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灰色的情感学习
地下监狱‘Match’是追梦者组织用以软禁和收押有威胁无敌意或者有敌意无威胁人员的地方，除开前几层的‘动物园’之外，其他区域的住宿环境意外的不错，哪怕是普通的囚室也完善的照明和卫生设施，每间囚室只会被塞进两名囚徒，在前段时间的那个意外之后，监狱空了不少，管理者于是给剩下的人都安排了单间，这样就能有效的防止囚犯之间的联络。 至于之前事故的起因，他们也一直在调查，但是查到最后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你能忽略这里其实是监狱的事实的话，你会很惊讶的发现这里其实比好多大学的学生宿舍强过十几倍，你可以一个人享受潇洒的单间而不是和六七名大汉挤在一起。 可惜咚咚是体会不到这样的优待的，一个人被关在一个小空间里对已经开始反感寂寞并且对热闹的日常食髓知味的小毛玉而言不亚于一种折磨…… 好吧！小家伙当然不理解‘折磨’这种高级的动词，在她脑袋里只有‘好讨厌的感觉’这种程度的触动而已，小家伙根深蒂固的毛玉本能和已经开始萌芽的人类本能都不断的向她发出同样的信号——好冷清！好讨厌！好冷清！好讨厌！好冷清…… 于是，小毛玉就开始在这间冷冰冰的囚室进行一些热闹的活动，这并不是多好玩的一件事情，咚咚她只是想要这里多一点别的动静从而改变现在这种让她讨厌的现状罢了。 这个念头出现的当天，咚咚就开始拿着吃饭的勺子去敲铁门，她叮叮咚咚的敲了一整天，结果除了让自己的手又酸又痛之外什么改变都没有，在她折腾的期间里狱卒倒是来了几次，但是很快就走开了，他们将这个视为小孩子的胡闹于是不做理会。 于是在第二天，发现那种‘讨厌的感觉’依然没有消失的咚咚放弃的用小勺子摧残铁门的行动，她将目标转移到了光洁的地板上，她于是开始在地板上滚来滚去，打滚对于毛玉而言是一种非常具有象征意义的运动，因为长的圆滚滚的它们实在无法找到其他的娱乐活动了。 拜身体里的毛玉灵魂所赐，这种蠢的难以形容的‘打滚运动’让小毛玉接下来的几天里过的相当充实，只不过定期前来打扫和送饭的狱卒在看到咚咚的样子之后，他们纷纷向小家伙投去怜悯的眼神，因为咚咚此时的表现完全不似一名普通的小孩，反而更像一个小精神病。 正常人类无法理解这种每天日程只有吃饭、睡觉、打滚三件事，却依然能活的自由自在，脸上一直保持傻乐表情的生活态度，因为这是毛玉的哲学！也是毛玉的浪漫…… 可惜当小毛玉拥有了人类的身躯之时，属于毛玉的无忧无虑就注定会一点一点离她远去。 咚咚脸上的笑容仅仅维持了五天，她一直在打滚可惜收获的却变成了寂寞和茫然。 这种情况的起因是厌倦，是具备一定智能的生物都拥有的反应，不断的重复同样的事情是会让人陷入歇斯里地甚至疯狂之中的，而毛玉这种简单的生物却没有这种麻烦的东西。 但是咚咚简单的灵魂在入驻了桔梗的身体之后，感官、思考能力等都有了非同一般的提升，于是，咚咚的世界开始变得的复杂起来，而有些时候，复杂就意味着脆弱和容易受伤…… 面无表情的小女孩以很不雅的姿势躺在地板上机械的滚来滚去，哪怕这种行为只能让她更加无聊，因为除了打滚她是在找不到其他事情做了。 让思考停止，让脑袋陷入一种空荡荡的状态，咚咚按照左三圈右三圈的节奏滚动着，哪怕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比什么都不做好——身体越过脑袋在这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这样滚着滚着，咚咚不知不觉间滚到了床底下，大家总不能指望她精确的滚成一条直线吧？ 这时一张很普通的铁架床，或许监狱的布置者完全没有想过会有咚咚这么小的孩子被关进来，这张可以睡下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的床对于咚咚来说实在太大了。 小毛玉停止了滚动，她面朝上盯着床下的铁网格，忽然眼中一亮——小家伙又找到好玩的了。 她兴奋的挺起腰，双臂向后撑住身躯想要坐起来，但是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还在床底下的事实。 咚！ “哎哟！” 小毛玉的脑袋结结实实的和铁管焊制的床架撞在一起，随后发出清亮的一声响。 