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苏特伦的梦魇
苏特伦大脑的反应已经停滞了，任何力量，他都无法再捉摸得到。梦魇结晶在击中他额头的同时，就化作了一滩液体状的东西，从他的眉心渗透了进去，在此一刻，他骤然失去了全部的知觉，整个人都像脱胎换骨，进了真空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世界仿佛与他脱离了一切关系。 大脑混沌不堪，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特伦似乎陷入了沉睡，却又若即若离地感觉到莫名刻骨的冰冷。霎时间，恍如苍穹变色，或者说，他所处在的这片空间里，已无苍穹！ “我……我这里……怎么了？”头脑恍惚了一阵，又如同被一盆冷水给浇醒了过来，苏特伦一个激灵，醒来时，眼前的一切，却令他无所适从，不知所措，记不得今夕是何年了。 看手中，空空如也，噬影和戮魔连同着那吞天噬地的魔力一并消失得荡然无存，再也无法感受得到，而周围亦是混沌之野，一片无声世界，任凭苏特伦如何大声叫喊，也收不到半点回音，好似整个世界都已从他身边慢慢地消失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存在。 苏特伦只记得自己正在跟郭星战斗，可却不能明白，他为什么会同郭星作战的，那个念头，似乎来得莫名其妙，却又如此真实，他当然无法理解自己先前在做什么，他总觉得，他的心，他的灵魂，都好像有一段时间并不受自身意志的支配，记忆，仿佛真的空缺了一段。 那空缺的一段记忆究竟是什么？他不得而知，越想，越是头疼欲裂，他只能忍着那股大脑针扎般的剧痛，环顾着这片混沌空间的四周，一声又一声的呐喊，换来的只是双倍的迷惘。 “这里是哪里！有人吗？回答我！有人吗？告诉我，这里是哪里！”茫然，甚至带起了绝望，苏特伦一路狂奔也走不出混沌的尽头，一切都不存在，只有混沌与他相伴。 “呵呵呵呵……”沉闷的声音，有如天雷般，突然间，在混沌的深处炸响，打破了沉寂。 “谁！”苏特伦陡然惊讶。 “苏特伦，是我呀，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那沙哑而略带阴森感，且令人胆寒的声音，仿佛是从天外飘来的，又像是来自地狱的催魂之音，给人若即若离，捉摸不透的感觉。 “少给我装神弄鬼！你是我？呵呵，想冒充，声音也得给我学像点！”苏特伦盛气凌人地指着虚空中就叫骂起来，“快说！这片乱七八糟的空间，是不是你造出来的？” “哈哈哈，我就是你，是你那噬血的灵魂啊！”那声音大笑，“苏特伦，好好地正视你自己的内心吧，我就是你那颗恶魔般的心，充满了黑暗与血腥。” 混沌的某层空间里，猩红色的两束光芒，如同恶魔的瞳孔，电射而出，朝着苏特伦逼来。苏特伦大惊失色，他下意识地举斧抵挡，然而手中却空无一物，斧呢？我的噬影呢？我的戮魔呢？我什么都没有了，难道就只能站在原地等死吗？ 苏特伦一阵头疼目眩，眼看红光逼近，他只能往侧里就地一滚，但那两束红光却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在混沌之中扫过了他的全身！ 被红光击中，一阵麻木，却无痛感，苏特伦感到奇怪，却又下意识地捂住了额头。他到底在做些什么？这里怎么看都像是幻境啊！ 然而，虽无直接的痛感袭来，但很快的，苏特伦的大脑就仿佛不受控制了一般，但钻心的疼痛骤然加剧。他牙关紧咬，却不作声，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一些奇怪的音响。那种音响，仿佛是骨骼在断碎着，全身的骨头之间都在做着剧烈的碰撞与衔接，并因此擦出了阴冷刺骨，伴随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的音乐。 “你还在挣扎着什么？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那猖狂的声音听着渗人，“你的本性，就是如此，噬血、嗜杀、好战、逞能、恃强凌弱、横行霸道；你骄狂、你自私，发起狠来不知天高地厚；你多疑、你善妒，为了证明你自己的正确的，任何人，哪怕是战友，你也照杀不误。这就是你，英姿飒爽的风光模样背后，却隐藏着唯我独尊的孤独与冷傲，隐藏着一颗比变态杀人狂还要恐怖的内心，血腥的杀戮，是你最大的享受，你所爱的一切，都不过是你的棋子，随时可以抛弃，因为你，只是你自己一人而已，魔鬼之子苏特伦。” 苏特伦打了个冷颤，刻骨铭心的，不再是疼痛，而是心灵走向岔路口的恐惧和无助。 “你就独一无二的自己，如今身边空无一物的混沌，不正是你所追求的虚无吗？”