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烤鱼的滋味
河水激涌，湍流暗出。跳入河中之后，苏浪万万没想到，河底的情况，一点儿也不比云散人危险。灵罩所聚集的水泡，在无数的礁石和漩涡中快速移动，就像一只沉船，任由自然的力量摧残。 河水厚重的压力和礁石强大的冲击力，慢慢消耗着水泡的灵力，苏浪只得一一只手撑住灵罩，一只手将萧遇君搂在怀里。 但。 这绝不是浪漫，而是生死一线的考验。 萧遇君知道此刻的凶险，并没有丝毫的反抗，如果两个人不紧紧地贴在一起，在狭小的水泡中高速窜动，只消眨眼的功夫，就会撞出护体灵罩。何况，两人在水泡中，被湍急的河水撞得上下翻飞，本来就无法平衡。 而苏浪一直苦苦支撑，不知道要用多大的毅力。 萧遇君身受重伤，刚才那个位置，如果不跳入河中，就算是侥幸逃脱，以云散人的境界，还是能将二人手到擒来。苏浪这样做，完全是逃离险境的唯一选择。 萧遇君从来没有这样抱紧过一个男子，但除了求生的本能，没有一点儿多余的想法。苏浪也是如此，因为水泡震动得太厉害，以他的境界，根本就控制不了方向。水泡朝着四面八方立体旋转，两人也跟着倒立，正位，左右摆动。 眼下，情况本来就已经糟糕不已，却不想双眼一黑，两人又漂到了地下河段，再不见半分光亮。此刻，萧遇君将苏浪抱得更紧了，就像一只害怕的兔子一般，几乎压得他喘不过起来。但让他感到吃惊的是，不管在河中如何的惊险，怀中的萧遇君，居然吭也没吭一声。 一声都没有。 …… …… 不知道过了多久，待苏浪醒来之时，萧遇君还趴在自己胸膛。 他没有立马起来，硬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眼前的萧遇君，白纱湿透，青丝散乱，却更加凸显了那张湖光山色般的唯美的脸。 他很不自在，仿佛雨点敲在身上一般，因为萧遇君的胸口，在他的胸膛均匀地搏动着，仿佛与自己的心跳，形成了某种默契。苏浪吞了一口唾沫，手足无措，一会儿觉得自己很龌蹉，一会儿又觉得如痴如醉。真真是甜如蜜涩如汁，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没有多余的想法。 更何况，只是初入道海的少年。 而后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嘲起来。 “这么好看的姑娘……。” “如果没有那些误会，也许我们可以是很好的朋友……” 萧遇君实在是太美了，他忍不住一直看着她。如果在她醒来之前都只能看着草木和天空，还不如闭上双眼睡上一觉。或许是由于伤势的缘故，萧遇君睡得很沉，任凭鼻息吹过她的脸，撩动她的鬓发，也是如小兽物一般，无比安详。 “明明长得这么美，怎么就如此孤傲？连一句话也不屑和别人说？” 说着，居然忍不住伸手整理她的头发和衣领。可是，当他刚一触碰到萧遇君的脸，她就在吱吱呀呀地说些什么。好像是梦话，又似乎不是。持续了好一阵，苏浪才从万千的话语中听出了两个字：爹，娘。 他恍然大悟，原来萧遇君，这个万众敬仰的冷傲孤高的天之骄女，冲云榜上排名第三的绝世天才，竟然，竟然是个哑巴。 而谁又能想到，道宗庄渊婷为了这个心爱的弟子，居然靠着她在九州和整个道海的影响力，硬是说成了为了修道而对任何人不屑一词。早在云海宗的时候，就听说只有对手在死之前能听到她说话，现在看来，全是荒谬之言。 就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萧遇君一定很自卑，她越是用自命不凡、冷傲孤高的态度去表达自己，她的内心，就越是自卑。因为这种感受，自己也曾深深体会。在珏湖和海宁镇那个梦中，那个叫陆香云的女子，是那么的真实。面对她的强势，虽然潜意识里一直在据理力争，但却始终掩盖不了，内心自卑的情绪。 的确，萧遇君是公众人物，是青云宗宗主萧铁的女儿，更是道宗座下最喜爱的弟子，说不定还是道宗的继承人。