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那些花儿（二）
就在众人围绕昨日的时间瞎扯淡的时候，村长的大门打开了，一身猎装的村长走出门，随意点了几个手下，便要离开村子去。 “林村长，这是去哪里？”被点名的村民问道。 村长答道：“啰嗦这么多干什么，打猎采药！” 村民苦着脸说道：“能不能不去啊，我家孩子还没人带呢。” 村长冷笑捏着拳头道：“你是要拒绝吗？你知道拒绝的后果吗？” 村民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眼巴巴跟着村长出去打猎。 接连几天，林村长和刘德黄都相继出手，在野外寻觅药材猎取野兽，村民们也知道，村里来了一个尚未谋面的伤员，和村长还有刘德黄是旧识。 …… 仿佛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王强从睡梦中慢慢醒来。 身边，林二正吧嗒吧嗒抽着烟，刘德黄则一脸细心地端着陶瓷碗正在喂自己吃着什么，口中很苦，喉咙里有股要冒烟的错觉，是药吗？王强有些恍惚。 为什么会是林二？为什么会是刘德黄？下城覆灭的时候这两位不是死了吗？自己做梦可是好些年没有梦到过这两人呢，如今又是何故他们会齐齐入梦来？ 这个念头过后，王强下一个念头是自己脑子还不够清醒，应该再睡一会儿……不过身边的林二这时候突然暴起冲刘德黄骂道：“蠢货，你也不把药温凉一下再来拿给王强喝，这都烫来翻白眼了！” 王强瞬间从床上惊坐起，目光有些痴呆地看着林二和刘德黄，忍不住伸出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生疼从脸上传来，王强心中咯噔一下！ 这……似乎不是梦。 此时，林二和刘德黄的表情也很精彩。 “哎哟，强娃子醒过来了呢！”刘德黄将手中的药碗往地上一扔，惊喜地叫唤道。 林二咳嗽了一下，带着压抑的激动说道：“嗯，王强，你醒过来了。” 王强目光怔怔看着林二和刘德黄，心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自己遭遇的光怪陆离事件太多太多，眼下这……会不会是一个局？ 王强仔细看了看林二，又看了看刘德黄，和记忆之中的林二相比，眼前的林二明显发福了，脸上凶狠的表情依旧，只是目光少了几分玩世不恭，眉宇之间多出了几分中年人才有的忧虑感。 至于刘德黄的变化就大多了，记忆中的刘德黄还是一个年轻哥门儿，现下里已经是彻彻底底的中年人模样，艰难的岁月容易让人衰老。 这难道是真实的？ 王强不置可否。 但看无论是林二还是刘德黄，对自己的关切都是实打实的，做不得半分虚假。 王强彻底愣住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王强痴痴呆呆的表情，林二有些郁闷地说道：“这家伙会不会是脑袋坏掉了？”说着，林二一巴掌拍在王强的脑袋上！ 这一巴掌！ 一如既往！ 就像是在下城时一样！ 没错的，是他们！ 王强目光猛然明亮，嘴角裂开了笑容！ “林虎！刘德黄！是你们！”王强按耐不住惊喜。 刘德黄哈哈大笑：“哎哟，强娃子，你终于活过来了，谢天谢地嗷。” 王强一恍惚，看了看自己左手的断臂，此时断臂正在缓慢的续长着，只是没有能量的灌注，显得非常缓慢。 王强想起了之前的战斗，和橡木老爹的对决，忍不住开口问道：“我睡了多久？” 林二捏着烟头说道：“和死人比起来也没多久，睡了将近个把月吧。什么人把你打成这样，连手都打断了？” 刘德黄一听林二的话，顿时也火道：“就是！强娃子告诉我谁欺负你，老哥我帮你找他麻烦去。” 王强心中感动，但苦笑着摇摇头道：“那些事情都不要紧，我自会解决，只是我心中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刘德黄问道：“什么问题？” 这时候，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破棉袄的年轻女人，只见女人怯生生冲林二喊道：“当家的，吃午饭了。” 林二一听喊声，回头冲女人吆喝道：“快去把邢老头儿孝敬过来的山羊rou下锅，再把老子酿的酒挖出来，今儿个要喝个三五瓶。” 年轻女人有些幽怨地看了看林二，嘴里却不敢说什么，最后一跺脚气冲冲走了。 林二一把扶起王强，开口说道：“有什么问题慢点说，我们上桌再谈。” 大半个月的修养对王强来说很重要，之前的战斗已经将自己的内脏几乎全部毁掉，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身体一直在进行着内部的改造，所以花费的时间格外漫长，也得亏了林二和刘德黄的悉心照料，王强才能恢复自如。 走下床适应了一下，王强自观内照，发现在自己昏迷的时间里，体内的脏器受到了蒙泰罗元力的改造，已经恢复如初，而且，复原的内脏似乎还有了格外的变化。