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约定
另一边的房间里，少年被瑠萤那暴力破门的手段吓得一抖。抿了抿嘴，他低着头收拾床上那一床破旧的棉被：“今晚你睡我的房间吧，我出去睡。” 他抱着几乎把整个人遮住的被子向门走去，经过瑠萤身边时却被对方一把拽住丢回床上。 瑠萤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可怜的一小团，尽量放软语气说：“别闹脾气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这句话就像是导火索般点燃了炸药，少年猛地抬起头，大颗大颗的眼泪不要钱地滚落脸颊：“你根本就没想过要回来！” “中界那么危险，你去了说不定就遇到危险死掉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如果你成功了，得偿所愿地找到了留在那里的方法，你就更不会回来了，我还是一个人……” 少年哽咽着低泣，抬起衣袖擦干净脸上的眼泪。看着瑠萤仍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门边，他淡淡地说道：“想来以你的强大是用不着我担心的。那位是中界的纯血贵族吧，恭喜你了……” 他背过身走到书桌前，点亮一盏油灯。此时他停止了哭泣，房间中只听见间歇的抽气声。 “没有你，我还是会继续我的生活。这屋子里有你需要的东西就带走吧，我要工作了，请不要打扰我。”少年在书桌前坐下，开始雕刻起一块小小的木头，看起来是一只可爱的小猫的木雕。 知道少年一旦开始工作就不再关注周遭的事了，瑠萤也不说话，从床边拉过一根木椅坐在少年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工作。 对方明显拒绝交流的样子虽然让她很心塞，但是她怕再刺激一下，对方就会把她赶出家门了。虽然，少年比她要弱太多。 拿着刻刀的那双手是那么精巧，指尖上布满着细小的伤痕和老茧，这都是常年工作留下的痕迹。明明就是这么一个弱小的半吸血鬼，瑠萤却时时好奇，自己不但不讨厌他，而且最怕他生气了。 天快亮了，少年才停下手中的工作，却仍是不愿与瑠萤交谈。对此，瑠萤也只能叹一口气：“汉森，我总是不会留你一人的。”到了我真正要离开的那一天，我会带你走的。 少年脚步顿了一瞬又继续向前走去。走出房间，皮埃诺双手交叉在胸前侧靠在门边等着他们。瑠萤还是昨天见到的样子，而汉森则换上了出门的装束，避风的帽子、格子围巾，腰间还挎着一个小小的布包。 汉森对着皮埃诺低头行礼，低低地说：“我现在要出门工作了，您请自便吧。”语罢便离开了木屋，门上的风铃又是一阵叮当作响。 “看这样子是没哄好啊。” “我的事我自会处理，请您不用多虑了。”瑠萤哀怨地看着汉森离开的方向。 少年离开后，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皮埃诺走上前去，割破自己的指尖，用鲜血在瑠萤的额上画下“约定”的契约。契约成立，血迹消失在瑠萤的额上，融入灵魂。 皮埃诺的手背上也瞬间浮现出同样的印记然后消失了。 瑠萤按照说好的那样将鬼蝶的茧交给了皮埃诺。警惕心使然，皮埃诺当场就催化了茧。茧表面上奇异的花纹开始泛起光芒，随着皮埃诺注入其中的魔力越来越多，缠绕的丝线也高速消失中。 最后一阵强光迸出，茧中的生物终于显露姿态。漆黑的身体，蝶翅上密布着枝叶脉络般的纹理，背上则是象征着鬼蝶的狰狞骷髅纹。初生鬼蝶纯黑的双眼如曜石般明亮，头顶上弯弯的触角随着它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小东西吸溜吸溜地把自己的茧吃掉，末了，还吃撑似的吐出一小圈黑雾。皮埃诺将血液滴在鬼蝶的触角上，口中念着缔结契约的咒语。他手中引导着黑暗的本源魔力注入鬼蝶的身体，待它身上的纹路由白转金时，皮埃诺停止了魔力的输入。 鬼蝶从他的手中晃悠悠地展开翅膀，并不似普通蝴蝶那样完整的蝶翼，鬼蝶的蝶翼是由它身上的纹路构成的。自由变换的纹路是镂空的，飞起来似鬼魅般轻盈。 皮埃诺皱眉点点头，虽然只转移了一半的黑暗之力，但是这样对灵魂的侵蚀至少会降低很多。“该是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两人又一路瞬移到那天他们来到下界的骨海。 “这里的血气是前不久两位亡灵法师打斗造成的，这里的一个城市瞬间变为血海。自那以后，这里便是最容易产生时空裂缝的地方。” 瑠萤拿出她的枯木法杖，在地上开始绘制传送阵。 “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人在这里用同样的方法想通过裂缝前往中界，不过大多都被埋伏在这里的人截杀了。时间久了，到这里来尝试的人也少了，不过也不是没有。” 