如果让崇拜者知道她是个哑巴，那她在众人心中，就…… 右胸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有玄铁犀牛精护体，应该没什么大碍。又想起梦中陆香云也在这个部位刺了一剑，看来玄铁犀牛精，也并不是让自己完全没有破绽。想自己数次大难不死，反而应该感谢柳姜那个老妖婆。只盼着犀牛谷谷主牛兮，永远也不要找到自己，扔到剑炉中铸剑。 正想到此处，右胸的伤口突然发作，让他忍不住扭动了几下。这一抖动，直接将萧遇君弄醒了。 萧遇君睁眼看到眼前的一幕，大惊失色，立马抓起一块石头，蹬地起身，连退十步，怒目金星地望着苏浪。那是一种敌视的眼神，是鄙夷的目光。 苏浪轻叹一声，不满地说道：“我说过，我没有杀你哥哥。如果我真是为了一部音波功而杀人灭口的jian邪小人，那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而且，在云散人对你施暴的时候，我也可以趁其不备，自己逃跑，根本就用不着救你。” 萧遇君吞了一口唾沫，默了一会儿，放下了手中的石头。想起在黑龙寨他为浪里飘挡那一剑，和在河底时奋力保护自己的情景，觉得他说的话，似乎有那么一丝道理。 “咳咳……” “萧姑娘，你没事吧。” 正是这档子，萧遇君体内的伤势发作，不住地咳嗽。可是，正当苏浪靠前两步，萧遇君又捡起了地上的石头。 面对她的防备和敌意，苏浪一声苦笑，“以你现在的样子，拿块石头，就可以对我造成威胁？” “与其想着怎么杀了我，倒不如升把火把衣服烤干，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好早早地出去。” 说完，苏浪瞟了一眼萧遇君凹凸有致的身段，喉结一阵嚅动，侧身回避。 萧遇君顿时大惊失色，刚才为了防备苏浪，居然没有发觉自己如此的狼狈不堪。想到眼前这个肮脏的男人看尽了旖旎春光，心中一片恶心。 星。 星星。 漫天的星星。 照着河边的两堆火，两个人。 萧遇君的衣服早就烤干了，直直地望着那堆火发呆。此刻的火，对她来说，就是一面镜子，一面照着回忆的镜子。 火堆旁被木质鱼叉叉好的鱼，仍然在蠕动，她没有烤的意思。那是苏浪下午捉的鱼，她不接受他的恩情，就像不肯与他共用一个火堆一样。 与从小娇生惯养，有紫若服侍不同，苏浪从小就知道如何享用山野异珍，加上逃亡的这些经历，早就让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苏浪吃完了一条，见萧遇君还没有反应。叹了一声，拿起另一只烤好的鱼走了过去。见了萧遇君仍然高度防备的眼神，心中不悦。 “拿去，爱吃不吃。” 说完，偏着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把鱼递到她嘴边。 砰！ 萧遇君同样对此不屑一顾，一把将烤鱼拍到了地上，双手抱膝，把头偏向了另一边。 “你……” 苏浪有些生气，什么冲云榜天才少女，都到了这种地步，还要作出一副冷傲清高的模样。又转念想到她是个哑巴，想要发泄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先睡了，你身上有伤，最好别乱走。如若遇到什么野兽，我可不会救你。” 冷眼相视之后，苏浪在火堆旁铺好杂草，又抱了更柔软的一捆，扔到了萧遇君身旁。见她仍然侧脸无视，额头微皱，又直直地摇了摇头，捡起刚才被她扔掉的那条鱼，小心地吹掉尘土，放到了草堆上面。而后什么也不说，转身回到自己的火堆，背对着萧遇君，睡了。 萧遇君回过头来，看到那捆柔软的草和焦黄的烤鱼，心中微怔，漠然地朝着苏浪的背影望了一眼。 她仿佛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又觉得没错。 待苏浪睡着之后，犹豫了一会儿，拿起那条烤鱼，慢慢地吃了起来。 鱼rou外焦里嫩，很鲜美。 却是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