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萧遇君是第一个参加国教摘星阵测验的人，而且早早地就通过了，通过之后，一直骑着她的熊，在不远处的花园里休息。 从娥皇峰来到京都，听说太子在国教接受严厉的学习之后，就立马选择了这个考点。 经过了上次天罚大会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哑巴。在这个消息最初传播开来的时候，虽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冷观和嘲讽，但她在短暂的失意之后，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因为那段时间，她每天都担忧着苏浪。 当一个人心中有了牵挂，很多曾经在意的事，都不再成为枷锁。而且有那只熊崽的日夜陪伴，萧遇君并不孤独。 一年多的时间，熊崽已经成长为了体型巨大的猛兽，而当初在河边遭遇险境，在沉默和鄙夷中相互扶持，共渡难关的少男少女，却是面容依旧。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此刻的苏浪，在看见萧遇君的第一眼，惊喜中有些激动，就像看过夕阳西下之后，又突然时间逆转，赶上了天空破晓。 自从被王朔将军带回龙无学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萧遇君。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在担忧她的伤势，却连一声谢谢都没有机会说。 谁也不会想到，再见之时，竟然是在国教的焚星大殿前。而真正当两人见面的时候，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谁也没有动口。 他差点儿忘了，怎么能让萧遇君先动口呢。 “你…….”苏浪咬了一下嘴唇，“你也通过摘星阵的测试了？” 萧遇君点点头。 “你……”苏浪又愣了一下，继续说道：“既然已经通过了测试，教枢处会安排你住下的。不如，我带你在乾宫中转转？” 萧遇君又点了点头。 她没有说为什么会来找他，他也没问干嘛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甚至没有你怎么样，你又过得怎样的最基本的问候。简单的两句，就像是一年多来，两人天天见面一样。 “乾宫以苏崖子台为中心，东边是焚星殿和大光明钟，北边是仙音殿和岚天池，西边有法严殿，南边是翟苑……” “翟苑这个地方很特别，是京都贵族子弟与妖族、龙族和南域贵族共同交流学习的地方。平日里我就是在那里研读《道藏》《儒藏》，国学国礼的。听说这次通过国教摘星阵测验的考生，会在翟苑住下，在那里进行文试，而后综合天赋和文试结果，决定能够登上苏崖子台的六十四强。” “对了，你可别小看了一张简单的试卷，那可是相当耗费神识、真元和灵力的洞府。一次考试，不仅仅有笔试作答的部分，还会通过神识神念抵达试卷内部，洞悉里面的阵法，诛杀其中的妖兽……” …… 苏浪涛涛不绝地说着，从介绍乾宫的风景开始，一直到自己在龙无学院和国教学习的压抑。他把那些堵塞在心里，已经积郁成岩崖磐石而无处可说的话，把那些远到自己七八岁的理想，近到现在的压抑低沉，还有那些大到开宗立派的糊涂话和小到数次想砸了大光明钟泄愤的心思，全都讲给了萧遇君听。 不管萧遇君听后是笑是忧，他都感到很放松。 也许，今天他和萧遇君所说的话，比一年来与其他人说话的总和还多。 来到一条小河旁，萧遇君突然笑了。她想说，讲了这么多，难道你就不口渴，不想休息一下吗？ 不过，她没有听累，只要苏浪说话，她就很舒畅。 小河四周，或开阔，或幽深，曲曲折折，蜿蜒盘旋。坡度跌起，岸阕微张，约有四五米宽。长长的河道，两岸树木参差，树影斑驳；条条丽影，丝丝纤摆，却是错落有致，灵动怡然。四周杂草丛生，野花傲立，不时微风芳斜，暗香涌动。青苔暗石之中，亦有不少幽泉。 被小河的美景所吸引，萧遇君直接选了一处草丛坐了下来。是的，她没有选凉亭，也没有选石凳，在那些灵动的花草之间，她觉得自己很美。 苏浪也跟着过去了，不过他坐在更靠前的地方，在河边的边缘。让他巨熊在领悟了主人意思之后，择了一棵参天大树，趴下休息。 美不过，好的时刻，总是跑得比马儿还快。他已经说了太多的话了，忘了吃午饭，忘了此刻的国教日晷，已经快要转到最南边。 只有和萧遇君相处的这短暂时刻，才让他感觉到阳光的温暖。