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少时风月

    七夜梦魂花呈放射状的根刚一接触空气，就瞬间融成了粉末，随之叶子片片凋落。

    “不！”夕雾尖叫着扑过去，掬起冰水洒在花茎上，无奈那花到底还是化为乌有，她却发疯似的想要聚拢那些白色的粉末，泪水自她同样纯白的眼睛里落下，说不尽的凄凉。

    “结束了。”

    她抬起头，繁花似锦的院落中早没了夜无念，没了慕笙歌，也没了她苏郎的影子，桌边只坐着个黑色斗篷的银发男人，正怜悯地看着她。

    梦魂花落，所有不该存在在这虚幻梦境中的凡人都魂归本体，只有她，这只可怜的梦魅，没有可以归去的地方，不得不孤零零地飘荡在这里，等着，魂飞魄散。

    “是啊，都结束了。”夕雾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失了魂儿似的，事实上，没了内丹的魅，本就只是一缕残存的幽魂。

    “果然如我所料，你当真把内丹给了景兰，你就这么想把他留在梦里，嗯？”银发男人依旧是那种怜悯的目光。

    “你不会懂，”夕雾笑着摇头，任泪水肆意地流，“你怎会懂？”

    他不懂，何样深情使人这般痴傻，内丹对于妖精而言，就是性命。

    世间繁华三千，夕雾眼里却只容一人，个中滋味，又有几人能懂？

    男人有着冷艳高贵的眉眼，笑起来三分残忍七分凉薄，他问：“夕雾，千年修为换来几日厮守，一腔柔情落得一场别离，未能得偿所愿，却要辞了这万丈红尘，你，悔不悔？”

    当时，夕雾大红的裙边正在碎裂，一片一片就像被火焰点燃的原野，散作无数焦黑的碎屑，渐渐地，她的赤脚，她的纤腰，都在空气中消散，最后只剩下那双纯粹的白色瞳孔，带着泪珠倔强地不肯闭上。

    她说，我不后悔。

    然后，就彻底消失，消失在苏洛安的梦里，也消失在男人的眸间。

    满地的碎瓷，满院的离殇。

    银发男人伸出的手，到底是没能抓住什么，难怪无论妖魔神仙都惧怕灰飞烟灭，原来，是这样痛彻心扉。

    梦寻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来梦中见她，以当年的模样，送走当年忘不掉的人……

    他终于还是不舍，在她灰飞烟灭之前，试图重聚她的残魂，然而这只是徒劳，他无能为力，就像当初看着她徘徊在黑夜里为景兰不断残害人命那样，无能为力。

    “梦大人，在遇到苏郎以前，我一直，都在等你，可是我等不到，也梦不到……对不起，我曾那么爱你，今又这般爱苏郎……”

    这是夕雾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沙哑的女声再不复当年空灵，却让他忍不住落下眼泪。他是梦貘，一生食梦司梦，却终究编造不出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梦，肩负的使命，不容许他去爱一只妖魅，便是爱了，也是错了。

    当年他初化人形，夕雾也是。

    一个漂亮的银发少年，一个懵懂的无知少女，他们谁都不知道一眼万年，谁也不明白望眼欲穿，后来的时光，却一一教会了他们。

    他始终都记得，那是他第一次为自己造梦，也是最后一次，夕雾是第一个闯进他梦里的人，也是唯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