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同类相残

    “在很久很久以前，”神兽希泽好像陷入了回忆中，慢慢的诉说前千年前的往事，“这个世上并没有七国大陆，只有一片水泽丰富，林茂草繁，处处绿意盎然的广袤大地。我们把这片大陆，称为蓬苍。”

    “蓬苍大陆？这一定就是七国大陆的前身了？”犹加喃喃道。

    希泽并不理会犹加，自顾自的讲了下去，在它的语调中，充满了nongnong的眷恋。这是一段久远而沧桑的历史，如果不是希泽向扶苏二人提起，恐怕这段历史，就要永久的湮没在岁月的尘埃中去了。

    蓬苍大陆，虽然与现在的七国大陆其实是同一片土地，实际却有着很大的不同。除了岁月遗留下来的痕迹之外，最大的区别，就是主宰大陆的种族不同。

    在七国建立之前的蓬苍大陆上，人类非常的稀少，而且会使用灵力释放出法术的人更是罕见，因此那个时候的人类力量极其弱小。可是大陆并不因此而显得宁静。因为在这片大陆，到处活跃着另一个强大的种族，那就是兽族。

    兽族的种类极其繁多，数量多不胜数，分布在大陆的各个地方。而其中有三支家族，力量最为强大，被称为三大神兽家族。其中之一，是凤族，它们掌管了整个蓬苍的天空，先天属性是风。所有能飞的兽族，无论大小强弱，均臣服于凤族之下。

    第二个神兽家族，是龙族，他们的先天属性是水，掌管了大陆大大小小所有的水泽。只要有水的地方，就会有龙族的存在。

    而第三个神兽家族，正是麒麟。神兽麒麟家族遗传的先天属性是木。虽然麒麟的族裔数量并不算庞大，但由于木系生物特有的再生与修复能力，使麒麟的寿命极长久，能力也因此异常强大。因此，麒麟掌控了大陆所有的山林和草原，是蓬苍大陆当之无愧的陆地之王，地面上所有的猛兽，无论是狮、虎、象、狼、豹各族，均在麒麟一族治下，数万年来，绝无异心。

    龙、凤、麒麟，三大神兽家族，共同掌控着蓬苍大陆的水泽、苍空及陆地。三族之间，一直秉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古训，始终保持着平和均衡的态势，共同维系着蓬苍大陆和平。

    希泽在年幼的时候，并不是一只天赋出色的麒麟。这不是它不够优秀，而是因为在麒麟一族中，能力强大的同族实在太多了。而按照麒麟一族的传统，希泽在成年，即年过百岁之后，离开家族自立山头。它选中的地方木茂草盛，正是竺柳城所在之地。而在当时，希泽用自己的名字，为这一片林地命名，称为希泽之原。

    在整个大陆上，希泽之原所占的地盘面积其实是很小的一块，很少为其他的兽族所重视，因此希泽成年之后的日子过得很是逍遥自在。可是，没过多久，一场动乱开始了，最后发展成席卷整个大陆所有种族的战争。

    而这场动乱的源头，恰在离希泽之原不远处的若木神木之下。

    在兽族的上古传说中，蓬苍大陆之上共有三根巨大无比，高可通天的神木，分别被称为“扶桑”，“若木”和“榆楦”。据说，这三根神木可以直直通往上古之神民居住的神殿。可这只是传说，却从来没有任何生命可以通过这三根神木进入到什么神殿。所以，自命强悍的兽族们，从来也不在意这三根巨树的存在。希泽也不例外，因此虽然他的领地在若木神木之旁，可它并没有觉察到神木的特殊。

    某一日的深夜，正在熟睡中的希泽突然听到了从天空和地底，都传来令人恐惧的巨大声响。它从梦中惊醒，却听到在若木神木的方向，传来奇怪的说话声。希泽大为惊奇，于是率领同样被吵醒的其他兽族前去一探究竟。

