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袁丽
这时雷格生慢慢抬起头，微微笑着，依旧不是谄媚的，好象很真挚，但也仅仅是好象。 “老爷，您可回来了！” 老爷子没有看对方，因为他是主人，对方不过是个卑微的下人，哪怕对方这几年独力帮他打理着这个家，但下人终究是下人。 他依旧在看自家的房子、花园，半晌才点点头，感慨道：“还是回家好啊！” 然后转身，伸出手摊开，一只肤如凝脂的柔荑放到他的手上。 雷格生没想到车里还有个人，他好奇了，随之露出了本性，只见他伸长了脖子，鬼鬼祟祟的往车里偷看。 汪姬搭着老爷子的手，满面春风的从车里走出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好奇地看着眼前这栋大房子。 “繁漪啊，到家了，感觉怎么样？”老爷子问道，神情间透出一丝自豪。 汪姬没有说话，看着看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殊不知，旁边那个弯腰耷背的老管家一直在偷看她，上上下下，目光好奇而又警惕。 “走！”老爷子招呼一声，两人携手进屋。 旁边的雷格生连忙低头做温顺状，人一过去马上又抬起头看着。家里居然多了个女主人，他甚至都忘了迈步。 “mama呢？我要mama！” 这时前面车里传来一个童音，雷格生扭头看去，只见司机打开副驾驶的门，一个奶妈抱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从车里出来。 连孩子都有啦！雷格生彻底懵逼了，看着这个小男孩，直到奶妈抱着他进门。下一秒连忙撩起长衫，一溜小跑着进屋。 “咔！” “前面的都很好，就是叮当，奶妈抱着你进屋的时候，你要盯着雷爷爷看。” 演童年周冲的小演员是个叫叮当的小童星，他mama就在现场陪着，一听到导演说话，连忙跑过来把导演的要求重复了一遍。小家伙挺老练的，还不住地点着头。 “雷老师，就刚才孩子进屋这一小段，咱们再来一条，您受累。”李绍红对雷格生很客气。 “没事，没事。” 老雷乐呵呵地摆摆手，又逗着小叮当道：“小叮当，待会你进屋的时候要看着爷爷。你想啊，你回家了，这里怎么还有个老头子呀，你肯定会感到奇怪，对不对？” “对！我知道，雷爷爷。”小叮当大声回答。 于是这小段拍的很顺利，一条就过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镜头，但王大伦却看得很过瘾。两个老戏骨对细节的把控，演绎得简直惟妙惟肖。 还有就是他发现原来汪姬很漂亮。以前看《京城人在纽约》的时候，总感觉这个女人长的挺怪的，漂亮谈不上，而且还老相，但今天看到她的真人，皮肤很白，笑起来很妩媚，尤其是穿着旗袍，浑身散发着熟女的风韵，特别漂亮！给人的感觉特别好！ 接下来几天主要是拍周萍和繁漪的情感戏。李晓婉经常开玩笑说他跟赵先生长的有点象，当他真的看到赵文轩时，感叹只有一个字“帅”！ 仔细看会发现他的五官挑不出任何缺点，脸部轮廓分明，组合在一起没有丝毫的违和感，笑起来还有酒窝，看上去十分儒雅温和。 王大伦对比一下自己，可能脸部轮廓有点象，五官单个拿出来似乎也不落下风，但组合起来却没有人家那么协调，显得有点生硬。但怪就怪在很多人都会说他们就象俩兄弟，如果单看背影，还真不太容易分清。 王大伦每天都在剧组混着，大家都知道他是演周冲的演员，制作人李晓婉似乎又很喜欢他。加之小伙子人不错，谦虚好学，忙的时候会很热心的搭把手，所以大家都很愿意跟他亲近。 王大伦原本还想着能在剧组看见田海容，可惜十来天过去了，没见着人，就连袁丽都没见人影。一打听才知道剧组虽然跟演员签了三个月的合同，但拍摄时主要为了迁就那几位港台明星的安排，因为他们的时间是买断的。所以内地的小演员们只能是听通知，随叫随到。 而且有一点他感觉剧组做的很不地道，一般来说剧组都会安排房间给演员有个落脚的地方，但是这里没有。除了几名港台大腕住在豪华的星级宾馆，其他演员住宿自理，连打车费都不报销。 终于毕业了。大家拍了毕业照，吃了顿散伙饭便各奔东西。离别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伤感，因为这种感情在之前的两三个月中已经散发太多了。 王大伦依旧在宿舍里蹭住着，主要是跟剧组离得近，方便！ 六月末的一天他在剧组碰见了袁丽。这天他来的比较晚，袁丽已经化好妆坐在那里候场。 “袁丽姐，你来啦！” “咦，大伦！今天也有你的戏？”袁丽看到王大伦很高兴，她今天是第一次来剧组，谁都不认识，只能一个人捧着剧本坐在那里发呆。 “没有，我每天都过来，反正也没事，过来学习学习。” “呵呵，那也挺好的。” 聊了没多久，袁丽就惊讶的发现，几乎所有的人在经过的时候都会亲热地跟王大伦打招呼。 “没想到你在这里还挺受欢迎的。”袁丽羡慕道。 “时间长了，大家都熟悉了呗！对了，袁丽姐你今天演哪出戏？” 蓝表妹这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演好了还是很出彩的。 “就是蓝表妹和繁漪、周萍在咖啡馆的那段。”袁丽明显有些信心不足，“听说汪姬和赵文轩都很厉害的，我跟她们都不熟悉，不知道能不能演好。” “肯定能行的。” 袁丽演的蓝表妹是个什么事都能豁得出去的那个时代的年青人，新派大小姐，留洋归来，会骑马，男子气十足，人未到笑声先到，这么一个角色。王大伦倒是觉得她跟欧阳兰兰、杜小月都是一种类型，很适合袁丽。 “繁漪的那个追求者谁演的？”他又问道。 王大伦记得这场戏里还有这么一个龙套，剧本里写的很猥琐，据说是会请人来客串。 “是巩翰林老师。已经来了，刚才我还看见了。”袁丽道。 