外轮廓画好，开始绘制内线，每一笔都要精细，不能被打断。 “其实只要是对阵法稍加研究的人就知道，这里的血气中夹杂的怨念太多，直接打开裂缝的话反而会遭到反噬而被撕裂。” “所以，绘制是有技巧的……嗯？”空气中的气流产生了微妙的变化。隐隐变化的元素流动瞬间打破了阵法的平衡。瑠萤手中的魔杖立即粉碎，地上的法阵也在顷刻间消失无踪。她被法阵破碎的气流击出数十米远，血液从嘴角蜿蜒而下。 “有人……打开了下界的裂缝。这个气息！”瑠萤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神复杂地盯着皮埃诺说道。 “是那天跟在你身边的人。” 瑠萤退后一步，紧盯着皮埃诺：“既然他们来带你回去了，那也就没我什么事了。我现在恐怕不方便在他们面前现身，毕竟之前多有冒犯。那么……请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期待下一次的再会。”她运起全身的魔力，瞬移离开了这里。 空中出现了一道漆黑的裂口，周围的气流都向裂缝中涌去，皮埃诺站的地方正好是风眼反倒没事。从裂缝中渐渐显现出几个人的身影。 岚水、卡林、尼路……还有那个昂。他们通过裂缝之后，裂缝便像从未出现般消失了。 “皮埃诺大人！”几人从空中降落后，便焦急地向他围过去。 尼路皱紧了眉头，目光在皮埃诺周身打量着，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之后稍稍放心，接着又问道：“您没事吧！” “无碍。”皮埃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么快就能想到去找那个疯子，找到下界的入口，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值得表扬。 “那个女人呢？她在哪里？我要杀了她！”确认无霖的身体无碍之后，尼路压抑已久的杀气倾泻而出。 “回去了。”皮埃诺看着昂说道，顺便随手给了尼路一个暴栗，果然夸不得（虽然对方完全没有接收到你内心嫌弃的夸奖）。 “看来大人已经达成您的目的了~不介意我知道这出戏的结局了吧~”昂挑起一双桃花眼，皮埃诺身上的黑暗气息淡了不少，看来是和那个女人有关了？ “这个。”皮埃诺伸出手，鬼蝶在他掌中翩翩起舞。 “没想到您专程跑到下界来，就是为了拿这个东西，早告诉我的话，这种魔兽不是手到擒来吗~”昂戏谑地看着他。 皮埃诺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你的东西，我可用的不安心啊。” “唔，也对。毕竟我总是喜欢给一点附带的小礼物的~”看来这位知道得不少呢，用这种方法来转移身上的黑暗之力，不仅能将反噬减到最低程度，还能隐藏黑暗的气息，真是太有趣了。 “既然事情都解决了，那么我们也离开这里吧。毕竟您要是失踪太久，那可就不好交待了呢。”昂随手一划，空中便凭空又出现了那个大裂缝。 如此磅礴不知深浅的魔力，皮埃诺心里还是颇为忌惮的，谁让这个疯子和他现阶段拥有相同的目的呢。 几人踏入裂缝，下界又恢复了宁静，依旧不变的黑暗与萧条。 稍微平息了一下法阵失败带来的反噬，瑠萤回到了那个小木屋。汉森出去卖他做的木雕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瑠萤再一次认真地打量着这个自己待了快三十年的地方。 当年她被放逐到下界的时候，一个人根本无法在这个混乱的下界生存。那时是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汉森救了她，带她来到这个小木屋，两人相依为命一住就是三十年。 半吸血鬼的生长周期是他们血族的好几倍，在身体素质上有天生的劣势。在一开始的十几年，汉森白天都只能待在木屋里，所有的窗户都用厚厚的麻布遮住光芒。他就像现在每天做的那样，在油灯下做木雕为生。只是那时他的技艺还不成熟，他们的日子也过得颇为艰难。 直到今天，汉森也还是十几岁的少年的样子。而她，因为黑暗禁术的原因永远地停留在如今的少女模样。 她心中的仇恨在这三十年中没有一刻被她遗忘，只有在面对汉森的时候她才会收敛自己身上的杀气。她不会放弃回去复仇的想法，只是，这一次，带上那个呆呆的孩子吧。 这次不告而别尝试去中界，没想到汉森的反应如此大，她不敢再瞒着他做出什么令他伤心的事了。毕竟，她也只有他了不是吗。 入夜，汉森带着自己的小布包回到木屋，远远地就看到一片漆黑的小屋。 她果然还是走了吗…… 这一刻，即使是今天好运地把木雕都卖完了，他心中也没有一丝开心。 早知道……昨天就不那么跟她说话了，该好好道别的。 想着想着，汉森又红了眼圈，推开屋门，却被一个软软的怀抱限制了行动。 “呆子，我说过，我总是——不会让你一人的。” “嗯……” 静静相拥，一夜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