迫道,“弟子现在缺灵石,也缺贡献点!” “接多久?”执事弟子笑了笑,他正愁这活没人干,每次都得他自己出去抓壮丁呢,难得有人愿意主动送上门来! “一个月!”冯婉婉道。 执事弟子看了看施文斌:“你也要接这个任务?” “是!”施文斌只说了一句话。 执事弟子也不再迟疑,当下在二人的身份玉牌和任务簿上留了记号,道:“思过崖上比较吵闹,你们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就行!” 站在下的二人照样应是。 执事弟子又道:“以你们的修为,还没法子御剑飞行,记得多带些飞行符!”飞行符是可以使炼气期修士短期飞行的符箓,但这种符箓的飞行度比起走路来说也快不了多少,就是炼气期弟子,也不怎么喜欢用。 冯婉婉和施文斌道了一声谢,二人匆匆赶往思过崖。 思过崖位在天枢峰北面,这是一座孤立的高峰,山体几乎没有坡度,一路笔直着向上,四壁皆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渊。仿佛一把孤凌的剑,自悬崖谷底直耸入云端。 冯婉婉自行画了几张飞行符,在施文斌鄙视的眼神之中,甩出去一张。 符箓在半空里化作一只大白鹤,冯婉婉笑了笑,纵身坐在白鹤身上。这白鹤当即挥动翅膀,慢吞吞地向着悬崖雾海里的那座孤峰飞去。 施文斌摇了摇头,也如法而行。 思过崖上值守的弟子早早就接到了执事堂的传讯,守候在孤峰之上。 这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修士。看上去衣冠不整的,以一种劫后余生的眼神看着这二人道:“你们总算来了,老道总算可以离开了!” 思过崖上没什么大事,这里有阵法禁止。整座山峰没有半点儿灵气。 而崖下的岩壁上,有许多人工开凿出来的石室。 被罚来思过的天音阁弟子,都被关在这些石室之中。石室里有艰深的禁止,防着禁制里的人动用法术或者是威压胁迫别人。 “思过崖上的禁闭室共分九层,越是往下。这禁闭室越是坚固!你们也不用担心这些人会对你们做些什么,反正他们出不来。”老修士道。 “那我们做什么?”施文斌问。 老道咳了一声,道:“这被罚来思过的,有的是还不能辟谷的炼气期修士。你们得负责给他们送辟谷丹!至于别的人,只要在这些人闹出什么事来的时候,通知执法堂一声就是了!” “闹出什么事来?”施文斌不解道,“他们会闹出什么事来?” “也没什么大事!”老道说道,“若是听见他们破口大骂,只当没听见就是。若是有人死了,记得传讯执法堂来处理后事。” “多谢师弟提点!”施文斌状似感激道。 老道似乎一刻都不想留在这思过崖了。逃也似的祭出一张飞行符,慢吞吞离开这座孤峰。 飞出去几丈远的时候,又扔过来一个储物袋:“这是辟谷丹,用完了再去执事堂领!” 冯婉婉接过来,见着这老道走了,方放松下来。 山崖上不过就安静了一下会儿,随着阳光破出云层,思过崖上也热闹起来。 “老马,我这儿没辟谷丹了!”有人在山崖下喊道。 “嘿,你小子怎么又没辟谷丹了?”有人接茬道。“老吃辟谷丹有什么滋味,来只烧鸡烤鹅倒是不错!” “你以为这里是饭馆呢?小子,有辟谷丹吃就不错了!”又有人应喝。 施文斌淡淡一笑:“这地方还真是有意思!” 冯婉婉没接话,祭出飞行符。慢吞吞地降下悬崖,去过问这些饿了的修士们。 被关久了的人大约是受够了寂寞,一旦有点儿新鲜事,就风一样议论了起来。 吵吵闹闹,吆喝叫骂之中,一日的时光渐渐过去。 思过崖下的悬崖究竟多深呢? 君玉这一日也没探明白。思过崖关押的修士。也就到第三层,下面的六层全是空的。 越是大事,越是急不得。君玉和孔宣不急着动手,在山顶上也无趣,便用飞行符跟这些对着寂寞思过的“狱友”们闲扯。 从这些闲谈中,二人倒也了解了不少或真或假的传闻秘事。 且说天音阁之外,十一月十二的夜里,楚家的玉园之中多了一个人。 