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别离
某一个地球，它只是万千平行世界中的一个地球。 独特的地球，因为是我们所生长的人类星球。 非洲，好望角，天涯海角之所以叫做天涯海角，那是因为前方已经没有了道路。海岸之巅，橡木老爹正在遥望大海。今夜的潮汐波涛汹涌，好似橡木老爹的心情。 距离上一次将赫涅驱赶到了平行空间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这两年的时间大陆上发生来了很多历史事件，总的来说，这是世界发展史不平凡的两年。 而今，丧尸几乎已经取得了对克星人的绝对胜利。 换言之，就算是这个时候乌孽因率领活着的蒙泰罗原族人返回这个地球，它们也不会再具有优势。有时候战机稍纵即逝，又何况如今已过了整整两年。 这两年，橡木老爹付出了很多。 克星人的战败，宣告丧尸族群取得了地球上的霸权，接下来丧尸族群将要同化掉地球上所有的人类，然后实现种族的完全统一……这一点不难，人类已经到了末路，历史的发展，人类走完了具有使命感的一万两千年，剩下的路将由人类的进化产物物----丧尸接替人类走下去！ 这些事情不需多言，今夜橡木老爹看着大海，心中所思却与事业没有直接关系。 “留在王强血液中的印记竟然消失了……看来那个人类小伙子还是死亡了。”橡木老爹自言自语。 橡木老爹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脸上的面具，心中若有所思。 王强已经从这个维度消失了很长时间，现在印记才消失，证明他之前还是活着……他几乎是复制了自己的能力，在这个星球上，除了乌孽因它们，应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杀他……看来王强这个倒霉蛋还是被乌孽因派人找到了。 橡木老爹想到这里，忍不住嘴角微微扬起。 如果是直截了当杀死王强小子还好，如果谁动了贪念，想要从他身上获得属于我的能力序列占为己有，那么不好意思，恐怕会出一些小意外的。 …… 神州大陆，北方基地。 如今的北方基地蒸蒸日上，两年的时间里，总长上官轩宇三番出手，将京都聚居地、河北聚居地和三河聚居地收入囊中，治下人口总数超过了六百万，正规军队多达四十万，绝对是北方的霸主。 为了争夺广大的土地，北方基地军团与环岛独立军在天津地域酣战数场，最终取得决定性胜利，迫使环岛军撤出北方。 现在的北方基地已经是上官轩宇当家做主的时代，除了那些个老家伙们追忆过去，很少再有人不识趣地提起某个人。 今夜，北方基地的气氛有些凝重。 北方军部，浩大的军部办公厅连带着广场被临时改成了灵堂。灵堂之内，白绫飘飘，黄纸纷飞，一众白衣白袍披麻戴孝的军中高官正伫立在广场内。 军部正堂，停着一副棺木，楠木棺内，汪二爷面色安详躺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棺材不远的蒲团上汪旺正跪着，一张麻木点脸怔怔发呆。 在汪旺身后不远的位置，一个披麻戴孝的娇美少妇正抱着婴儿随着汪旺长跪不起。 汪旺就这么跪着，大厅里无人敢滋声，就连婴儿也不敢发出声响。 “总长来了。” “总长好！” 广场上传来声音，一众鲜衣怒马地的卫士开道，上官轩宇翩翩而至。 让卫兵们等候在门外，上官轩宇步入大厅。大厅里，一名副官上前，接过上官轩宇的长裘。 “汪军长跪了多久了？”上官轩宇开口小声问汪旺的副官。 “从早上一直到现在，十几个小时了。”副官回答。 上官轩宇看了看灵堂，叹了口气：“你们将弟妹带下去，这样搞苦了女人，我来劝劝他。” 副官点头，几名女官齐上，几乎是半哄，将汪旺的妻儿带走。 两年的时间很长，连汪旺也成家立业了。 上官轩宇来到灵前，取了长香燃上，聊以祭奠。而后，上官轩宇也接过黄纸，跪在汪旺身边，准备给汪二爷烧纸。 