王强审视了一下自己，知道身体的情况已经没有什么大碍，所以心中格外愉快，于是当下不再疑惑，跟随着林二上了饭桌。 饭桌是一张粗糙的木桌，手艺很cao蛋，瘸腿歪板面，想必是林二的手艺吧，王强琢磨着。饭桌上摆了几只土陶碗，一碗野菜混搭，一碗青菜配上几叠野山椒，压轴的是一大碗羊rou汤，只是rou汤里rou片数的清楚。 一上桌林二就火了，从厨房里抓出年轻女人啪啪的两个刮了耳刮子。 “格老子的，蠢婆娘，叫你把羊rou都煮了，你给老子偷工减料阳奉阴违，想造反是不是？”林二怒骂道。 女人不敢顶嘴，只能嘤嘤地哭。 “哭得老子心烦，老子抽死你！”说着，林二解下自己裤腰上的皮带，对准女人就准备一顿乱抽。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林二。 “二哥算了，什么事情动这么大的气呢？”王强劝道。 王强注意到，林二手中的皮带是下城城防队的标配，只是上面牛皮已经翻裂了，或许这些年没少抽人吧， “别打了，你就这个不好，没事打嫂子做什么？队长不是我说你，你看我家那个婆娘，从来都是她抽我的，没有我抽她的……你已经很幸福啦。”刘德黄也帮劝道。 “滚回厨房去，不准出来！”林二冲年轻女人骂道。 可怜的年轻女人哭着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跑进了厨房里闷声大哭去了。 “二哥你这是多年来脾气都没变啊。”王强叹道。 重新坐回饭桌上，林二哼哼道：“这个臭婆娘，成天知道省省省，也不在乎老子的面子……变什么变，老子当然没变，倒是你强娃子，上次见你还是一个青涩的屁孩儿，现在都是一脸络腮胡子了，这都多少年了。” 菜不多，也不够丰盛，足见林二和刘德黄过得不好，但好在嗜酒如命的林二酿了不少酒。 菜吃了三五箸，酒喝了三五碗，王强终于开口问出自己疑问：“二哥，当日下城爆炸之前，我是最后撤离的，没见到你和刘德黄，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话说到这里，林二放下筷子回忆道：“当时我和胡开清断后，那场战斗可叫一个惨。” “胡老爹……他还好吗？”王强听到胡开清这个名字，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林二摇摇头：“当时的战斗很艰难，胡老爹拼到力竭，最终被丧尸所咬，依旧力战不退，如果不是他，我也活不下来。” “胡老爹……果然还是死了。”王强呼出了一口浊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林二手指着刘德黄说道：“当时按照部队的防御，刘德黄在第二道阵线上，但是很快丧尸便把军事区击溃，预设的防线也不存在了，大量的丧尸涌入了生活区，刘德黄跟随着乱兵逃向了军事区，路上被我拦截下来，带到了储存区。” 王强静静听着林二话的，不禁回忆起那场刻骨铭心的灾难。 当时战场真的混乱，方家村的敌人在地表掘开了下城，导致迁徙的丧尸潮涌入下城，造成了最后的悲剧。正是因为那场悲剧，才导致了下城的覆灭，自己也背井离乡，在惶惶末日世界里生存。也是因为那场灾难，最终才导致朋友们身死，也导致了……江云最后的死亡。 这一边，林二继续说道：“等我和刘德黄来到储存区b-7房间的时候，你们已经撤离，老赵独自守在了密道外。当时的情况已经非常危急，丧尸完全占领了军事区和生活区，因为储存区的位置比较偏僻，所以还未被丧尸完全占领，但b-7存储室外，已经堆聚了不少丧尸。” 林二喝了一碗酒，面色露出红润，接着说道：“我叫赵铁一起走，他不走，说什么走不动了，也不准备走。狗曰的老赵是条汉子，他准备和下城共存亡，不像我大哥，一辈子都在贪生怕死……老赵告诉我，你和我大哥还有许飞等人带着家眷和一部分手下已经提前进入了秘密通道准备撤离，我和刘德黄思量了一阵，最终也抵挡不住求生的欲望，走进了秘密通道。” 这时候，刘德黄开口说道：“等我和队长刚刚决定逃进秘密通道，b-7的大门被丧尸撞开了，赵铁退到仓库的铁门背后，但也挡不住丧尸的疯狂扑击，眼见即将毙命，老赵引爆了下城的自爆装置！” 林二又干了一碗酒，显然回忆让人难受，不喝酒压不住悲伤：“我们才逃入隧道，没走多远，大爆炸便席卷而至，隧道直接被掩埋，但也将丧尸一网打尽。我们失去了后顾之忧，但前路也被爆炸震塌，陷入了绝境！” “啊！”王强大吃一惊，大爆炸发生的时候自己已经逃出了隧道，自己记得很清楚，当时的大爆炸不仅将整个丧尸潮直接摧毁了大半，还造成了附近几座上的塌陷，特别是下城的位置，完全是陷入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 当时自己也查看了秘密隧道，隧道是被炸塌了，至少洞口是如此！那么……但是林二和刘德黄就被埋在了隧道里了。 王强瞠目结舌，没想到林二和刘德黄竟然是这样避过了死亡。 “那你们怎么从隧道里出来的？”王强记得自己当时林河不过是在山顶上遥望了一番下城位置，便迎来了高阶丧尸的追杀，当时下城附近还有很多丧尸啊！ 