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情始

    婉木清抱着箫云然，飞出很远，很远。

    直到飞到一处断崖，她才停了下来。并非她不想继续往前，而是因为，此处已然是风雪殿边界，换言之，便是亘古九龙阵的边缘。

    风雪殿占地数千里，而这亘古九龙阵，却是完全以一比一的比例，将之完美复制了下来，可见，布阵的烛龙，修为是多么的可怕。

    婉木清顾盼四周，找到一处山洞，赶忙带着箫云然飘了进去，将他小心放下。

    仔细检查了会他的伤势，发现他的伤口竟然已经开始逐渐愈合，想来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胸口为长枪贯穿，心脏也被搅了个粉碎，肺部同样被睚眦的仙力戳的千疮百孔，整了个正中的透心凉，若非他乃大乘强者，早就命丧当场了。

    不过，纵然箫云然修为再过睥睨四宇，如此重伤，也是昏迷不醒，不知何时方能康复。

    幸而，婉木清知道，他只要一息尚存，便永不陨落，因此，她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箫云然身边。

    极速飞行数千里，精神高度紧张，差点没要了她半条老命。此时此刻，她体内的法力消耗了八成，虽有灵玉寒星决这等无上功法傍身，也是差点虚脱。故而，她咬咬牙，逼自己坐起来，盘起双腿，五心朝天，打坐恢复。

    过了两个时辰，婉木清才堪堪恢复。她的眼皮一颤，那对漂亮的眸子便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她看向箫云然，眼中是隐藏不去的担忧。

    “怎么办……师尊虽说没有生命危险，但毕竟伤势及其严重，搞不好，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该死，那些救命丹药都在他的空间戒指当中，我根本取不出来啊！”

    此刻的婉木清，着急无比。一向被师尊保护着的她，第一次失去了这把保护伞。而且，还是在如此险恶的环境当中。

    她相信，睚眦说的那些话，他一定会做到。若是被他找到了，不仅她会死，他，也将结束那十多万年的寿命。

    因此，她便如同受惊的小鸟一般，紧张不已。

    婉木清缓缓跪了下来，将自己的额头轻轻触在箫云然的额头上。

    “师尊……都怪我……你本是纵横天下的至强者，拥有十万载修为，睥睨四宇，无敌人界……这世间本来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你的东西……”

    “可我第一次历练，就毁了娄奇本体，放出了那变态的‘魔’，让你第一次遭遇生死危机，你却仅仅只是焦急我的安危……”

    “这一次，又为了我，你毅然来到这不周神山，直面不可战胜的太古烛龙，闯这亘古九龙阵，还被睚眦偷袭重伤……”

    “师尊！以你的修为，你肯定知道睚眦在偷袭对不对？可是，你为什么不躲开去呢？”

    “傻徒儿……那个时候，为师要夺回你的身体啊……况且，我躲了，你怎么办……睚眦那一枪，为师自信，穿过我身子后，必然无法再伤到你了……”

    忽然听到箫云然的声音，婉木清浑身一震，支起身子，呆呆的看着他。

    她笑了，笑的十分灿烂，美丽，却掩藏不住嘴角那份苦涩。泪水在她眼眶中不住打转，却始终无法流下来。

    “师尊……你真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箫云然颤抖着抬起右手，摸着婉木清的面颊，同样报以微笑：“傻瓜……我是你师尊，你是我徒儿，我不对你好，又对谁好去？”

    婉木清抓住箫云然的手，俏丽的脸在他掌心中轻轻厮磨了一阵，轻声道：“不是这样的……师尊，不是这样的……”

    箫云然一阵沉默，不知如何作答。

    婉木清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浸润了箫云然的掌心，浸湿了他的袖袍。她微微啜泣了起来：“师尊，我在这世上，只是一个孤儿，只是一个举目无亲的孤儿……”

    “可是，我碰到了你，你把我带回风雪殿，悉心教导我修炼，为我寻来一等一的丹药、法宝、各类资源，还一昧的纵容我，许我随意闯祸，哪怕我大大的得罪了玉师伯，你也同样护着我……”

    “别的弟子，即使同为四仙徒儿，仍然需要历练，需要磨砺，需要各种各样的考核。可师尊，你却重来不舍得考验我……”

    说到这里，婉木清顿了一顿，再次问道：“师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

    回应她的，又是沉默，也唯有沉默。

    因为箫云然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自己会独独对婉木清另眼相看，对她宠爱有加。

    只知道，当他第一眼看到她之时，心中便升起了一样的感觉。再见到她那倔强不屈的模样，不由有些好奇，又有些怜惜。本该立马回归风雪殿的他，却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跟着她走了一路。

    再之后，见婉木清受魔宗弟子一掌，本欲立马出手的他，却忽的福至心灵，掐指一算，知了她那逆天的天赋，也算出了她那为天地所排斥的命理。

    紧接着，那魔宗弟子刺向她的一剑，却如同直直的扎进他的心中一般，竟然让他感受到一阵绞痛。

    因此，他便出现了，挥手灭掉魔宗弟子，抱着婉木清到一处破庙之中，为她渡入一缕仙力，保住她的姓名。

    本应就此离开的箫云然，竟然呆愣愣的就这么看着熟睡中的婉木清，一看就是一天。

    最后，婉木清并没有怎么哀求，他便将她抱回风雪殿，最终收为徒儿。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他就算再怎么榆木疙瘩，也不可能没有怀疑过，自己对婉木清，究竟是什么一种感情？单纯的师徒之情么？哪个师父，会对徒儿无微不至到如此地步……

    男女之爱？每次想到这四个字，箫云然都苦笑摇头，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当年的他，十万岁，她，六岁。十六年后的他，十万岁，她，二十二岁。试想，以他的阅历年龄，怎么可能爱上相差十万岁的小小女娃？

    可惜，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奇妙，越是认为不切实际的想法，恰恰便是事实的真相。他，是真正的爱上了这个小女娃。

    婉木清依旧在定定的看着箫云然，泪眼婆娑，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虽然虚弱无比，却还是轻抚她的秀发，柔声道：“傻徒儿，别胡思乱想……师尊答应过你，一定会为你求得烛龙之息……”

    婉木清再次摇摇头，盯着箫云然，倔强的，一字一顿的说：“师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箫云然的手停住了，这一刻，他回想起前尘往事，那榆木疙瘩，竟然被婉木清逼的开窍了。

    “徒儿……木清……如果，我爱上了你，你是否愿意与我一同面对，那世间的悠悠众口呢？你是否愿意与我，一同坠入那不测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婉木清忽的呆住了，过了半响，双手这才紧紧地捂住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师尊……你早该告诉我的……我早该知道，那梦……是真的……”

    箫云然不解，疑惑的看着婉木清。

    婉木清哽咽着，低下头去。

    “云然……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