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秋风庭院藓侵阶，晚凉天净月华开
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么谁也不需要努力，什么都不用干，就等天上掉馅饼好了。 独孤傲是个坚强的女子，可是喝的第一口药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好在郝仁早有预料。 “良药苦口利于病，不吃药就好不了。” “太苦了，我吃不下，真的吃不下，我尽力了。” 郝仁没有强求，喂给她一只奶糖，让她慢慢咀嚼。 “药医不死病，我只能救你半条命，你手里的那半条命准备扔掉吗？” “我真的吃不下，我闻着那个味道就想吐。” 郝仁把小丫鬟叫了进来，说道：“你家小姐不肯吃药，你知道怎么办吧。” 小丫鬟二话没说，抱着汤药咕噜噜就干了。 郝仁吩咐郎中再熬一份，独孤傲还是喝不下去。 小丫鬟不等郝仁吩咐，三两口就干了。 “很多人以为自己尽力了，其实是在自己骗自己，人的能力没有极限的，人的极限在于他对这件事的热爱和牺牲。你口口声声说不想让父亲活在悔恨里，结果连一碗药都不敢喝，你说别人虚伪，你不喝药就是更虚伪。同样的药，为什么小丫头能喝你不能喝，你知不知道，是药三分毒，这药可以救你的命，也能害了小丫头的命。让郎中同样的药再熬一份。” 在郝仁锋利如刀的言语中，独孤傲忍着肚子里的翻涌，喝了吐，吐了喝，持续了一个早上。 午后，孤独傲饭也没吃就精疲力尽的睡着了。 小丫头带着老虎把郝仁逼到了墙角，问道：“你是不是说谎了，以小姐的性格，怎么会害怕一碗苦药。我喝了一点事也没有，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让老虎咬死你。” “这药我们喝了不会有事，你家小姐喝了经脉逆转，这叫做对症下药。而且她身体虚弱，从外表上就看的出来，更不用说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了。我只有这样说，她才会战胜自己。” “呜呜，小姐的命真是太苦了。” 下午的时候，独孤傲终于不再吐了，她的身体已经习惯了，或者说适应了。 喝完药，郝仁给她喂小米粥，强迫她吃下去。 看得出来，独孤傲真的很难受，阴凉的房间她汗如雨下，身体抖动如筛糠。 药效发作的时候，郝仁会抱紧她，把准备好的木棍让她咬着，防止她咬断舌头。 早晚的药浴更是如针刺一般，这时郝仁会守在门外，吩咐小丫鬟按也得把大小姐按在木桶里，这是救她的命。 为了分散独孤傲的注意力，郝仁在门外弹起了古琴，有时是古筝，有时是琵琶，唱的也是这个时代的歌谣，有的时候是讲故事。这是小丫头说他是平康坊的琴圣的时候，他试了一下，果然都会，这大概是肌rou记忆吧。 药浴后就是针灸，相对于喝药和药浴，针灸让独孤傲很轻松，并不觉得痛，唯一难为情的是自己衣服不能穿多，很多xue位必须露出来。 三天后，郝仁给独孤傲检查，发现她的身体依旧没有好转，这让郝仁有些灰心丧气，责怪自己乱逞英雄。 独孤傲却很坦然，并没有很失落，反而脸上比以往多了些笑容。 郝仁想了一天一夜，始终没有头绪，最后想到了孙大圣。 郝仁什么都没说，孙大圣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小子，要不要拜入我的门下？” “可是上次你不是说我们不是同道中人吗？” “诶，哪有什么关系吗？我又不准备教你法术，老夫是要教你医术。” “啥？我怎么没听吴帅说你会治病救人？” “那是当然了，因为我根本就不会，连人体的xue位都记不清楚。” “那你拿什么教我？” “我是不会，可是我家祖会啊，难道你忘记了我爷爷的爷爷是医圣孙思邈。”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孙大圣哈哈大笑，给了郝仁一把钥匙，带他来到道观里的一个草堂下，用钥匙打开门，郝仁看到的是一屋子的医术，全是医圣孙思邈和他的那些弟子对于医理的探究。看着郝仁津津有味的翻看着，孙大圣悄悄离开，出了门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然后化作长虹去找郝财神要拜师礼了。 郝仁被灰尘呛到，一下子冷静下来，时间要紧，他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独孤傲就快撑不下去了。 郝仁分析到：“独孤傲的病症属于器官衰竭，我脑子里突然出现的药方没什么作用。唯一的办法是利用葛氏的固本清源，去除旧疾，用药物刺激，恢复器官的基本功能。可是，独孤傲的病拖的太久了，一般的药物刺激根本激发不了器官的自我调节。” 于是，郝仁针对性的查阅这方便的笔记，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才整理出一套可行性的办法——那就是以毒攻毒。 这是一个很有风险的法子，稍有不慎，就是鸡飞蛋打的局面。 