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龙山下
自沐瑶入宫以来，南楚王对沐瑶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除了物质上的满足，每天朝政之余，南楚王必定会来到无忧殿，陪沐瑶用膳，读书，练琴，甚至亲自指导她的学习。每每看到她的长进，司马景厉都会心情愉悦地朗声大笑：好，好，不愧是我司马景厉的丫头，果真是聪慧过人，假以时日，定是我南楚国第一才女！他的笑声浑厚有力，透着大山般的沉稳之气。当敏锐地察觉到沐瑶面对新环境时不太适应时，为了舒缓她的心情，南楚王还专门挑了个阳光灿烂万里晴空的日子带着她去放风筝。 司马景厉对自己的好，沐瑶默默地看在眼里，心里却是越发的不安了。 “父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某天，沐瑶突然一本正经地问司马景厉。 司马景厉先是一怔，随即大笑一声，像是听了世上最愚笨的笑话，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傻丫头，你都称孤为父王了，这种问题还需要问么？ 沐瑶摇了摇头，并不认可他的话，她眨了眨清澈乖巧的大眼，又问：父王一定很喜欢娘亲吧？ “何止是喜欢呐。”司马景厉轻叹了声，苦笑道：“我愿为你娘倾城倾国倾尽江山，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我与她注定有缘无份。” 沐瑶看着司马景厉，看着这张平日里总是气度威仪的帝王脸上难得闪过一丝无奈与落寞，沐瑶的心也跟着狠狠地抽了一下。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的娘亲吧，因为爱她的母亲，所以爱屋及乌地将她视如己出。当世人纷纷猜测南楚王对长乐公主的宠爱是一种弥补，是出于对已故心爱女子的愧疚时，只有沐瑶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从来没有亏欠沐芙雪。反而，司马景厉给沐芙雪当了一辈子的守护神，而今又来守护她的女儿。沐瑶觉得自己肯定是上辈子做了数不清的善事，今生才如此幸运地投生到了她娘的肚子里，而后收获一份来自帝王的独一无二的父爱。 然而，毕竟不是亲生的骨rou，沐瑶并不确定南楚王对她娘的这份无望的痴情是否能支持他护她一生，都道时间是磨灭一切的利器，她也不确定等怀旧的热情褪去，南楚王是否还会像现在这般对她关爱备至。 所以，沐瑶从来不会仗着南楚王的宠爱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王室里的金枝玉叶。尽管南楚王毫无保留的呵护驱散了她心中寄人篱下的阴霾，却始终无法使她心中那颗悬着的大石落下。九岁的沐瑶有着超越年纪的成熟思维，她要的不是一时半会的安逸无忧，而是想到了更远的未来。她深深感激着南楚王给予的一切，同时也担忧着这场华丽的梦终究会有醒的一天。 因此在最初的一年里，沐瑶总是活得格外的小心翼翼，也格外的勤快努力。譬如，凡是司马景厉给她安排的学业，沐瑶总是会付出百分之两百的精力争取尽善尽美，凡是司马景厉在的时候，她总是会想方设法的逗他开心，沐瑶喜欢司马景厉摸着她的头时，哈哈大笑的神情。 我不是来蹭吃蹭喝的，我是来替娘亲报恩的，沐瑶如是想。 不仅如此，为了更好地融入这片新天地，沐瑶开始学会讨好，讨好周边的一切人和事... 当秋阳公主的风筝挂树上了... “秋阳jiejie...” “谁是你jiejie了，你也配！” “jiejie，瑶儿会爬树，瑶儿帮你去取吧。” 不愧是大山里出来的孩子，不待她回答，沐瑶三两下便爬上了树顶，取下那只风筝，又手脚麻利地爬了下来。 “诺，秋阳jiejie，你的风筝！”沐瑶笑得温甜。 秋阳公主傲慢地接过，连句谢也没有，只鄙夷地瞥了她一眼：“野猫子，会爬树了不起么，得意个什么劲？！” 四周偷笑声不断：欸，野生的公主就是野生的公主，张牙舞爪地上树像什么样子。 偷笑声不大却也不小，恰好钻进沐瑶的耳洞，震响沐瑶耳膜。 沐瑶面色一僵，乖嫩的小脸闪过一丝尴尬。 然而即便如此，她依旧不曾气馁，依旧广行善事。 当惠晴公主养的波斯猫弄丢了... “jiejie...”遇到比自己大的王子就叫哥哥，遇到比自己大的公主就叫jiejie，遇到妃嫔娘娘就恭恭敬敬地请安行礼，遇到司马景厉就甜甜地大叫父王父王。这似乎成了沐瑶的一种本能，沐瑶的嗓音永远乖糯温甜，似乎故意要甜到人的心坎里，让人难以忘怀。 “怎么又是你这小乞丐！”惠晴却皱起了眉，左一句jiejie右一句jiejie的，她跟她很熟么？ “听说惠晴jiejie的小诗不见了，瑶儿来帮着一起找吧。” “谁要你这小乞丐多事了，你当本公主的女婢侍卫找不着么！”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jiejie你等着，瑶儿这就给你找来。” 脚底一个生风，沐瑶蹭蹭蹭地跑遍了几乎大半个王宫，终于在御膳房藏腌鱼的坛子后找到了这只天杀的猫。 “喏，惠晴jiejie，你的猫咪。” 无论何时，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盈盈的笑，不管别人怎么骂她、嘲弄她、捉弄她，她总是一如既往地笑脸迎人。笑容是保护自我的最佳武器，九岁的沐瑶已经深谙此道。 惠清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眼底闪过一丝窘迫，毕竟自己宫里的那么多人找了那么久都没有结果，却被这小丫头片子先找到了。惠清抱着黑不溜秋的猫，狐疑地瞧着沐瑶，瘪了瘪嘴：“无事献殷勤，说吧小乞丐，你想要本公主怎么答谢？” 沐瑶眨眨眼道：“jiejie明鉴，瑶儿并无此意，瑶儿只是见小诗长得乖巧可爱，心里很是喜欢。听说她不见了，瑶儿心下担心，就过来帮着一起找了。”不得不说，沐瑶仿佛拥有与生俱来的讨好人的天赋，人们往往光是瞧上她那双明亮清澈充满真诚的大眼，就不忍心怀疑她所说的一切。 惠晴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应，只听得她低声地嘟囔了一声：马屁精。 当小王子司马炎涵蹴鞠的球掉到荷花池里了... 大家伙拿着长长的竹竿捞的大半天，却见那球不但没向岸边靠近，反而越飘越远... 沐瑶立即自告奋勇地挺身而出:“涵弟弟，jiejie帮你捞吧。” 她揽过长杆，在竹竿的末端扎了个大丝网再去打捞，轻而易举便把球捞了上来。 小司马涵激动地拍手叫好：“jiejie真厉害...呃，jiejie你是哪个宫的？” 一旁的秋阳冲着沐瑶翻了个白眼：“马屁精！” 是的，自此，沐瑶又多了一个外号：马屁精！ 专门讨好人的马屁精！ 且这个绰号很快地就传遍了整个王宫。 无忧宫从此热闹了起来，与之前特地来找茬的热闹不同，现今大家都是奔着马屁精来的。 “喂，马屁精！” 沐瑶左右望了望，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确定这个称呼是在叫自己，但想想除了她自己，好像不太可能是别人欸 “芷萝jiejie有什么事么？”小沐瑶小脸上挂着阳光灿烂的笑，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 芷萝公主挑眉看向她：“听说你这是闲事招待所？” “...”沐瑶一愣，呃...她可以说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