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开学典礼

    七国历1073年，秋。铁竺皇都，竺柳城。

    这一日，正是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的天气。天很蓝，蓝得像块美丽的宝石。而天空中浮着的几片白云，让这蓝天，显得更是深遂。

    在这碧蓝天空下的竺柳皇家学院里，一片“吾皇万岁”的山呼声直入云霄。而随着山呼声的落下，一个高大，却显得苍老的身影，在学院竞技场的高台上缓缓站起，挥手向竞技场里密集的人群示意，然后在众多官员的拥簇下，向台下走去。

    天气是这样的宜人，台下的人们是这样的激奋昂扬，可是，为什么这老人的脸上，却显得那样忧郁？

    这一日，是竺柳学院开学的日子。学院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对于那些在学院里呆过好些年头的人来说，比如扶斯大长老、琉卡，甚至是黎华，都意识到了这一次，学院里的不同。

    首先当然是学员的人数更多了。修习法师的新生人员达到了二百四十名，而修习骑士的新生更多，竟有五百名。因此，一向有些冷落寂寥的竺柳学院，近日来热闹非凡。

    更今人意外的是，在开学的仪式上，竺柳国君竺海的到来。

    竺海陛下虽然年近七十，但他即位三十多年来，一向爱民如子，深受百姓拥戴。只是他虽然一直勤政为民，却很少参与竺柳学院的各项典礼。而今日，他不但携带群臣如数到来，更是在典礼上发表了一番致辞，勉励诸学子勤学苦练，早日成才。

    备受爱戴的竺海王一番致辞下来，众学子们热血沸腾，不断高呼万岁，声音高亢入云。只是，却很少有人注意到，竺海陛下说那一番话时，脸上的阴郁却浓得化不开。

    陛下为什么亲自参与典礼？他心事重重，又为得哪般？

    不知情的人，会说：“陛下之所以前来，自然是因为他最疼受的外孙，竺琳公主的独生子李琉斯殿下，今年正式进入竺柳学院修习魔法了。嘿，据说李琉斯殿下的魔法天赋可是高得惊人咧！”至于他有心事？“哦，那不过是为继承人的事所忧心罢了。陛下大概是不喜欢骄横跋扈的大王子竺琏，想让李琉斯殿下继承王位吧。他正担心各位王子有意见呢。”

    这些话其实并没有错。可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却只有几个人知道。

    琉卡，黎华，怀斯大长老，哦，还有竺琏王子的女儿竺枝公主，他们都知道竺海的心事，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和平了千年的七国大陆，如今已是战云密布！

    一个月前，沉寂了三百年的神灵们，终于再次显示神迹：神王在众神面前，托梦给大陆上七个国家的国君及诸王子们，许下一个承诺：谁能一统七国大陆，神王将准其进入神域，封其为神，赐其永生！

    封神！永生！多么令人激动的字眼。百年光阴，是人类寿命的极限，谁不希望可以突破这一极限，永生永世的活下去！

    据散布各国的探子回报，一个月来，大陆东边的独桑国、西边的唐夏国，均已经开始增加军备，而大陆南端的两个半岛之国，楚沧和寺幽，也已经着手研制新的军备。大陆北边的九晋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但这是离铁竺最远的国家，中间又隔着古华国，谁又能保证九晋对神诺永生一事无动于衷呢？至于与铁竺世代交好的古华国，虽然国域最小，却是大陆上公认大法师最多的国家，其战力倒反是整个七国大陆最强的国家。正所谓强邻在侧，铁竺又怎敢掉以轻心？

    加强铁竺国军备，这同样是竺海陛下的决定。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却也不可无呀！

    于是，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铁竺全国上下一片忙碌，终于筛选出有潜质的青少年近八百名，取入竺柳学院中修习。其中骑士的人选，打破了从前只在贵族子弟中选拨的传统，大部份青少年骑士均从平民中选出。这让许多贵族们不满。他们认为，这些平民骑士日后很大机会能成为权贵，旧贵族们的利益自然会受到损害。

    至于法师的人选，则因灵力天赋的关系，争议倒是不大。可是，两个特殊身份的人选，还是引起了全国的关注。一个是李琉斯殿下，另一个则是李琉斯的表姐，竺枝公主。由于两个所在王族在继承权问题上的纠葛，不免让人怀疑两人同时进入竺柳学院修习魔法，是王族中平衡各自利益的做法。

    而两人的表现，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一猜测。

    在竺海陛下缓缓走下竞技场高台的时候，跟在竺海身后的李琉斯与竺枝不期而遇。一身红衣，身材高挑的竺枝哼了一声，突然抢在李琉斯的身前，走下高台。而同样高大英俊的李琉斯殿下冷着脸，看也不看竺枝一眼，却停在原地不动，一直等到看不见竺枝了，他才走下高台。

    谁知道，两人偏偏一先一后走下了高台，却又被竺海扯到了一起。头发花白的竺海陛下，一手牵着竺枝，另一只手又拉着李琉斯，和蔼的看着两个孙儿，尽量放缓了声音，柔声道：“让我看看，两个人都长得很高了嘛。从今天起，你们就要离开王城，住到学院里了。按学院里的规矩，你们不得有仆人侍候，凡事均要亲力亲为，因此两姐弟要互相关照才是，知道了吗？”

    竺枝勉强应了一声，李琉斯却仍是冷着脸，对竺枝丝毫不睬。竺枝气得粉脸含煞，只碍着竺海陛下的面子，忍住了不得发作。

    偏偏竺海又拉着两个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又亲送两人到扶斯大长老的身边，才肯松手。