郝仁找到独孤仇的时候，他喝着闷酒，三天不见就苍老了好几岁。 独孤仇听了郝仁的方法，说道：“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我信得过神医，需要的药材和毒物我马上让人采买，不，我亲自去。” 郝仁觉得自己不应该瞒着独孤傲，因为一旦失败，她必死无疑，甚至不会有给她留遗言的时间。 听了郝仁的话，独孤傲很冷静，只是微笑着看向郝仁。 “你没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我已经想明白了，你说的对，人是没有极限的。如果我真的留下遗书什么的，那就说明我已经放弃了，我不会再给自己任何借口了。而且，神医，我相信你。” “别别别，大小姐，你这样说会让我觉得压力很大，不如你骂我两句，我心里会好受一点。比如，你可以骂我没本事，也可以骂我中看不中用。” 小丫鬟气势汹汹的说道：“你个王八蛋，我才不会管你长的好看不好看，小姐死了，我要你陪葬。” “大小姐，你不说两句吗？” “挺好的呀，有神医相伴，黄泉路也不孤单，神医这么有趣。” “我有点后悔了。” “当时我就暗示你了，我的病没那么好治的，现在后悔也晚了。” “不，不是因为这个，救不了你给你陪葬是应该的，是我给了你希望。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希望也就罢了，有了希望又绝望才是最痛苦的。我后悔的是，当初学医的时候为什么不再刻苦一些，那样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把握了，我终于想起自己是一名医生了。” “神医，你猜我多大年纪了。” “从白头发和老年斑上看，你至少五六十岁了。从身体发育情况来看，你大概十一二岁吧。但是，从你的生辰八字上看，你今年十七岁，再过几天就满十八岁了。” 独孤傲笑笑说道：“我有时候真怀疑我爹是不是要卖女儿，跟你非亲非故的，竟然把我的生辰八字都给你了。” “这样好了，你觉得不公平的话，等以后我知道自己生辰八字了，我把我的生辰八字告诉你。” 小丫鬟插嘴道：“登徒子，还想占我家小姐便宜！交换生辰八字那是成亲时候该做的事，你这登徒子竟然惦记我家小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ou，痴心妄想！” “神医知道十八岁的女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以前听我的徒弟说过，长安城的富贵人家孩子，八岁前定亲，十四岁成婚，十六岁纳妾，十八岁还没儿子就该休妻了。” “大唐武皇以来，男女平等，女子也可行商做官。所以律法上的要求也是一样的，过几天满了十八岁，如果我还没嫁人，就犯法了。所以请神医原谅我爹的孟浪无礼，如果可能的话，在我爹遇到困难的时候帮一下他，来世我必当结草衔环报答。” “反正现在是乱世，大小姐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而且我有足够的把握能医治好大小姐的，请大小姐放心。” …… 夜深的时候，郝仁终于配好了毒药，所有步骤都是他亲自动手完成的。 独孤傲和郝仁相对而坐，独孤仇和小丫鬟站在旁边，紧紧的盯着桌子上的腥臭的药汤。 “不要小看这碗五毒药，我加入了数十种药材中和毒性，又不能中和太多，否则就失去了作用。成败在此一举！” 小丫鬟是有话直说的性子，不满的说道：“早知如此，你直接配这副药不就好了，白白折腾了三天，让小姐痛的死去活来。” 独孤仇则是忧心忡忡地问道：“神医，这药喝下去会怎样？” “一般人喝了会十死无生，大小姐喝了会进入假死状态，如果三个时辰内醒不过来，就说明药性太强，大小姐就会永远醒不过来；如果三个时辰醒来，就说明药性刚好，大小姐就会安然无恙；如果低于三个时辰醒来，就说明药性不够，大小姐还要再尝试另外的毒药。” 独孤傲把郝仁和小丫鬟赶了出来，说是有话要跟父亲说。 郝仁看着窗外的月亮，十五已过，月不圆，人难团。 小丫头踢了正在赏月的郝仁一脚，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赏月？” 郝仁无奈的摊摊手，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小姐是个善良的人，外冷内热，现在一定是在恳求家主无论如何都不要伤害你。家主那么疼爱小姐，肯定会答应她的。可是，还有我呢，如果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让老虎咬死你的，哼！” 独孤仇把郝仁请进屋内，独孤傲笑笑，然后说道：“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吗？” 郝仁嗯了一声，点燃了计时的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