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二部）
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窗台上。十指纤细，扒着窗台，用力，指骨白皙。 踮起的脚尖抵着墙根，纤细的脚踝从鞋跟探出。还差……一点…… [从这里是看不到的。]身后突然传来女孩带笑的甜美嗓音，颜夕转头，就看到绯樱坐在轮椅上看着他，星辰般的眼眸，笑嫣如花。 不甘得从窗台上下来，手指的指尖，渗进了白色的石灰。似乎被看穿了心事，有些扭捏。 [这么想他的话，就去楼上啊。她现在应该是在复健室吧？] 轻轻摇头，颜夕露出清浅落寞的笑，跑到轮椅前停下，搂着绯樱的脖子蹭着，[不能去看她啊，绯樱姐会伤心的。] [我为什么要伤心啊？] [绯樱姐一个人会寂寞……] 小傻瓜……究竟，又是谁在寂寞呢？ 明明那么想见的，不是吗？ [绯樱姐……] [嗯？] [楼下……] [楼下？] [呵呵，没什么……] 抬头，阳光澄明，绯樱知道楼下，那树下孤绝的身影，仰着头等待的姿态，是如何的痴妄与悲伤…… 远处走来一抹白色的身影，修长，柔美，在树下停下，仰起头看向相同的方向，罅隙间渗过树叶漏下的阳光斑斑点点得落在那美丽的面庞上. 云帆回头，看到身边站着的允沫若，微微惊讶后转身看着他，[为什么……] 不能忘记啊，那个你倾身吻住他的画面，[姐为什么还和那个人纠缠不清？] 那夕阳下拥吻的画面，美得……竟如此残忍…… 允沫若没有回头，只是依旧静静得看着绯樱的窗口。 [为什么啊？我一直以为姐是因为浩曦哥的死才离开泽崎的，这些年一直没有去找你就是怕你看到我会想到浩曦哥而难过……听云轩哥说你开了家咖啡厅叫晨曦，我还以为姐是记着浩曦哥的……可是为什么，姐却是和那个魔鬼在一起？？] 面对云帆的质问，允沫若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戚，转身面对着他，却依旧一言不发。 [姐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那个人对绯樱做了什么？？！] [我知道……] 什么？？云帆后退了两步，震惊得看着允沫若，[姐知道？？姐知道还……] 心里有什么，在猛烈迸发出来，让我不得不开始怀疑，[绯樱回来的消息，我一直都封锁着，可是刚给姐打完电话……叶冰就……] [不是的！]一直一脸认命的允沫若突然焦急起来，[我没有告诉叶冰，我不知道他会监听我的电话！更想不到他会拿录像带威胁你！] [哥还知道录像带的事？]云帆倒抽了一口冷气，为什么？为什么你全都知道？？而且你明明全都知道却还和叶冰在一起？？为什么？？ 允沫若摇头，[对不起云帆，对不起。] [这到底是为什么！！]云帆猛得抓住允沫若的肩膀，[浩曦哥自杀，父亲的死，还有绯樱的遭遇，姐到底参与了多少？？？] 肩膀……好痛…… 可是心里……更痛，允沫若摇着头，拼命把眼泪忍下来，[我没有，真的，绯樱没事我太高兴了，根本没有想到他会监听我的电话，我不知道那个叫颜夕的孩子对绯樱这么重要，才会……] 才会告诉他叶冰抓了他要替我们的父母报仇…… [离开他……] [小帆……] [我说你离开他！！！]云帆几乎是咆哮出来的，恨！那个毁灭了一切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让你站在他身边！还有什么资格让你吻他抱他？？！ 允沫若低头，声音低哑，[叶冰他，需要我……] [姐！]肩膀颤抖，愤怒燃烧着所有的神经，云帆咬牙切齿，说的一字一顿，[总有一天，我要毁掉他，到时候，姐又要站在哪边？] 允沫若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下，抬起脸眼中带着哀求，[小帆！真有那么一天，姐求你……放他一条生路……] [呵！]云帆冷笑了一声，[那他要杀我，姐会不会也那样求他？] 哪有这么两全其美的事情？她给绯樱的，我要千万倍得讨回来！连同爸爸和浩曦哥的，一起讨回来！ [小帆……姐求你……] [姐是在惩罚我吗？] 允沫若讶异得抬头，眼中蒙上了雾气，伸手抚上云帆的眼眉，手指冰凉，[不是不是！从来都不是小帆的错……] 是我自己造下的孽,欠下的债…… 夜凉如水，病房里静谧得只有微弱的喘息，月光照射进窗户，淡淡得洒在地板上，将身体更深得蜷缩起来，少年抬头呆呆的看着月色。