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终于找了回来

    说完，她便取出了怀中的黄符，这是之前沾了她血的那一张，包裹着的是那骨头上李家娘子残留的气息——怨气、邪气、煞气之类的，总之不是好东西。

    云霂修自然没闭眼，他看着顾曦曦取出一卷躺在她手心的黄符，细长的手指抓住黄符没动，只是突然抬眸看向他。

    清澈透亮的黑眸带着几分笑意，那种小兔子和小狐狸结合的表情从她干净漂亮的小脸上蔓延开来，带着几分故意和挑衅。

    云霂修有些意外，却又觉得有几分有趣。

    意外是仍旧披着兔子外皮的小狐狸终于露出了她原本的面目，有趣是……再多狡猾，眼前的却仍旧还是只小狐狸，在真正的野兽面前，并不能折腾起什么风浪。

    他微微垂眸看着她，仍旧没有选择闭眼，似乎是纵容她这般故意挑衅让他清楚看见的举止。

    细长的手指将黄符缓缓推开，手持黄符的云霂修视线下滑，清楚的瞧见一缕紫黑的雾气从推开的黄符上缓缓飘出，从顾曦曦白皙的指缝中穿过，如同一条粗长的黑蛇般蜿蜒上升，避开了他抓着黄符的手，缠上了他的手臂……爬上了他的肩膀，如同一条黑色的绳子般裹上了他的脖颈。

    ……

    云霂修的面容微微一动，反射性的伸出那只没有拿符的手去抓脖子上的那道黑绳……但却抓了个空。

    脖颈突然袭来的窒息感让他皱眉狠狠的闭了闭眼。

    还没有到危机他生命之前，再次睁开眼时，便看见了那只纤细白皙的小手朝着他伸了过来，指尖所触碰到的脖颈细微的触感让他皱着的眉头微微一动，但这触感只是一瞬。一触即离的纤细手指同样穿过了那紫黑色的雾气。

    与他不同的是，那些紫黑色的雾气被她触碰之后，就像是被烫了一般，化成了一条条更细的雾气散在了周围。

    顾曦曦歪头笑了笑，指了指云霂修手中的符纸。

    云霂修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了一眼手中的符纸，想了想刚刚黑色雾气避开他手的画面，他将符纸收入了怀里。

    周围被顾曦曦破坏掉的细小的黑色雾气零零落落的从他周围开始散开，却又重新聚拢。

    这一次，却朝着眼前少女的身上缠去。

    黑色的气息弥漫，在这画面中，没有闭眼的云霂修清楚的看到那黑色的雾气中顾曦曦洁白干净的脸庞，宛若洒在黑夜黑暗中的月光。

    很意外，顾曦曦没有动，也没有扯开那些缠绕上她身子的雾气，而是突然勾起唇。

    突然，从那些黑色的雾气中，一根一根更细的丝线般的东西缓缓冒了出来，一点一点的缠绕上了那些比它们要粗很多的雾气，血一般的红色丝线缠绕在雾气中。

    云霂修漆黑的瞳眸中清楚的倒影着少女依旧浅笑柔和的面容，带着几分狡黠，又带着几分张扬，唇角彻底扬起的一瞬。

    啪——

    像是不断挤压的气体终于被破碎，细如棉絮般的黑雾在红线的挤压下支离破碎的散开。

    黑色的雾气中，少女那双透亮的黑眸如同穿破黑暗的冷冽月光，在黑夜之中晕染开来，如同光与暗的结合，那一刻……无关容貌，少女的本身，充斥着两个极端，却又……惊艳至极。

    红色的丝线功成身退般消散，黑色的雾气却化作棉絮般朝着山上飞去。

    顾曦曦想，如果她想要的是让云霂修震惊，那么她做到了。至少这奇幻的一幕，足够让云霂修清楚的知道她确实是有本事的。

    可是如果她是想要云霂修害怕，那她大概失败了。

    顾曦曦收回视线看向身旁时，站在她面前的云霂修脸上没有一丝害怕和恐惧，甚至没有一点儿应该有的对她的畏惧。

    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

    深邃漂亮的黑眸锁定在她身上，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光此刻充斥着一种莫名的危险。转过来的顾曦曦刚好对上这样的眼神，小心肝猛地颤抖了一下。

    为毛觉得，心底毛毛的

    危险的气息转瞬即逝，云霂修抬眸看向了远处，身上危险的气息不复存在，“那些东西，去哪了”

    ……大概是错觉吧。

    顾曦曦抿起唇，摸了摸鼻子也跟着看上上方，不过伴随着重新眯起的笑颜，她笑眯眯道:“被欺负了，当然去找同伴啦。”

    云霂修挑挑眉，瞬间明白过来，也明白了顾曦曦找骨头的方法。

    大概是从李家娘子那堆骨头里弄出的东西，同样的气息到了一样的地方，自然便会聚拢，也自然可以带路。

    招呼着身后两人睁开眼时，顾曦曦已经站在不远处准备往深处走了，李穆阳和林琓都抬头看了一眼，显然还有些茫然。

    “走吧。”顾曦曦回眸轻笑，黑眸清亮:“现在，可以去寻你家娘子的尸骸了。”

    *

    顾曦曦的脚步停下，她低头，瞳眸中倒影着缓缓渗入地面的黑雾。

    “就在这了。”

    这一次，不用李穆阳问，她便先开了口。

    脚下的地面是泥土，看不出何处有尸骨，李穆阳听了顾曦曦的话先是一震，然后缓慢的走上前，他没有全信，只是低头去看那地面，然后抬头看了看顾曦曦。

    李穆阳的眉眼仍旧带着几分苍白，那双眼亦没有多少光亮，但眼睛里摇晃着动容，望着顾曦曦。

    顾曦曦没理会，侧头，看身后拿着铁锹的林琓，点了点地面:“挖吧。”

    林琓扛着铁锹就过来了，直接干脆利落的开挖，几锹下去，铁锹还仍旧一半陷在土里，林琓的脸色却一变，他低头看了看脚边，然后又看向了李穆阳。

    这一次，李穆阳读懂了他脸上的表情，在林琓松开铁锹退后的时候，他走过来接手了铁锹。

    伸出的手微微颤抖，他抓住了铁锹，是以一种颤抖却又轻微的动作，像是用尽了全力，却又轻微至极的掀开了地面上的那层土。

    抓着铁锹的手微微颤抖，颤抖的手指微微松开，铁锹掉落在地面的同时，李穆阳也跪了下去，他蜷缩下去的身子几乎要沉到泥土里，也露出了泥土中露出一半的森森白骨。

    但这还不够。

    他开始伸出手，用手开始扒开那层已经露出碎骨的泥土，扒着，用力的扒着。

    哒——

    突然一声声响，让他的动作顿住。

    他的手缓缓挪开，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是银色的镯子，套在一根碎骨上。泛乌的银质上还带着精致的纹路。

    …………

    “想儿——”

    再压抑不住情绪的李穆阳终于喊出了声音，带走了对顾曦曦所有的不信任，这一次，他清楚的认出了。

    ……这是他娘子的尸骨。

    ……这是他的娘子!

    低沉的呜咽声响起，那张空洞的眼睛里像是终于有了光亮，聚拢起来的光亮化作了晶莹的泪水，涌出了眼眶。

    啪嗒——

    啪嗒——

    林琓也终于在好友那习惯了再看不到任何表情的脸上，再一次看到了悲伤。哭泣、悲伤、遗憾、悔恨……太多太多的情绪在他的脸上浮现。

    像是终于拾回他最重要的东西，他颤抖的哭声呜咽不止。

    哭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