咚咚呲牙咧嘴的捂着被撞红了一块的脑门从床底下灰溜溜的钻了出来，用力揉了几下之后便站起身来爬上床，然后就开始在上面瞎蹦，这就是她刚刚想到的新玩法——蹦蹦床。 这也是一种相当不知所谓的运动，在一张床上面蹦来蹦去的有什么意思？只有小孩才会觉得好玩吧？而且在各种娱乐设施越发丰富的今天，哪怕是小孩都不会觉得这个好玩了吧？ 不过，咚咚却玩的很高兴，这种铁架床根本没有什么弹性，除了比地板软一点之外不会为‘玩家’提供任何福利，在上面蹦来蹦去消耗的是自己的体力，顺带让铁架床发出惨叫。 幸好咚咚小胳膊小腿的分量不沉，顶多三十来斤，如果换一个举重运动员这样玩的话…… 剧烈的运动会让人变的兴奋起来，傻瓜一样蹦来蹦去的小毛玉耳中只有铁架床惨叫，而没有听到从铁门外面传来的动静。 某世纪末的救世主正目瞪口呆的看着疯疯癫癫的咚咚，他有见过各种各样的被关押者，他们几乎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而这个小家伙却好像变成了一个小疯子。 魁梧地大个子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着咚咚发疯的样子，走也不是进也不是，他刚刚在外面逮住了一只野猫，这只野猫从一个星期之前就在附近徘徊，健次郎觉得如果把它放着不管的话，这只猫早晚要饿死，于是就把它捉了起来，打算养起来。 但是很快，健次郎就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动物缘，他和这只猫相处的十分不愉快，这时他就想到了不久前刚刚被送到这里的小囚犯，‘如果那个傻里傻气的小丫头的话，或许可以和这只相处的好一点？这样小的孩子也需要一个动物陪伴吧？’抱着这样的想法，大块头来到‘Match’监狱的第四层，结果在打开门之后就看到了小毛玉大呼小叫的在床上跳来跳去的情景，和自己猜想中寂寞的缩在墙角里的样子完全不同，她现在活泼的十分反常。 如果他懂一点心理学常识的话，他会明白寂寞不仅仅会导致抑郁症，对于一些更加敏感纤细的人来说，过度的寂寞反而会导致歇斯里地的症状，可惜健次郎只是一个领悟了悲伤的蛮子。 ‘算了，反正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有点活力是好事。这样的孩子，本不应该在这里啊。’ 健次郎这样想着，然后放下了手里的纸箱，悄悄的关上门，而这一切却完全没有被咚咚发现。 直到腿酸的跳不起来了，嗓子也沙哑的叫不出声之后，咚咚才发现了门口不停晃动的纸盒子，她很好奇的想要走过去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当她双脚沾地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双腿一点力气都用不上了。 小毛玉疑惑的歪了歪头，然后继续使劲，随后她就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就如同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一样，对‘站起来’这个命令不理不睬，有些小气恼的咚咚双臂用力一撑让身体离开了床面，但是这样做也没有让她站起来，咚咚只觉得两腿一软然后就趴倒在地。 双腿的意外罢工让咚咚开始怀念自己原来那副圆滚滚的毛玉身躯，如果是毛玉身躯的话，现在就不会挨摔而且也不会打滚都麻烦了。 她哼哼唧唧的在地上趴了一会，然后就翻了个身一路滚到了那个盒子之前，再次证明了毛玉移动方式的稳定性和可靠性要比双腿优越的多。 咚咚开始观察这个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的纸箱，箱子里面不时有抓挠和碰撞的动静，很明显有什么东西被关在了里面，它出不来，因为箱子外面给人用胶带封住了。 咚咚不敢乱动这个奇怪的箱子，只是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又过了一会，箱子里不再发出动静之后，小毛玉才打着胆子把上面的胶带撕开，当她看到箱子里面装着的东西的时候，小家伙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箱子里面装着一只小猫，而且她还认识这只小猫。 “卡赞！卡赞你怎么了？怎么无精打采的？卡赞？” 小毛玉欢叫着将被闷在箱子里很久的喵星人抱了出来，但是这只喵星人因为那个完全不懂养猫活该没有动物缘的蛮子给折腾的只剩下了半条命，哪里还有精神搭理咚咚？ 它的样子被咚咚看在了眼中，小毛玉一手将小猫护在怀里，用另外一只手一点一点匍匐到床前，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小猫放在了床上，然她趴在床前用失落的眼神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动物。 “卡赞……没有精神呢。那个红头发的坏蛋在哪里？你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小毛玉这样自言自语着，好不容易遇上了的同伴，她有好多话想说，但是内存有限的小脑袋导致了有好多话咚咚根本就说不出来，她的表达能力依然欠缺的厉害，这不是靠大校的教育所能提高的东西，它需要一个合适的环境以及频繁的日常交流来培养。 “卡赞能来这里真是太好了！在离开大家的这段时间里，我可是学到好多好多东西，认识了好多好多人，吃了好多好多糖呢！真想将给上条先生和红发坏蛋听……可惜他们都不在。” 咚咚的失落只持续了不到两秒，她在看到蜷成一团‘猫球’的卡赞之后便又愉快起来。 “虽然他们都不在，但是卡赞在这里的话，我就说给卡赞听吧！那个红头发的坏蛋……呜~楚轩哥哥说过的，不用名字称呼是不礼貌的，坏蛋也是不好的词汇……” 在MC世界的时候，因为是游戏世界，所以咚咚的这种半带撒娇意味的‘坏蛋’，只会招来他人善意的苦笑而已，因为玩家们的年纪普遍都不大，但是在现实之中就算是挑衅了。 大校一早就知道咚咚她几乎分不清褒义词和贬义词，更别说‘反话’和‘贬词褒用’这类‘高深’的话术，为了防止这个小家伙在不经意间得罪人，所以就给她补充了一下这些常识。 “红发坏蛋的名字……是什么呢？记得上条先生有说过的啊？对了！是冰狩对吧？” 绞尽脑汁的咚咚思考了十分钟，终于回忆起来了那个人的名字……不容易啊！ 结果咚咚的这句话刚刚说出口，趴在床上蜷成一团做奄奄一息状的卡赞马上大叫一声，浑身的毛跟着炸了起来，它弓着腰对不知所措的咚咚呲牙咧嘴，一副要与她拼命的架势。 “……卡赞？生气了？为什么啊？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话了吗？对不起……” 着实让卡赞的样子给惊住的小毛玉连连道歉，同时伸过手去想要摸摸它的颈毛，但是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时候，卡赞竟然亮出了爪子在自己的手上狠狠的挠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咚咚反射性的缩回了手，她捂着被挠出的三道血痕，眼泪开始啪嗒啪嗒的往外冒。 “卡赞，为什么要挠我？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卡赞也是坏蛋！最讨厌卡赞了！” 咚咚这一段时间里可谓受尽了委屈，虽然她自己还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但是各种糟糕经历所带来的压力可不会就这样轻易消失，不断更换的陌生环境，身边的人越来越奇怪，给奇怪的毛玉找上来进行了奇怪的对话，想要留下的人全部都不在，想要留下的地方全都远离，各种各样的糟糕情况都快让这个小家伙的脑袋有些不正常了。 而现在，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想要见面的朋友，结果这位朋友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先给他来了一爪子。 莫名其妙的情感涌上心头，小家伙现在难受的不得了，她在对着卡赞大吼大叫完之后，就扭过头去爬到墙角开始低声的啜泣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她的本能告诉她，如果不哭一场的话她会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