林二沉默了一下，红着充血的眼睛盯着王强说道：“王强，你可能不知道，被埋在隧道里的日子是我这一辈子最不愿意去面对的回忆……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那一边，刘德黄的酒量很小，喝了三五碗便醉得一塌糊涂，接着刘德黄哭着说道：“我们被埋在暗无天日的隧道里，身边极有一个探照灯和两把刺刀。开始我们已经完蛋了，但埋了几个小时之后我们发现自己并未因为窒息而死，所以队长猜测，隧道某个地方一定是相通的，不然我们早就应该缺氧死了！” 王强恍然，当时自己进入隧道的时候，封闭的隧道数十年没有开启，一氧化碳差点要了大家的命！当时的情况有多乱自己现在还历历在目，大家因为抢夺氧气罩发生了战斗，甚至造成了伤亡，好在最后自己挺身而出，将所有人震慑，才最终逃出了隧道。现在想想当时的情况，若没有自己的果断，恐怕大家都已经埋骨在隧道之中了。 而林二他们的情况又不一样，大爆炸在毁灭了林二求生的通道，但也给林二打开了另一扇门。 如果没有大爆炸，林二或许不会被堵在隧道里，但可能会死在缺氧的状态下，但大爆炸导致山体的改变，掩埋了隧道，可也让隧道的某些节点位置的山体被震碎，空气从裂缝之中进入了隧道，所以林二没有遭遇到缺氧的困境。 “真是因为有了氧气，所以队长认为我们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于是凭借手中的两把军刺，我们一路沿着隧道挖掘……我们在隧道里困了很久很久，十天？二十天？不记得了，在吃光随身所带的食物和水之后，我们喝自己的尿充饥，我们甚至吃自己拉的屎……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我们惨啊！”刘德黄说不下去了。 那一边，林二接着说道:“黄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我们还是挖穿了隧道，得以逃出生天，重见天日的感觉真是太好了。由于在隧道里呆得时间很长，出来之后发现四周的丧尸都已经游弋开了，我们又沿着河边走。路上有很多野生的浆果可以充饥，来到河边又捕捉了两条鱼，我们找到了隐藏在附近的船，然后逆流而上，我们两个一路求生存，一路躲避丧尸，一路披荆斩棘，最终顺着河流来到了这里--方家村。” 王强猛然站起身，目光锐利如电：“这里是方家村？” 方家村？ 方家村！ 王强怎么可能忘得了方家村啊！ 方仲不就是出自这个村子吗？ 江云不就是死在这个村子吗？ 自己浑浑噩噩多活了这么多年，最终命运捉弄，又回到了那个节点。 刘德黄听到王强的问话，淡淡一笑：“这里已经交林家村了，队长已经当了好多年的村长了呢。” “这是怎么回事？”王强惊问。 林二答道：“当我们来到方家村的时候，整个方家村正经历了一场剧变，我们的最大对头方仲被人杀死了，而方仲的大量手下也被人屠杀个精光，整个村子里剩下的尽是一些老弱病残，但凡手上沾血的家伙，无一例外都被人杀死。听村里的老人说，死掉的人死状极为惨，没有人能够留个全尸，全都是化成了一滩黑血，溶解得干干净净。老人们还说，杀人的那人简直就是一个怪物，在杀死方仲之后，当场还吃掉了他的尸体，这些话估计是不可信的……” 听完林二的话，王强心中可谓是惊涛骇浪！ 当日自己带着江云求医问药来到方家村，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遇到方仲偷袭自己，却失手杀死了江云，害得江云死后连个尸体都没有能够保留，想哭，难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王强泪流满面。 难受在这里，想哭在这里，这里就是自己的伤心地啊！ 王强只记得，当时自己很愤怒，很伤心，很难受，当江云死后，尸体在自己手中一点点化去，自己彻底的狂暴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自己完全不记得了……看来心中的那个暗影，橡木老爹留下的被称为“至暗之瞳”的意识，在当时为自己做了决断。 方家村的人，如无意外，都是自己杀的，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 都是自己杀的！ 那么方仲也是自己吃的了！ 难怪自己的血液之中含有无解的毒素！ 王强明白了，难怪后来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迷失在了数百里之外的地方，重大的心理打击，给自己带来不仅仅是行为上的混乱，还有精神上的疯狂，最终被意识层面的暗影抓住了机会，占据了身体。 那段时间……关于回忆，都很模糊。 原来如此！ 王强终于明白了，遗失的那些回忆，自己终于找了回来。 “王强，这些年你又去了哪里？我大哥呢？其他人呢”林二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