那沙哑而沉重的声音敲打着苏特伦的心门，“我说的一切，不正是你过往所想的吗？你我本是一体，恶魔无时无刻都与你同在，在你的内心深处，除了自己，还有第二个活着的东西么？” “不要再说了！住口！混蛋！”苏特伦抓狂了，内心止不住地颤动着，心神也俱是躁动不安。起伏不定的情绪，更似火山即将喷发，他心惊rou跳，浑身都渗出了汗水，头脑的疼痛比起心中的狂热与沸腾之感，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是梦魇，属于他苏特伦的梦魇！别无选择，唯有正视他自己的灵魂，才有可能获得超脱，要不然，他就出不去。他深谙一切，因此曾经，他也遇上过类似的梦魇。 “我是美杜莎，我与你的血液同在……” 多少年前的梦魇之音，久久未从他的耳边消散。或许是命里的安排，不可思议的事情，从来都来得那么突然，苏特伦倒也是习以为常了。 随后一段时间，苏特伦仍处于内心狂乱的挣扎状态，撕裂般的感觉令他疯狂，却又无处发泄怒意。他想着，那个声音，有可能真是自己的灵魂吧？可是，他的灵魂，又怎么会是一个令人恐惧的恶魔呢？ 不，还是不能接受啊！我怎么会是恶魔？我不是！我不是恶魔！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成恶魔的？对了，就是从那个时候吧，对于新武器的狂热和憧憬，全然忽视了噬影和戮魔之上的魔性，于是，从此以后，我的意志一直都在被魔器上寄居着的恶魔灵体cao控着吗？开什么玩笑啊，连这两把东西我都无法驾驭吗？噬影和戮魔，怎么可能是恶魔之器啊！ 伴随着心灵的激烈争斗，苏特伦的眼前越来越模糊。他的脑海中，恍然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开来，整个脑海间都充满了神秘而诡异的黑色符文，那些符文旋即又一个个化作了狰狞的厉鬼模样，进而变红、变红，比斩首时喷溅出来的鲜血一样红…… “不……不！”苏特伦无法控制这种明知是幻觉，却又即视感极强的景象，狂叫出声。 脑海中，那些符文越来越多，就在它们几乎将要布满苏特伦整个脑袋之时，一个巨大阴森的骷髅头陡然出现在那些符文的中央，而那个骷髅头，似乎就是一个漩涡点，那些黑色符文开始不断朝着那个漩涡点急转，并被那骷髅头不断地吞噬着。 直到黑色符文消失殆尽，苏特伦的脑海中空空如也。不知为何，他能清晰地看见自己脑中事物的投影，那种恐惧感，心生绝望却又无力阻止，他仿佛看到那个面目狰狞地骷髅头正冲着他邪笑着，吞云吐雾着，黑色的障壁将他的心灵似乎都囚禁了起来。 苏特伦失去了知觉，他觉得自己的力气已经被掏得一干二净，疲惫不堪的他，只想要好好地睡上一场，一觉醒来，也许一切都还变得晴朗，无论是天气还是心灵。他确定，眼前的一切都是他过度疲乏而产生的幻觉而已，一定是他在做梦，假象，早晚会散去，睡吧，睡吧…… “苏特伦会长！”战场中央，许奥一声喝令，郭星当即就被苏特伦带来的骑士们团团包围住了，许奥举刀横在郭星的颈部，厉声喝问：“你把会长怎么了？” 斜眼瞧着昏睡在地的苏特伦，郭星轻松地笑了笑：“你急什么？你们的会长正在跟自己的灵魂作斗争呢，郭某不过是推个波助个澜。要是会长真正觉醒了，用不了多久，他自然就会醒来的。” “阿伦！阿伦！”站在集市口，露希的美貌依旧令他砰然心动，只是那份感觉，在此刻似乎平淡了许多。 苏特伦兴奋地朝露希狂奔过去，这里似乎像是莱恩特城的集市，他的记忆瞬间又回到了那个时候。还是青涩的年纪，身后背着的，只有那充满回忆的血光利斧。他和露希，还是亲密无间的伙伴，始终保持着最纯洁的关系，同样作为郭星的部下，虽然日子过得并不奢华，但却充满了快乐。他们没有后来撑起整个公会的压力，也不用面对那无与伦比的艰难险阻，只需要像个普通的转职战士一样，过着他们应该过的生活。 “希儿……”苏特伦匆匆来到了露希的身边，微笑着抚摸她那冰清玉洁的脸颊，“我好像……做了一个漫长无比的梦……” “梦？”露希茫然相视，笑容天真无邪，不像后来那般高贵冷艳中还暗藏着杀机。 “嗯。我梦见……我们背叛了郭星，还去往了人间，在一个叫夏言风的队长的带领下，我们大破了郭星的手下以及熊睿尔的百万大军，然后，我又当上了人类转职战士公会的会长……” 露希笑了起来：“哦？那可真了不起，只不过，我可真希望你的白日做梦可以变成真的哟，这样一来，阿伦可真有出息了呢。” “不……我宁愿不要变成那样。”苏特伦突然变得神情激动，“到了那时，我就不会再珍惜身边的伙伴了，我将变成一个只知道杀人的恶魔，那样的我，不配与希儿你在一起。” 只是一个梦而已，苏特伦怀疑这种事，大概没那么简单吧？可是，因为一个梦而激动成这样，露希立即感到了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