上官轩宇贵为总长，北方基地的头号人物，身份尊崇，本不需给任何人下跪。但从辈分上来论，汪二爷长了上官轩宇几十岁，辈分是高了出去，所以这一跪，也是应该的。 不过上官轩宇没来得及跪下去，汪旺开口说话了。 “总长，那个位置您不能跪。” 上官轩宇一愣，半躬的身子终于没有跪下去。 脚下的蒲团出离位置，比任何蒲团都接近灵柩，当是首脑人士的位置，上官轩宇非常纳闷，自己不跪这里那么跪哪里？ 这时候，汪旺开口了：“那位置是留给强哥的，您不能跪。” 此言一出，上官轩宇脸瞬间变白。 岂料汪旺继续开口说道：“现在基地是您说了算，其他事情我们都由着您，但老爷子的身后事，那个位置，您不能争！” 汪旺话一说完，上官轩宇暴怒，一扬手中黄纸，便怒气冲冲走出大厅。 “唉，总长，您这去哪里？”八面玲珑的段峰正披麻戴孝来到门口，正巧碰到上官轩宇。 上官轩宇扭头便走，连段峰也不理睬。 “这是怎么回事啊？”段峰看着上官轩宇怒气冲冲离开的身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汪，你又和上官总长闹了啊？哎，不是我说你，老爷子头七里，你和人叫什么劲儿啊？况且上官轩宇现在是总长，脾气大着呢！”段峰跪在汪旺身侧后的蒲团上，开口劝道。 汪旺冷冷说道：“叔这一死，很多事情我都想明白了。” 段峰拿起黄纸往火盆里放着，口中问道：“你又想明白什么了？” 汪旺沉吟了一下，方才开口：“人生在世五十年，很多事情不能将就。” 段峰一听这话，面色就变了：“老汪，你别想不开啊。” 汪旺摇摇头，把话题岔开：“段峰，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段峰目前掌握着北方基地的一部分情报资源，属于情报部门的高级首脑。 “时间太仓促，没有眉目，还要等。”段峰放低声音说道：“老汪，这些事情可不能随便乱怀疑啊。” 汪旺目光冰冷语气默然：“我叔身体好得很，不可能无缘无故猝死，这事情要是没有蹊跷，打死我也不信。” 段峰嘀咕道：“可是陈浩南不是亲口说……说汪二爷早年服用基因药剂损伤了身体，这些年也没有注意休养，所以造成身体机能衰竭而死吗？ 汪旺冷笑：“陈浩南是什么人？那是智商超群的家伙！当着上官轩宇的面，你认为他会有真话？他说的都他丫鬼话。” 段峰心中一个咯噔。 吞了一口涎水，段峰开口道：“老汪啊，你要是怀疑到了这个份上，是不是应该和萧雨寒私下聊聊？” “萧雨寒？我不信任他！”汪旺说道。 “为什么？你和老萧有私仇？”段峰奇道。 “私仇到没有，不过强哥失踪以前一直没有来得及提拔他，倒是上官轩宇许了他军权，这两年，他和上官轩宇走得太近了……说到底，我不信他。”汪旺淡淡说着。 段峰一拍大腿，痛呼道：“都他娘的赖强哥啊，也不知道强哥这家伙死到哪里去了，还得众兄弟们各个离心离德，连老爷子都死得不明不白。” 这时候大殿外传来唱声：“萧静雅小姐到。” 汪旺和段峰都是一省，不约而同看向大厅。跪了一天的汪旺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不过由于跪得太久，自己都险些没有站稳。 萧静雅是王强的女人，强哥是汪旺的大哥，枪林弹雨走过来过命的交情。现在强哥不在家里，萧静雅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王强。 “嫂子，您来了？”汪旺说道。 一身素装未施粉黛的萧静雅冲王强行了一个礼，然后说道：“汪旺，节哀顺变啊，我来看看汪叔叔。” 语气淡淡，感情却深刻，只有萧静雅才会这么喊汪二爷，不经意被触动了伤感的汪旺眼泪又流了出来。 末世以来，这都是第三十个年头了，整整三十年啦。 末世刚来的黑暗时期，汪旺的父母就死在了丧尸口中，是汪二爷将汪旺带大，没有汪二爷的悉心照顾，就没有汪旺的今天。 