    这一去，便是动乱的开端。

    在高可参天的若木神树之下，希泽遇到了一群人类。在平时，希泽一向对弱小的人类无视。可是这一次，它却发觉这些人类有些不同。

    首先，这些人没有在见到一大群野兽后就像平时一样立刻惊惶逃窜，反而露出狂喜的样子。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一始便主动向兽族发起了攻击。而他们不再像从前一样法力弱小，而是在攻击一开始，便爆发出强大的法力，几乎是瞬间便灭掉了近一半的兽族。

    这一举动立刻激怒了希泽，它带领着兽族开始了疯狂的反扑。可很快希泽就意识到了局面的不对——这些人类法师们不但个个灵力高强，而且互相配合得近乎完美。他们人数不多，也就是二十人左右，但相互配合之下，有人专职攻击，有人专司防御，形成的攻防一体的局面无懈可击，水、火、电、雷、风，种种攻击手段层出不穷，前后衔接得完美无瑕。而兽族这边，虽然希泽贵为麒麟神兽，但毕竟年纪尚轻，能力有限，而其他的兽族同伴均习惯了各自为战，根本无法抵御人类的进攻。

    很快的，希泽的同伴死伤殆尽。希泽尽管满心是麒麟一族的骄傲，却也不得不在筋疲力尽之后，展开双翼想要逃。可它刚飞上天空，却发现半空的云层中，远远的藏着一个影子。影子只伸出了一只手掌，朝希泽的方向按了按，希泽就惊恐的发现自己像被一股强悍无匹的力量按下了地面。

    人类法师围了上来，虽然希泽听不懂他们的话，但从这些人类狂喜的眼神，以及这些人身上飞速聚集的灵力涌动中，希泽还是看出来自己与其他兽族在这些人眼中的不同。“我毕竟是神兽，在他们眼里，我还是不同的！”希泽骄傲的想，然后昂起头，准备赴死。

    可是一道白光闪过后，周围的灵力涌动却倾刻间消失了。一个身着白衣，神情忧郁的中年男子站在希泽面前，向周围的人类鞠了一躬，然后说道：“诸位师兄，请放了这位神兽吧。同为天地之生灵，何必屠戮殆尽。”

    希泽本身是听不懂人类的语言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它却听懂了这个白衣中年人所说的这一句话。

    其他的人类很生气，虽然其他人说的话，希泽听不懂，可身为三个神兽种族之一，它又如何看不出来，这些人是在责骂这位白衣中年人。

    他们争吵了很久。其他的人类有好几次想要聚集灵力来施术，可是白衣人每次都轻摆了几下手，这些人的灵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最后，白衣人不再理会其他人，而是对希泽说：“您愿意跟我走吗？”希泽毫不犹豫的点头。于是，白衣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希泽。

    之后，希泽与白衣人说了很多的话。事隔多年之后，希泽依然记得那些对话的细节。

    “很抱歉，”白衣人的态度谦和温良，“我的族人伤害了你的族人。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我无法阻止他们。”

    “你很强大，比你的族人强大得多，可是你为什么要救我？”希泽问。

    “因为你是兽族，而我是人族。”白衣人回答。

    希泽听不明白，又问：“那么你更不应救我。”

    “兽族也好，人类也好，都是天地间的生灵。虽然人兽形貌有别，其实本是一类。兽有皮毛，人也有毛发；兽体内有骨骸，体外有皮rou，中间鲜血流润四肢百骸，人也同样；人兽皆有意识，均发端于脑；人兽皆以草木rou类为食，皆居于山林之中，湖海之上……人与兽有诸般相同，便是同类。既是同类，同类被戮，我自然要救。”白衣人说这番话的时候，一付严肃认真的样子。

    希泽初听之下，心中还是一阵的不服。可是细细思量，却又觉得略有其理。它沉默了良久，才道：“可是我们言语不通，一向互相屠戮，哪有同类的样子。”

