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别辞

    “费修是因为被注射了毒剂而死的，但现场的保安措施非常严密，没有任何人能够靠近那个楼层，更不要说是向他、或者是在他所用的药品里注射毒剂。但事后我们却在监控视频里见到了这个人，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那里去的，对于他，没有任何人留下的印象。奇怪的是，画面里，有很多人和他打招呼，事后却都一口咬定说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戴百川说道。“我们只能推测这大概是一种障眼法或者是幻术之类的东西，所以我们用图像分析软件在数据库里到处搜寻匹配的对象，却意外地发现了这个……”

    他把另外一张照片递给孙阳，那显然也是从视频里截取的画面，两个人坐在车上，很显然，是一次警方的临检。

    “奇怪的是，录下这段视频的警员对于这个人也毫无印象。”戴百川把两张照片放在一起，对孙阳问道。“你觉得这是同一个人吗？”

    孙阳的眼睛却看着后面的那张照片，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这应该是他们入城时在高速公路出口被拍下来的。

    他只感到深深的无力。

    看到第一张照片的时候他就知道医院里出现的那个人是殷柘，虽然被口罩遮住了脸，但两人从仰光一路驾车越境进入大夏，然后又一起做了那件事情，一起回到远山，他对于殷柘已经很熟悉，一眼就看出来了。

    如果戴百川没有在这个事情上说谎，那作为龙青庭属下的殷柘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费修死亡的现场，那说明龙青庭在这次鬼玄宗的事情上充当的角色显然就很不简单了。

    一切都是骗局？

    鬼玄宗对自己的攻击都是他们策划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殷柘才在把他送到家之后匆匆离开？

    这时候孙阳才想起，在他被偷袭的时候，殷柘应该没有走远，他不可能看不到那些巨大的鬼影，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无论是他还是龙青庭所谓安排来保护他父母的人都没有出现……这是不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将会有这样一场袭击？

    应该因为这样的真相而感到愤怒，或者是因为被发现与凶手有关而感到惶恐吗？

    戴百川故意没有提照片上他清晰无比的身影，显然是在等待他投降或者是解释，但孙阳心里却只感觉到深深的困倦。

    “戴处长……”他把照片放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我真的不想参与这些事情了……”

    戴百川却盯着他的眼睛，然后问道：“你真觉得自己还能退出？就算我什么都不做，龙青庭对你这样另眼相看，你真觉得他会让你平静地生活下去？别忘了，从下礼拜开始，远山就是他说了算了。”

    “你想让我干什么？”孙阳问道。

    “我什么都不想让你干。”戴百川看着他的双眼说道。孙阳觉得戴百川一定猜到粤西荀家的事情与他有关，但他却偏偏不提这个话题。“我只是想让你弄明白一件事情，龙青庭这个人并不像他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好。”

    “这我早就知道了。”孙阳答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他想为所有的修行者和异类争取平等的权力，想要为他们谋取公正的对待。”

    戴百川嗤笑了起来：“你觉得这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孙阳反问道。“如果他们愿意遵循这个国家的法律，愿意为了这个国家的发展和强大而付出，为什么不能承认他们的存在和贡献，让他们获得应有的对待呢？”

    戴百川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孙阳却认真地看着他。

    “你太年轻了。”戴百川说道。“你真的认为，修行者和异类会甘愿与普通人分享权力？你真的认为他们会甘愿忍受一群普通人与自己站在一起？他们的起点就和普通人不同，让他们与人类‘平等’，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平等。你真的认为，当他们获得了向上的空间，还会有普通人的机会吗？你所看到的是异类被我们压制，但你有没有想过，在这样的压制下他们依然可以为所欲为，如果让他们走上前台，他们会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他的神色不知不觉地激昂了起来。“不！我绝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们的前辈花费了几十年的时间，十几万人因此而死去，我们终于真正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主人，将数千年来一直压在我们头上的那些东西……修行者、妖怪，还有别的什么东西，统统打倒在地！我们这个国家终于真正的站了起来，然后呢，还没等这一切稳固下来，我们就又拱手让开，让他们重新回来统治我们？这不可能！只要我活着，我就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也是一个异类。”孙阳说道。“你在我面前说这些，不觉得很可笑吗？”

    “我相信你和他们是不同的，你的思维方式和他们不同。孙阳，你的确是一个异类，但你是修行者中的异类。”戴百川说道。“你去了泰国，去了青丘，去了仰光，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你不可能感觉不到这一点。在他们那些人，那些东西的眼里，普通人类根本就毫无价值。人命在他们眼里算得上什么？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夺取一个完全无辜者的生命，也许只是因为无聊，或者仅仅是因为他正好需要一个阴灵。”

    “是啊，但你们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他的情绪在某种程度上也感染了孙阳，让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难道荀翎不是你们的人吗？”

    “你说的对。”戴百川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去。“我们当中有一些人，已经背弃了最基本的原则，他们的所做所为和我们曾经唾弃，曾经愤恨的那些人已经变得没什么两样。所以你已经看到了，当异类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普通人的命运将会如何？荀翎还什么人都不是，如果他某一天成为了特案管理局的高层，你觉得大夏的人民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未来？”

    “问问你的本心，孙阳，你真的想要看到那样的一天吗？你真的想要自己的家人，亲人和朋友生活在那样一个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