隔壁床的女孩安静无声，已然进入了深眠. 夜色总是那么撩人，呆呆得会让人想起很多往事，想起曾经在庄园的那个夏夜，晃荡着双腿坐在栏杆上看你傻傻焦急的样子…… 想起那个夜市，奔跑着抢你手中的糖人，笑的大声而放肆…… 想起那个电话亭，雨夜里你掌心带给我身体最深的温存…… 想起你白衣如雪在葡萄园奔跑笑着叫我的名字：小颜！快来啊！小颜！ 想你…… 好想好想你…… 被角被轻轻掀开，夜色中光滑的地板上倒映出少女瘦弱的身影。 楼道里安静的有些可怕，地板冰凉得刺激着脚心。踮脚趴到窗口看着，却只看见淡淡的月光射在窗上的光影。 回头，空荡的走廊里什么人也没有，拐角的复健室灯却还亮着。 那里面有悉悉索索的声响，颜夕没来由的紧张，一步一步，向那里跨去。走到门口，就见灯光下，那穿着病号服的少女消瘦的背影正一步一移，困难着向前…… 心脏在那一刻，剧烈的收缩！ 那个背影遥远而又熟悉，带着淡淡的青草味若有似无得丝丝缕缕。只是一个月，却仿佛隔了好几个世纪，那熟悉的身影跃然出现在了眼前，颜夕觉得心里某个角落猛烈激荡，叫嚣着想要靠近！！想要他，想要伸手触碰他，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还有那个温暖的胸膛，颜夕几乎控制不住得想要冲过去抱紧他，思念成魔……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那个人的一切，几乎用尽了所有的理智才克制住自己迫切的冲动，死死扒着门框站在黑暗中偷偷看着他。 [昊宇！不要练了……]是瑾姗的声音，带着些哭腔。颜夕看到，昊宇双手颤抖得紧抓着双杠，费力的拖着虚软的双腿向前走着，一步一步，异常费力。 [呃……没关系……就快……能站起来了……] [啊！！]突然一声惨叫，昊宇一个不稳跌倒在了地上。 一阵心慌！！本能得要冲过去，一只脚已经迈出，那起跑的姿势都已做好，却又硬生生得收回。指尖抠着门框，死死将自己拉回来。 想要去抱住你…… 想要在你怀里蹭你的胸口，那味道我太久没有记起…… 想要你…… 想的……几乎发狂…… [昊宇！]瑾姗奔过去扶住他，[今天就到这里好不好？明天再练也可以啊~你不要急好不好？] [呃……]昊宇痛苦得**了一声，[不行，要尽快……好起来啊，颜夕……一直看不到她……我心里慌……] [你还提她！！]瑾姗一把把昊宇推开，[她居然那天转头就走！到现在都不来看你！你这样值得吗？] [小颜……可能是不高兴了……] [你！！]瑾姗气结，[她根本都不爱你！你还为她辩解！] [瑾姗，你不要随便去揣测小颜，她和别人，不一样。] [哼！有什么不一样？] [小颜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个人的世界，寂寞的时候，用左手和右手说话，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和人交流，也没有人告诉他要把心事说出来，她就只会一个人呆呆得想，钻了牛角尖也不懂得回头。他心里想什么，他不说，我们也没办法知道，可是你不能去随便猜测，猜错了，会让他受伤……] 瑾姗呆呆得看着昊宇因提到颜夕而变得温柔的面庞，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俯身将他拉起来，[你们的事，我是不懂。可是你今天已经练了三个多小时了，明天再继续好不好？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怕颜夕要走了……绯樱那里，是不是要出院了他不来看我，我总要快点好起来去看他吧。] 滴答！ 一滴眼泪，掉落在了地板上。 颜夕抹着泪湿的脸庞离开，肩膀颤动，他几乎用尽了一切力气去掩盖那嘶声力竭的渴望。再不走……他知道他要控制不住拥抱他的冲动了，她的昊宇，那个傻傻的昊宇，在努力着一步一移得向他靠近，那么辛苦那么努力……可是我让你失去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我没有办法……看着你连心都失去…… 一转身，却看到身后一抹修长的身影，站在比他更深的暗处看着那光亮下的两人 ——凛彬？ [白鹭会行事，一向手段狠毒，你看凛彬就知道！] [昊宇心地善良，我不想他变得和凛彬一样……] 那个被瑾姗深恶痛绝的男人，此时却站在深暗中默默看着光亮下的两人，那表情那么难过忧伤…… 秋光分外明媚。