    竺枝拼命忍住了气，好容易恭身送别了竺海陛下，正待向李琉斯发作，一转身却看见怀斯大长老身后的两个人，那满腔的怒意，便一下子丢到爪哇国去了。

    那两人中当先一人身材适中，面庞白皙，剑眉星目，身披枣红披风，领口上绣着一个金色竺柳学院纹章，正是竺柳国最年轻的大魔法师琉卡。竺枝一看到琉卡，不禁想起前些日子琉卡揽着自己的腰，一同使用悬风术在竺柳城上空飞过的情形。竺枝仿佛觉得此时还能嗅到琉卡身上的气息，一张俏脸自行红了起来，那些平日里的器张拨扈，一忽儿全都不见，满心里都是琉卡的影子。

    而琉卡身边那个瘦小的身影，却是显得那样伶丁可怜，又让竺枝心生怜惜。他身材瘦小，一头亚麻色的卷发自然的垂着，清秀的脸上显出一种坚韧的神色。但他一双清亮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

    “扶苏，你近日好些了吗？”竺枝关切的问道。

    二十天前，扶苏与琉卡、黎华、竺枝一同来到了皇都。不知是初来乍到水土不服，还是思念亲人心切，扶苏一到竺柳，便病到了。琉卡与黎华为了学院招录新生之事忙碌，难得竺枝放下公主的身架，悉心照料了扶苏几天，因此两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好很多了，公主殿下。”扶苏向竺枝行了个礼，说道。虽然出身平民，但扶苏的礼节却丝毫不差。

    他接着又向怀斯大长老行了礼，殷切的问道：“大长老，请问那些黑衣人的事，调查得可有些什么眉目了吗？”

    怀斯摇了摇头，道：“目前还没有什么消息。”

    扶苏和黎华甫一回到皇都，便立刻晋见怀斯大长老，将黑衣人袭击疏离大草原一事作了详尽的报告。怀斯震惊之余，立刻向竺海陛下禀明了情况。当日，一个由皇家骑士团精锐及四名七级法师所组成的调查团便从竺柳城出发，前往草原进行调查。铁竺国一向治安良好，数十年来很少恶性案件发生，偏偏在神诺一出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黑衣人屠村这样的惨剧，实在让人生疑。

    可是，调查团一无所获。这些黑衣人，似乎凭空而来，又凭空消失，完全不留下任何线索。而他们所使用的攻击手段，也从来没有人见过。

    琉卡看到扶苏眼中闪过失望的神色，于是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扶苏，别担心，大长老已经下令，要求各国的探子在邻国探听这方面的消息了，或者不久便会有回音。”

    扶苏眼中似乎又燃起些希望，用力点了点头，更握紧了拳头，喃喃道：“爹，娘，你们可不能白死啊！”

    琉卡看着扶苏那毅然决然的神色，不禁暗暗叹息。经过屠村一事，扶苏身上突然起了一种琉卡也说不清的变化。扶苏身上那种温和可亲的气质，似乎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忧郁所取代。而扶苏在外在的行为上，却时时表现出一种强烈的期盼：对修习魔法的期盼。

    “这不见得是好事，”琉卡私下与黎华谈论时，他这样说道，“我所担心的，是他掩藏在热切期盼下的动机。我不希望看到一个充满恨意的天才。”

    黎华却不这样认为：“他还是个孩子。任谁遇上这样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惨剧，都会想不开的。何况，扶苏充满了对修习魔法的渴望，这未尝不是好事。时间也是一种魔法，经过时间的洗刷，扶苏会好起来的。”

    琉卡也只好接受黎华这样的安慰了。

    竞技场上的人群逐渐散去，怀斯大长老看着周围这些气血方刚的青少年们，心情仍旧是沉重。他想：“铁竺国的希望，便寄托在你们身上了啊！”

    末了，怀斯对身边这三位新学员道：“李琉斯殿下，扶苏，你们和琉斯一道到我的修行室里来吧。哦，还有竺枝公主殿下，你也一道来吧。”

    李琉斯和扶苏，两位先天灵力满值的天才，怀斯是必须要另眼相看的，他决定亲自做两位天才的老师。他知道，大陆上七国战力相差并不太大，战事一起，持久战的可能性很大。而哪一国的法师储备越有好，随着战事的深入，获胜的机会就更大。如果有足够时间的话，他完全可以将李琉斯和扶苏培养成十一级以上的大法师，两个十一级的天才法师，不，如果加上犹加首席大法师的话，铁竺国就拥有三名十一级大法师，这样的战力，即是与盛产法师的古华国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至于竺枝公主，虽然天赋不如那两人，可是王族内争纷乱复杂，怀斯不想获得偏袒的罪名，何况竺枝公主的娇纵脾气怀斯早有耳闻，既然他此时叫上了李琉斯同行，便也顺带叫上了竺枝。

    可是，李琉斯却冷冷的回了一句：“没兴趣，我不去。”众人闻声愕然。竺枝再也忍耐不住，嘲讽道：“哟，李琉斯殿下，你好大的架子呀！不过说起来，你也到了该去湖边玩泥巴的时间了呢！这竺柳学院，你还是别来好了！”

    李琉斯闻言很是恼怒，却并不回嘴，只是紧紧抿住了唇，冷冷的转身便走。

    怀斯赶紧叫道：“李琉斯殿下，请留步。你不是一直想学聚灵术吗？那就请跟我来吧。”

    李琉斯身躯一震，转过身来，双眼放出兴奋的光：“是真的吗？”

    怀斯微笑的点点头：“是的，现在，我就要给你们上第一堂魔法修习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