王大伦四处找了找，可不，一个瘦小猥琐的身影站在导演身边，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西服，手舞足蹈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请他来客串这个角色还真是挺贴切的。 上午因为有两场戏出了问题，袁丽的戏要推辞到下午。中午王大伦帮她领来了盒饭，两人挤在一张长凳上吃饭。 “他们怎么这么舒服！” 不远处几位港台大腕正围坐在树荫下，他们有桌子有躺椅，还有助理伺候着，碗筷瓢盆一应俱全，显然不是在吃盒饭。袁丽看着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 “谁让人家是大腕呢。”王大伦呵呵笑道。 剧组吃饭一般分三拨，港台大腕是一拨；导演夫妇、制片人还有雷老爷子他们一拨；剩下的就是他们这帮小演员和工作人员，蹲在院里扒盒饭。 其实这种情况很正常，咖位不同，享受的待遇自然不同，要不然怎么他们能住星级酒店，你丫的只能待在家里等通知，一来电话就得屁颠屁颠的赶过来候着，打车费还得自理。 “有什么了不起的，小演员就不是人了！”袁丽嘴里咕囔着扒着盒饭，可能是盒饭不配胃口，她边吃边皱着眉头。 这时一阵香味飘过来。 “真香啊！”袁丽象只小狗一样抽着鼻子，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找去。眼睛突然一亮，摄影棚门口，正在煮着一锅香喷喷的rou汤，一个老太太掀着锅盖正在往里面投料，看样子差不多已经煮好。 “我得去盛碗汤。”袁丽拿着一个空碗就要过去。 “哎，那不是……” 王大伦想拉住她，却没能拉住，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跑过去了。 “嗤！这谁呀，这么不懂事！” “新来的呗！演蓝表妹的，跟大伦认识。” “喂，大伦，你怎么不提醒她呀？这是她能喝的嘛！” 周围吃饭的人群里就有人小声议论，有热心的就直接跟他说话。 “我还想拉住她呢，可惜没拉住。” 他愁眉苦脸地解释着，目光担心地看着那边，但愿这姑娘不要碰一鼻子灰。 只见她跑到那老太太跟前，伸着碗，说了句话。隔着有段距离，没听清，估计是想捞碗汤的意思。老太太很惊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结果压根就没理睬她，转过身去，用勺子使劲搅着锅里的汤，一声不吭。只留下背后一个女孩伸着碗，孤零零的站着，跟个要饭的似的，还没要着…… 哎呦喂，这画风！王大伦简直都不忍直视。 还好，拿着空碗跑回来了。他最怕小姑娘受不了屈辱，哭着跑了，这样就难收场了，还拍什么戏呀。 “那啥……你刚才跑的也太快了，我想拉来着，没拉住。那汤是专门为那些人熬的，没咱的份。”他想了想，还是小声解释了一句。 “嗯，我现在知道了。” 声音还挺冷静，王大伦偷偷瞟了她一眼，哟，只见她脸色铁青，正在大口大口的扒着盒饭，然后狠狠地嚼着，肯定是把盒饭当成那熬汤的老太太了。 午饭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袁丽的情绪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下午拍戏的时候，一连NG的十几条，一条比一条差，到最后这姑娘变得都手足无措了。 “啪！”导演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把手里的剧本狠狠地摔在凳子上，从监视器后面冲出来：“袁丽，你怎么回事？你会不会演戏？这么多人陪着，好玩啊！” 袁丽知道自己理亏，压根就不敢回嘴，眼睛里的雾气慢慢弥散开来，聚集成水汽盈盈在眼底，她想努力逼回去，却依旧滑落在脸上，简直就是一个小受气包。 咦，印象中银幕上那个泼辣的杜小月怎么不见了？ 这时还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来，“就是，你的情绪根本就不对，这不是闹着玩嘛。这大热天的，你得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你这样……” 嗨！人家汪姬和赵文轩都没说话呢，你装的哪门子的大瓣酸！王大伦一下子对巩翰林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你丫的也算是个表演艺术家，干嘛跟个小姑娘过不去。 他实在看不下去，便走上去硬着头皮建议道：“导演，要不休息一下。” 其实片场很忌讳这种自作主张，李绍红目光严厉地扫过来，他只能涨红了脸，双手比划着。总算李绍红卖了他一个面子，手一挥：“休息十五分钟。” “谢谢你啊！”袁丽走过来小声道谢。 “没事，没事。别哭了，小心把妆弄花了。”他搬了个长凳过来，安慰道：“尽量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再好好想想，你一定能演好的。” 袁丽坐下来点点头，总算止住了泪水，回过头想找人，却发现那家伙已经跑到导演那边去了。 “导演，刚才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看她挺可怜的。”王大伦抓着头皮跟导演道歉。 “没事！我刚才也是一时没控制住自己。休息一下也好。”李绍红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很大度，还朝他笑了笑，接着又提醒道：“你也该做好准备了，过两天差不多就该轮到上你的戏了。” “明白了，导演。我一定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