朝华和朝颜并不住在玉园之中,管家楚华将她们安排到了一个极偏僻的地方,免得这二人被人“欺负”。 玉园里空荡荡的,楚婷飞身落地,看了看院墙之外,冷冷道:“既然来了,何不现出身来?” 一袭白衣翩然而至,落在了楚婷身前,恰是云陌。 没了外人,这二人之间再无一点儿温存之态。 玉园里的花圃中,千红万紫开得正盛。楚婷随手掐下一支,漫不经心道:“花前月下,云少主打算就这么站着吗?” 云陌淡淡一笑,取出琴来,慢慢调弦。 楚婷在他对面坐下,浅声道:“云少主,你说,楚君玉真的死了吗?” 云陌抬眸,道:“楚风竹真人不是亲眼目睹了吗?她是被一只四阶妖兽所害。” “你相信?”楚婷道,“诈死这种事情,楚君玉可是有前科的。” “楚风竹真人没有必要说谎!”云陌淡淡道,“何况,跟随着楚风竹的一众弟子也能作证。” “你这是在替楚君玉圆谎吗?”楚婷看着云陌道,“明知道她不在意你,你还在背后如此苦心孤诣!云陌,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重提与你之间的婚事吗?” “为何?”云陌按弦的手一颤。 “因为我知道,她没有死!”楚婷目光如电,沉沉道,“我就是要她亲眼看着的你的背叛,我就是要她永远都不可能接受你!” 云陌猛然站起身来:“楚婷,你什么疯?” “我很清醒!云陌,疯的人是你才对!”楚婷冷声道,“你一向都是闲云野鹤,不爱权势,可这一次,却愿意接下少主的担子,主动插手家族之事。你一向重情重义,是有名的天音君子,可这一次,却能翻脸无情,背弃婚盟,甚至愿意娶我这个背叛过你的前未婚妻!你这般苦心经营,为的难道不是有能力出手维护楚君玉吗?叶清羽失势,楚家容不下她,所以,你想为她撑起一片天空,对不对?” 云陌的眼神也陡然冷锐起来,一贯温文尔雅的君子,此时竟像是个无所顾忌的剑客:“是又如何?楚婷,我做这些,心甘情愿!” 无回琴心,虽百死犹不悔,虽千难万险犹不惧。从树立起无回道心的那一刻起,云陌就不再是那个无欲无求,风轻云淡的世家公子了! 无回是他的道心,无回,就意味着不可能放手。 楚婷看着这个气势陡变的清逸男子,冷言道:“好一个情深似海的云家少主!云陌,你和叶清羽二人,你说,楚君玉会选择哪一个?” 云陌沉默了半晌道:“眼下,她只有我一个选择。不管是为了求存,还是放不开叶清羽,我都是一颗很好的棋子,不是吗?” “你真的疯了!”楚婷后退了一步,“你居然打算送上门给楚君玉那个没心没肺的妖孽利用?你居然甘心被她欺骗?既然如此,当初,在碧城,你为何还要收留我呢?你该趁机杀了我,为她免除后患才是!” “我没想到!”云陌涩声道,“我以为,她不会在意这些!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居然如此不共戴天!” 楚婷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云陌又道:“现在,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想坐稳少主的位置,你,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楚婷不闪不避地迎上了云陌的目光,讥诮道:“云陌,你信不信,你会死在她的手上的?” “我死了,你就赢了,不是吗?”云陌淡淡道,“这桩婚事,就是一笔你情我愿的公平买卖。我想借机稳固地位,你想趁势东山再起。所以,谁也别骂谁卑鄙。日后,端看我们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如此,甚好!”楚婷撂下一句话,飞身而走。 那一日,在碧城,君玉有句话说的还真是不错。 楚君玉和云陌,她更在意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