萧静雅这一声汪叔叔，让汪旺心中感慨万千，不禁泪洒面。 汪旺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萧静雅心中又怎么会不感伤？ 王强失踪两年了！ 这两年萧静雅过得越来越艰难。 抢班夺权的上官轩宇对自己的提防胜过了任何人，所以自己始终被排挤在权力中枢之外，时不时还要小心歹人使的绊子。 特别是近来，王强在中下级军官的影响力日渐淡去，上官轩宇的声望日益盛隆之后，萧静雅苦日子来了。 在某些人的授意之下，北方基地居然有人跳出来请求撤去领主府，将萧静雅逐出领主府！ 这些人的说辞很简单，说什么现在北方基地已经有了货真价实的总长，根本不需要什么领主，况且领主府内压根没有正主，除了萧静雅一个女人。 当时这些讨论的杀伤力是很大的，不少新近加入聚居地的人物为了对上官轩宇表忠心，近乎是将萧静雅逼到绝境。 现在的萧静雅，除了守着王强日渐虚无的荣光，还有什么呢？ 就是在这种艰难的时刻，一直都不怎么在基地事务上发话的汪二爷站了出来。 萧静雅怎么都不可能忘记汪二爷的拔刀相助。 那一日，正在军部开会的时候，汪二爷当着所有人解下自己腰间的宝刀，直接掷在了桌子上，然后说道：“吃水不忘挖井人，乘凉不忘栽树人。咱们这帮人怎么起的炉灶，心里都得有个数。今儿个老头我把话撂这儿，北方天高地阔，你们怎么折腾都行，谁要和小静雅过不去，问问老子的刀。” 当时，很多新近加入北方基地的豪杰并未听闻汪二爷的威名，所以汪二爷的话并未真正震慑住某些亡命之徒。 所以，第一次的，会议室里面见了血。 汪二爷徒手打死了三个叫嚣最厉害的家伙，而汪旺差点把刀架到了上官轩宇的脖子上。 最终，还是上官轩宇紧急制止，方才没有让乱局进一步发展。 不过，大家都明白，北方基地的高层，实际上已经离心离德了。 …… 萧静雅拿起长香，在明烛上点燃，然后跪倒在灵柩前，久久不起身。 “汪叔叔，我来看你了！嘤嘤嘤……”萧静雅止不住泪，泣成声。 在那场大闹之后，萧静雅保住了自己的安身之处，但过不久，汪二爷便撒手人寰，莫名其妙去了。 拜过亡者，萧静雅收起泪水，从地上站起身，来到汪旺面前。萧静雅努力控制情绪，想要对汪旺说点什么。 但最终，还是汪旺抢先开口。 “嫂子，你放一百个心。我今个儿给你一个保证，只要我活着一天，在这个基地，没人敢把你怎么样。谁要为难你，就问问我手里的刀，还有我手下那五万人马！” 恰在这时候，萧静雅身上传来一股寒意！萧静雅仓惶四顾，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失去了。 …… 王强感觉自己在漂浮，畅游在无垠大海。 眼前五颜六色，光彩变换夺目。 仿佛是重新投胎一般，王强浑浑噩噩，只能感知到自己似乎还活着，似乎还存在，但去并不正常。 想动一下手指，不能。自己不能确信自己是否还有手指。 想动一下手臂，不能。自己不能确信自己是否还有手臂。 想动一下脖子，不能。自己不能确信自己是否还有脖子。 想动一下脚丫，不能。自己不能确信自己是否还有脚丫。 强哥想说一句话，不能，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舌头。 强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躺着还是站着还是坐着……也许自己根本就没有了身体。 长久的浑浑噩噩之中艰难感知自我，王强终于确信了一件事，自己以一种虚无缥缈的方式存在着。 这种方式王强初步命名为灵魂状态。没有实质，只有虚无的灵魂状态。 一些事情被渐渐想起，自己被生命树拘禁了，身体大概成为了生命树的养分，而灵魂却被囚禁了。 这片无垠海洋，就是自己的监牢。 王强不知道花了多久，才明白这些。 渐渐随着思维的清醒，灵魂的自我意识开始回归。 看来自己还是有些与众不同的，至少成了这个鬼样子，还能够思考。 强哥自嘲着。 