虽然一路上有人议论纷纷，有扒事的教士作出极尽夸张的动作，但那些东西，已经全然不顾了。 望着平静的河边，想到自己经历的一切和不可预知的未来，苏浪又开始郁结起来。背对着萧遇君，讲到许多不愿提及的地方，都以沉默相对。 萧遇君察觉到他的心思，先前很多时候，都是用难以发现的微笑去回应，可是这次，她却却别出心裁地把巨熊叫到了身边。 见苏浪依旧发呆，萧遇君捡起一块碎石，扔到河中溅了他一脸。苏浪反应过来，立马回过头去。只是这时，突然见到巨熊张开血盆大口，吓得神魄差点儿飞出体外。在这一惊一乍、手足无措之时，一条巨大的火红色的舌头，已经在苏浪的脸上来回翻滚。 巨熊硕大无比，足足有五人身躯那么大，仅仅一张舌头，就将苏浪的脸全部盖住。它认得苏浪，在离开黑云监的时候，它还曾因为他抓住萧遇君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他两口。见苏浪招架不住，巨熊又仰天轻啸两声，继续挑逗着。 见此情景，萧遇君开心的笑了，而看到萧遇君笑，苏浪也放声笑了出来。 “你这家伙，好多口水……牙缝里居然还有这么多rou渣…….” 听罢，巨熊额头上隆起一块，对苏浪的话极为不满。它赶紧站了起来，咆哮了两声，前掌狠狠地砸向地面。然后一口咬起苏浪，叼到了一颗软绵绵的柳树上。这还不解气，又立马趴在树干上，使劲儿地拍着。直到让他失去平衡，狠狠地摔了一跤，才愤愤地趴到萧遇君身边。 此刻，被巨熊这么一逗，苏浪体内的浊气，瞬间一扫而光。至少在那个时候，他什么烦恼都忘了。尤其是萧遇君那从未有过的毫无遮掩的笑，让他很开心。 可是，当两人的目光在畅快的空气中相遇之时，却如刚熟透的果子跌落一般，戛然而止。萧遇君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马偏过头去，冷眼相对，抚摸着巨熊的耳朵。 “不如给它取个名字吧。星云谱上，有玄兽和天兽之分，明天我就去查一查，它都有什么属性。” 萧遇君疑惑地看着苏浪，这个问题，她的确没有想过。不过那渴望的眼神，却是说让他给取一个。 “它是在黑云监出生的，而且又那么强壮有力，不如就叫黑云吧。” 黑云？黑云。黑——云—— 萧遇君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微笑着点了点头。 看了看四周，轻松地呼了一口气，苏浪淡淡地说道：“这里人多眼杂，而且看我的眼睛很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罢，苏浪指向了南边的翟苑。 远方，一棵直入云霄的参天大树，如一座缥缈的仙山一般，坐落在纵横的青瓦巨椽之间。高不见顶，阔如云海。 在此刻的乾宫之中，仙云绕绕，彩霞游逸，诺大的夕阳，硬是被遮蔽得不见分毫。从侧面的角度，似乎树体上的每一根细枝，都如盘崖苍松一般。那纷飞的花瓣，于彩霞之中，像凝空的五彩瀑布，临渊越池，飞漱其间。 那是圣樱树。 高达百丈，四季繁盛，是乾宫乃至京都的标志。 国教的信徒，每年都会在圣樱树下举行许多盛大的祭祀和祈祷活动。信男善女们，往往会把他们的愿望，祭献给圣樱。 圣樱树上的花，由此而来。每开出一朵，就有一个动人的心愿在大地上纷飞。 夜。 星星。 漫天的星星。 黑云趴在树下，不时用手掌抓挠着空气中的花瓣，然后凑到鼻子前闻闻，合自己胃口的，干脆扔进嘴巴咀嚼起来。 而苏浪和萧遇君坐在圣樱树上，久久没有说话。 沉。沉默。 静。安静。不那么安静。 沉默是他最好的诉说，也是她最好的倾听。 她想问：“如果我也把心愿祭献给圣樱，你猜它会是哪一朵？会在什么时候盛开？” 可是，愣了半天，苏浪很久才磨出一句： “如果要我祭献心愿，那我就让你开口说话。” “…….” 听罢，萧遇君把头偏向一边，不作理会，静静地享受着漫天的繁星。此刻，大风忽起，撩动着她秀美的头发，每一丝长发飘动，都让她感到惬意，心情很舒畅。 而苏浪，在另一根巨大的树枝上，隔着五丈的距离，背对着萧遇君，各自想各自的心事。低着头，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块晶石，还有萧海风托他交给萧铁的信。 根据晶石里萧海风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又开始使劲儿地回忆，那夜醉酒之后，自己到底都承诺了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