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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碗 饮(米)汤

    一碗饮(米)汤

    李小兔近几年运气不错,由于继承了岳父的财产,成了村上首屈一指的富户。于是,将自己的名字也改得文雅起来,叫做李贤财。可是,人们一不留心,还是叫他李小兔。他本来日子紧巴巴的,现在,不仅放账,还千方百计地买田买地,扩充财产。这个暴发起来的他,不知道在哪里学了两句致富经:“杀不死的穷鬼,称不起的富家”。他恪守着这两句“致富经”,除了放高利贷外,不肯接济任何人,吝啬得一毛不拔,成了村上有名的“铁公鸡”。

    本村胡二林家道平平,夫妻俩两个小孩,靠一丘二亩水田过活。稔熟年份还将就能过。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胡二林的妻子生第三胎因为难产,到城里的大医院去产生,不仅用光了自己的所有钱财,还借遍了亲朋好友。待到妻子回家后,一家人连饭也没的吃了。求东家借西家,好不容易挨到了青黄不接的清水六月,实在到了借籴无门、山穷水尽的地步了。那田里的稻子在灌浆饱米,稻穗在田里摆风,虽然可爱,却还要十多天才能收割。度日如年的日子,连一时都难挨,何况这十多天呢!夫妻俩树皮草根还能勉强度日,可是,没有一点米,孩子们就活不下去。眼看着大点的孩子个个瘦得有气无力;刚出世吃奶的孩子,早没了奶水喂养,再要是没有米糊,就都活不成了。胡二林夫妻考虑再三,决定将这二亩水田,连青棵稻子一起,卖掉救命要紧。

    急着卖田,有谁能要呢?胡二林知道李小兔正在买田,就和李小兔说。李小兔高兴地满口答应,问胡二林要多少钱;胡二林说:“眼见得再等半个月,就能收稻子了,可是我等不及;那田少说能收二十担稻子,加上田价,你给四十担稻子;我们不讲多少钱,好不好?”李小兔听了,半天没有开言。胡二林说:“怎么样呢,你说句话呀!”李小兔抓抓脑袋,慢声慢气地说:“你讲的稻子,其实不多。可是,稻子价钱是多少呢?收上时,一担稻只卖两块三到两块五,现在却要卖五块钱,这些你都知道。你算算,现在这四十担稻子要值多少钱?况且,我现在也没有这些稻子。所以,这个田我也买不成。”

    胡二林听了,急了起来:这田要是卖不掉,就没有稻子回家,怎么得了?而且,眼前除这位李小兔外,一时还找不到买主!于是用恳求的口气说:“李家兄弟,你就说个价吧。总不成我说多少就是多少吧?你要是没有许多稻子,那不够的,给钱也行。”胡二林心想,以多年相好的村邻关系,求他将这丘田买下来,解自己燃眉之急,应该是能成的。可是,李小兔却眨巴着眼睛,干咳了两声,说:“凭着我们多年的关系,在你现在困难的时候,你那田我是应该买下的。只是,”他停了停说:“我明人不说假话,马上就要收稻子了,依着你讲的稻数,我只能按照收上之时的稻价折算,再按照现在的稻价,给稻子给你。你要是能卖,我就买了;你要是不能卖,我也没办法。我是不会拿现钱买你田的。我要是有这个钱,新稻上市时不也能多买点稻么?我总不能睁着眼睛吃老鼠屎吧?”

    胡二林听了,着急地说:“那你作什么价呢?”李小兔说:“去年上市价,你记得,是两块三,我现在给你算两块五,总没有作你吃亏吧?”胡二林心想,现在是五块,按两块五算,四十担稻其实只有二十担了;这田里还现长着二十多担稻子,如果这样卖了,等于把一家人赖以生存的二亩水田白白地送掉了。因此,于心不忍。可是,又不敢说不卖。嗫嚅了一阵后,他说道:“这样的话,我回去和内眷(老婆)商量一下,明天为一(做决定)吧。”

    胡二林来到家里与妻子商量,可是,妻子哪有什么好办法;为了活命,夫妻俩还是决定将田就这么卖了。这时的李小兔也清楚:胡二林已经到了绝境,这田非卖不可。不过,还得逼他一逼,不然,他是不会心甘情愿地以这样的价格出手。第二天一早,李小兔借故出门去了,用回避的办法,再逼一逼胡二林。胡二林来到李小兔家时,只见他老婆在厨房里忙碌,没看见李小兔本人。

    胡二林只好在李小兔堂前(客厅)里等候。胡二林为了卖田,伤心地已经一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这时,他觉得头昏脑晕,还觉得天昏地暗。他来到厨房,想向李小兔老婆讨口水喝。正好,李妻饭煮得开锅了,就顺手舀了碗米汤递给了胡二林。胡二林将这碗米汤端到堂前,待稍微冷了一点,一口气喝了下去。岂知,这碗米汤喝下去后,眼前豁然明亮,人也来了精神。他想了想,这饮汤(米汤)能有这么神奇,我何不将自己田里的嫩稻割回家,也做成饮汤活命呢?他这样想着,便向李妻说:“麻烦你告诉小兔兄弟,我的田不卖了。”说着,转身回家来。

    胡二林来到家里,立刻去田中割了一捆青棵稻来,把才饱浆的稻粒捋下来,泡在水里,用石磨碾碎,再用纱布滤去稻壳,下在锅里熬成了糊汤,一家人就这么喝着;那稻子一天老似一天,米汤也一天浓似一天。就这样,一家人喝着嫩稻做的米浆活了过来,田也留了下来。

    李小兔从外面回来后,他妻子将胡二林喝了饮汤后,就说“田不卖了”的话告诉了他。李小兔听了,责骂妻子说:“你是个没有心计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把茶水给他喝,单把饮汤给他喝呢?饿肚子的人喝了茶水,会更加难受。现在他喝了饮汤,回家用嫩稻做饮汤喝去了,哪里还肯卖田?我的算盘全让你打乱了!”接着,他又教训妻子:“俗话说:‘杀不死的穷鬼,称不起的富家’,像你这样,我们哪能发得起大财来?”妻子知道自己已经失误,只好默默听训。本文2087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