长久的空旷，沉默，孤独，让王强有了很多时间反思自己。 王强想到了一句话。 有些人二十八岁的时候就死了，只是八十二岁的时候才埋。判断一个人活着的根本不在于身体，而在于灵魂的本身。王强尝试着说服自己，寻找一些存在的意义。 渐渐的，自己振作起来！ 虽然身躯没有了，但灵魂尚在！虽然灵魂被囚禁了，但思想还在！ 自己还没完呢！ 这一切还没有结束了！ 自己不应该就这样死掉，王强思考着。 命运本不应该就如此轻而易举的结束。人，生来便是为了抗争！ 长久以来，自己不就是一直在抗争么？ 想通了这一点，王强的灵魂抖擞精神开始振作。 如果一个人死了，那么该是万事休矣，但自己还能思考着……所以这一切还没完！ 目前自己的身体状态比较复杂，灵魂已经被剥离了身体，而身躯已经不在了。 怎么样才能够脱离现在的困境？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王强放松自己的灵魂，将所有的精神力量都散发出来，尝试着感知，感知这个属于生命树的世界。 这是一片无垠的灵魂海洋，简直毫无边际，充满了陌生感。灵魂处在这样的环境里，王强觉得自己就像是微不足道的一粒水藻。 太浩瀚了。 以至于容易迷失自我。 王强在这个红色的灵魂大海中游荡，寻找着出路。 不过渐渐的尝试之后，王强知道这是徒劳的，灵魂海洋无边无际，根本没什么出路。 现在怎么办？ 王强思考着。 终于，王强确定了第一件可行的事情。现在，自己似乎能够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探索，探究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灵魂海洋虽然无边无际，但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环境？ 王强想到便开始做，驱动自己的灵魂，王强开始游荡，游荡在这个奇怪的环境。 俗话说得好，世界上本没有路，只是因为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 当王强开始致力于探究，灵魂开始细微地研究这个世界，果然发现了许多与众不同的地方。 王强发现，在这片灵魂海洋，并不是只有孤零零的自己……在探究的路上，王强遇到了很多很多其他的灵魂！ 这些灵魂或是盘踞在属于自己的角落，或是漫无目的的游荡，数量还不少。 王强尝试着和认识的灵魂进行沟通，想要从她们这里得到什么信息，但是绝大多数的灵魂都是忙忙碌碌，没空搭理自己。这些灵就像是电脑的程序一样，规律的，一成不变地重复着本能的行为。 这些灵魂再也没有属于自己思想。 王强看着经过身边的灵魂，心中不免感慨，这些灵魂活着，其实已经死了。或许它们存在在这个空间太长久了，所以已经绝望了麻木了吧。 王强突然意识到，这也许，就是未来自己的下场！ 想到这里，强哥心中都不寒而栗，灵魂所产生的颤栗感，真的很惊悚。 王强知道自己正在恐惧！ 有人因为恐惧而害怕，从而放弃很多自己的想法。 但这肯定不包括王强。 因为恐惧，所以更加坚定了王强想要好好探索下去的想法！ 王强在灵魂海洋辛勤搜寻，探索是漫长且无比枯燥的旅程，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强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适应了这个世界的变化。自己可以没有手没有脚，不能说不能听不能看……这些都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只要自己还能够思考还能用心去感受。自己就还没有死！ 还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