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等待过后
幽冥之境，忘川之界，三途河畔，彼岸花开。 这一片奈何地种满了曼珠沙华，轮回之际，正是彼岸花开之时，红色的花儿开的如火如荼，风儿吹过，纤长的花瓣随风摆动，远远望去，如一团团跳跃的火焰。 听说彼岸花的花香有一种魔力，闻过这花香的人能够记起自己前世之事。 远处飞来了几对幽冥夜蝶，洁白如雪的蝴蝶翩翩飞过花丛，不一会儿，越来越多的蝴蝶飞过，霎时间，这一片火红的花地被铺天盖地的白色湮没，这白色晶莹剔透，璀璨夺目，就像落了一场雪，洁白无瑕，遮盖住了那凄美的血色。 奈何桥前，三生石旁，七夜一袭黑色的衣，将身形隐于阴影中，他手掌托起一朵曼珠沙华，花香幽幽，淡漠的画面在脑海中变得清晰。 “陌上花，遇良人，宿命劫，轮回转，碧落黄泉，今夕何夕；再相见，陌路人，浮生梦，姻缘错，红尘万千，今夕何夕？”不知是谁在弹唱这首长绝，曲调悲凉沧桑，让人潸然泪下。 琴声悠悠，飞过忘川，黄泉之水，湮没旧颜。 七夜用手捂住心口，那里的剑伤早已凝结，却留下了深深的伤痕，他蓦然回首向身后的彼岸花地望去，无数蝴蝶翩翩飞舞，飞过了如火如荼的花丛，顺着忘川河流向远处飞走。 已经很多年过去了，每年这个时候，七夜总会一个人默默地伫立在三生石旁，他在等待自己深爱的人回来，回来这里与他一起渡过忘川。 他深深的呼吸着，闻着曼珠沙华的花香，他怕自己会忘记，这些年来，额间那道曼珠沙华的印记始终未曾褪去，每一年记忆会因此一点点散去，他知道当初老城主是为了他好，得到不死之躯那一刻起，他将面对的就是无尽的孤独和漫长的等待，若是没有记忆，这一切会好一点，但若是没有了记忆，他将会忘记自己等待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忘却，那是他深爱的人，一个白衣清丽的女子······ 最后一只蝴蝶也飞远了，七夜心中升起一股悲凉，还是没有一只蝴蝶愿意为他停留，他伸手抚摸着三生石上刻写的名字，神色无比忧伤，“碧落黄泉，世世相随。”曾经的誓言变得无迹可寻，突然他无比凄凉的笑了，又一次深深回眸，将一片片火红的彼岸花地尽收眼底，他想终有一天她会从那里飞来吧，可惜他等不到了。 今年是他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在幽冥之境漫长的等待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幽冥界的气息一点点侵蚀着他的身体，再这样下去，即使有着不死之躯也会毁灭消亡，毕竟他不是幽冥中人。 暗夜城的人只能穿梭幽冥界，却不能长久滞留，而他违背了这个原则，在这里待得太久太久了，如今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知道，终有一天自己会遗忘这一切，在拥有不死之躯那一刻，他已经没有了来生，无尽的诅咒便会永远伴随，直至灰飞烟灭。 或许就此终结此生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七夜始终忘不掉那个白衣翩跹的女子，忘不掉她那恬淡的微笑，那种温馨的感觉是他毕生的追求。 如果，一切能从头开始该多好······ “我这儿有一种酒，叫作醉生梦死，喝过之后会让人忘却过往，若是将来你想忘掉这一切，就来墨香酒家吧。” 醉生梦死，黄泉之水。 凡世之人喝过一杯之后便会忘却过往，这些年来，七夜遵照当初的约定，每年都会从忘川取一樽黄泉之水带去墨香酒家，每一次他都想问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桃夭一杯醉生梦死，后来忍一忍还是算了，他不想这么快就忘却一切，他始终相信自己会等到那只晶莹如雪的蝴蝶。 浮生梦三千，醉生梦死，不过大梦一场罢了，一百年了，和墨子烬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现在他可以喝下那一杯醉生梦死了。 七夜嘴角含笑，凡世之人喝过醉生梦死便会忘却，而他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身躯却得了好处，喝过醉生梦死他便会踏入轮回。 下一世，他想化身为蝶，飞过彼岸花地，去寻找那一只晶莹如雪的幽冥夜蝶，然后一起飞过忘川······ 取一樽忘川之水，怨憎会，爱别离，相生相随。 喝一杯醉生梦死，前世今生，忘记又想起，一切重新开始。 轮回，再相遇。 碧落黄泉，死生相随······ “······再相见，陌路人，浮生梦，姻缘错，红尘万千，今夕何夕？” 满树桃花下，孟晓红红裙随风翩然若舞，她纤长的细指轻挑，弹唱着这一首长绝，琴弦早已断去一根，曲不成调，更显悲凉。 她抚摸着这张名为“长绝”的红玉琴，心中感慨万千，永恒的时间里，换来的是无尽的等待，长久的绝望······ 皓皓明月，桃花幽幽落下，孟晓红写完了关于七夜的故事，合上了书册将其放于房间中的书架上，等待着前来翻阅的人。 月色正好，她推开了窗，望见了那满树盛开的桃花，粉艳的桃花在月光的笼罩下极其好看，只是树下少了那个对月独酌的红衣男子。孟晓红笑了笑，现在的她多少明白了些他离去的原因—— 情缘桃树上，桃夭那一朵血艳的桃花，以及冥千玲那一朵残缺的桃花，情缘本是美好的，从相知到相识是极其美妙的，本该属于世人情缘的桃花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影响，最终都会凄美的凋零掉，墨子烬是去寻找这背后的原因了吧。 “陌上花，遇良人，宿命劫，轮回转，碧落黄泉，今夕何夕；再相见，陌路人，浮生梦，姻缘错，红尘万千，今夕何夕？”月色下，不知是谁在弹唱这首长绝，曲调悲凉沧桑，让人潸然泪下。 临风下，抖落了一地花瓣，一切都抵不过时间的消磨，期待也会慢慢凋零。 红尘万千，今夕何夕？ 孟晓红莫名感到悲凉，不知道那个人是否眉眼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