    白衣人微笑道：“你看，如今我们不是可以对话了吗？我和相伴而行，言语投机，如何不是同类的样子？”

    希泽再一次沉默了下去。这一次它很快的反问道：“我倒想知道，你，为什么可以听得懂我的话？我遇到过很多人，却从来没有人能听懂我的话。包括你的那些同族，我的话，他们也同样听不懂。”

    这一次白衣人脸色郑重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就我所知，在人族之中，我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和其他生灵们对话的人。我听得懂它们的话，而它们也和你一样，听得懂我的话。”

    希泽问：“这是你修习的法术吗？”

    白衣人回道：“不，这不是法术，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然后他微笑着问：“现在，我们可以是朋友了吗？”

    希泽犹豫着，说道：“不。你救了我的命，那么按兽族的规矩，你是我的主人。”那个时候，希泽的心中却想道：“哦，让一个人类做主人，这是多么羞耻的事！”可麒麟族的自尊，却让希泽不得不这样说。

    白衣人还是微笑着摇头：“我们是朋友，大家伙。”他向希泽伸出了手，道：“我叫犹天。”

    希泽心里松了一口气，嘴里却说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们只好做朋友了。”希泽低下了头，用它最珍贵的犄角触碰了一下白衣人伸出的手掌。

    “从此以后”，在湖心小岛的密林里，希泽缓缓的向面前的犹加和扶苏说道，“我们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在接下来的十多年里，我们一直在一起在蓬苍大陆上到外游历。人类对兽族的攻击，也从三大神木下，向整个大陆扩散。在我们周游大陆的过程中，我们亲眼看到了兽族与人族之间不可计数的战争。我们救下了很多人，也救下了更多的兽。可我们两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得很。十多年，也就是十多年的时间，兽族被彻底击败了，几乎所有幸存的兽族，都逃进了深山老泽的深处。从那时起，蓬苍大陆成了人类的世界。人类便把这片大陆，改称七国。”

    希泽的声音刚落，犹加便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么，犹天先祖又为何会死呢？杀死他的，究竟是什么人？”

    希泽的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让扶苏来这里，是想告诉你关于犹天大人所参悟的，并于灵力的奥秘。”

    扶苏立刻坐直了身子，竖耳倾听。

    “我和犹天大人在一起十多年。在这期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修炼。他从来没有冥想，打坐，或者服食任何药物。可是，他的力量依然是所有生命中最强大的。无论是人类，还是兽族，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单体力量，可以超越犹天大人。”

    “我曾经恳求犹天大人，施展最强大的力量阻止两族之间的战争。可是犹天大人却回答说，两族战争背后，有着极其可怕的力量在推动。这并不是他个人的力量可以阻止的。他的话，让我想起了当我被人类追杀时，那个躲在云里的影子。我想，这个可怕的力量，一定是那个影子的力量。”

    “后来，我不再恳求犹天大人出手，而是求他教给我使用这么强大力量的方法。他告诉我，他对于灵力的方法并不适合我使用。因为，他与我们不同。他是先天就没有灵宫，不用聚灵的人。”

    “我很惊讶。在我的认知里，无论人或兽，要想运用灵力，就必须依靠灵宫聚集灵力。没有灵宫的人，根本不可能使用法术。而犹天大人那么强大，一定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方法。而这个方法，与我们拥有灵宫的人的修炼方法一定不同。”

    “后来，犹天大人果然没有教我他修炼的方法，而告诉我很多他在修炼过程中所参悟的关于灵力的秘密。我按他的方法来使用灵力，力量也变得越来越强大。”

    “尽管，我一直对他自身的修炼方法感到好奇，可是犹天大人始终没有告诉我。一直到他临死那一天清晨，犹天大人叫醒了我。他对我说道，他知道自己将命不久已。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托我去做。”

    “我很吃惊。犹天大人力量强悍无比，他的身体也一向健康，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样说。可犹天大人说得很郑重，因为这件事，就是关系到他修炼之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