少年笑着奔跑的身姿灵动而充满活力，[这里这里！！]叫嚣着，明亮的嗓音在绿地上回响，[云轩哥把球传给我！！！] 绯樱轻轻得笑，将身上的毯子拿下来放到长椅上，今日的阳光真是暖人的厉害，不知不觉已经有细微的汗滴，草地上奔跑的女孩和男子围着一个球追逐打闹着，这场景真是美好的如同梦境。只是依旧很孱弱的身体和心脏不配合的跳动使他不能加入战局，真是可惜了这一片大好的绿地和秋光啊！ 突然，纤细的手腕被从后面抓住，绯樱回头，连那笑容都还没有收住，就看到云帆站在身后。 [你干什么？！云帆！！] [放开我！！你做什么？？] 心脏不知是因为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还是因为突然被拉着向前奔跑而剧烈的跳动起来，疼的胸腔一阵紧缩！ 待到之曦和云轩听到声音，转头那长椅上已经只剩一条毯子安安静静躺在那里。 [云帆！！你做什么？！！]被猛得甩进车里，绯樱看着云帆发动跑车，飞一般驶出医院! 那眉眼还是熟悉的眉眼，但是脸上的表情却那么让人惊惧。绯樱有一瞬的愣神，如论多少次，梦境里还是会出现这张他如何也忘记不了的脸，即使事到如今，一切都再回不去，他还是为眼前这张脸心疼得想要哭泣。 [不要若姐和走，你回我那里。]我不确定那个jiejie是不是还是我们以前的那个jiejie，我不确定那三年前的事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不确定他会不会伤害你，即使你是他亲meimei。我不确定那个魔鬼是不是仍然想对你下手通过任何途径！ [不要。]绯樱几乎立刻就拒绝。 [我不信若姐！] [我不信你！] 云帆讶然回头，有那么一瞬，在听到这话的时候手抖得几乎握不紧方向盘！ 呵，多可笑，你不信我…… 我们到底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所有人都在责备我那时没有信你，现在你也说了，你也没信我！信我的话那时你怎么不等等？信我的话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卖了颜夕？我错了难道你就没有错？？？ 车向着越来越偏僻的地方驶去，越开越快越开越快，一直到上了盘山公路都没有减速，绯樱开始慌了，多少次，那车几乎就要从那公路上飙出去。 [云帆！不要开这么快！] 云帆却像是没有听到，更用力得踩下油门，窗外的风景飞一般一一掠过！太快了！这样下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样下去……]话没有说完，就见公路上的反光镜中印出一辆吉普车的身影，汽车的喇叭声也已经响起，如再不慢下来，在拐角撞上的话…… [云帆！！] 云帆突然转过头，对绯樱轻轻一笑，绯樱愣了，那笑容绝望的那么撕人心肺…… 绯樱绝望得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了……云帆…… 一阵天摇地动！！肩胛骨重重得撞上了挡风玻璃，疼痛沿袭着冲向心脏，脑中的轰鸣声几乎炸裂，那可怕的后遗症……绯樱痛苦得睁开眼睛，只看到吉普从窗边掠过，安安稳稳得擦了过去。 死里逃生！ 心脏几乎要窜出喉口，疼痛得不能自已。 [云帆你疯了是不是？？！！] [你怕了？] [我怕？？？]一股怒气前所未有得占据了心头，绯樱克制不住得大吼起来，[云帆！！你想清楚！！！我怕死的话三年前早就卖了泽崎！！我怕死的话我当初就不会往海里跳下去！！！我怕死？我怕死我干嘛替你挡那一刀？！！！] [好啊，那就一起死啊！！]我刚刚，真的是想就这么撞上去的…… [云帆！！！我的命你可以不当一回事！你的命你自己想想清楚是谁给的！！！我他妈的干嘛给你挡那一刀！！！] [那我还给你！！！]我根本就不想你受那份伤！！我只想往自己身上捅上十几刀！！ [你疯了吗？？] 疯了？我早就疯狂了！！！这场闹剧里我就像是一个小丑！！！什么错误责难和不幸都活该由我来背负！！！！你不想活，你以为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还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