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黑山
西北的群山之中，墨良背着几百斤重的图腾柱耳，在密林中灵活跳跃，身形起起伏伏，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丘。 这是他离开北村的第五日，猎妖之斗已经是第六日。 现在，他甚至一只妖精都还没有猎取。他就是这样一路沿着山峰的脉络，不断地深入山脉深处。大山的深处，纵然是马向阳也不敢轻易涉足。若要人知道他的踪迹，人们一定会以为他疯了。 但墨良清醒得很，他向着刚刚离开不久的妖山——鸡鸣山飞速地前进。 这天，他终于靠近。 当走上一座山峰之巅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缓缓驻足。 在这一片目之所及的群山之中，无数的巨木拦腰折断，似乎沿着某种风的轨迹，向一个方向倾倒，如同一条惊天的巨蟒，盘旋着，从山间碾压而过。断口处，锋利的木茬，彰显着生命拉扯的力量。这毁灭的力量极强，纵然是千百年的老树，也禁不住。 方圆里许，一片狼藉。 这便是当日墨良于数十里外亲眼目睹的一剑！他的眼睛微微发出亮光，“这种程度，三座妖山的妖精，能抵御得住么？” 天下强者虽多，但在这莽莽山脉之中同时出现而未有交集，可能性却不大。一面是三公垂涎的大妖精血，一面是骇人听闻的剑阵神威，同是传说中的力量，一齐出现在这天地间小小的一隅。这对于渴望力量的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抵挡的诱惑。 所以墨良重新回到了这里，带着他的图腾柱耳和冒险的心。 从山巅走入山谷，在一个巨木挺拔的地方，将图腾柱耳砰的一声墩在地上，墨良这才沿着巨木倒下的方向，摸向黑山。 图腾柱耳对于墨良而言并不重，但图腾柱一般绝少暴露于妖精面前，颇为相冲。 他不敢疾奔，此地巨木多有损毁，相比于妖灵他的个子虽小，但也十分容易暴露。好在他料定距离不远，大约摸出数百米，一座黑色的山体已经出现在视线之中。 这便是黑山。 此时的黑山远远地便能够感到一股滔滔燃蒸腾的魔气，远远望着，墨良立刻升起一股心悸之感，就好似，脚下的大地随时都要将他活活吞没一样的窒息。 “大妖的气息！” 墨良眼睛微微一缩，这力量的道蕴，让他身上的血液都要燃烧起来，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这里并不见大妖出没，有的是仅仅凭着气息便能震慑人心的大妖精血！也难怪此地的妖精如此疯狂。 看得出，黑山并非一开始便如此墨黑，从那山顶至山腰，显然得比山脚要更加漆黑，这里也是魔气蒸腾最为浓郁的地方。或许是那大妖的血，喷淋在了山峰的位置。 而在山巅，有一道开裂的缝隙，自东南向西北正对着墨良的方向，贯穿山体。这裂缝，如同山峰的一道伤口，为凌厉无比的利器所伤。 是剑，现在墨良知道了。 这一剑，定然蕴藏着可怕的力量。它凌空劈下，将数十米的山巅，几乎断成两段，有数米之宽的开口。 在这黑山之上，曾经的大妖与剑客，必然有过撼动山岳的碰撞。 此刻，黑山寂静。 在山腰快要接近散发魔气的墨土之处，有着眼睛发红的妖精。他们分作三波，其中一方墨良看起来十分熟悉，正是通体漆黑“哑哑”乱叫的鸦公，这是鸡鸣山的妖精。另外两方，则是有着千足百手的“蜈公”和嗅味熏天的“鼬公”。 他们有着痴狂的神色。 三名妖大王声色俱厉地鞭挞督促着妖山中的妖精，冲击着山腰处一层淡淡的光幕。光幕之上，有着乳白色的小剑流转，光波荡漾。 “这是剑阵。”墨良轻声说道。同时眸子里露出一丝疑惑，为何人族的强者要在此地留下剑阵？ 这剑阵对于三座妖山的妖精而言，太强大了。他们此刻破阵，非是机巧，而是纯粹的蛮力，不断地损耗着剑阵的能量。以至于，墨良离开此地已经半个多月又回来，他们才刚刚冲上山腰的位置。 不一会儿，就有妖精元力枯竭，就地吐纳。 三座妖山，单凭任何一方都不可能攻破剑阵，他们谨守着平衡的秩序，各攻一方，互不干扰。但那警惕的目光，却骗不了彼此。 墨良观察一会儿，轻轻摇头，“不对，数目不对。鸡鸣山的妖精，乍看之下起码少去近半！” 这发现，让他心脏一跳。此行，不正是为此来的么？早在半个月之前，他们亲眼目睹那惊人的剑阵余波的时候，就隐隐感觉到黑山疯狂肆虐的剑气，如此强大的剑气，对于妖精也是巨大的打击。 墨良不知道妖山如何处置陨命的妖精，但多半不会贪食他们的妖血和精魄。 而现在，仅仅鸡鸣山的妖精比起墨良当日所见，就少了数十。按照鸦公当前呲牙红眼的躁动，岂能放任这些家伙散漫？除非，他们大部分已经没有能力再冲击黑山了！ 他们在哪？ 墨良的心思立刻活跃起来，一双眼睛也在黑山附近乱晃。 …… “小的们，给我用些力气！” 鸦公嘶哑的喉咙奋力地呼喝着，他的目光，仰望着黑山山巅那如同望天之眼一般的裂缝，光芒熠熠。 鸡公的死，他说不上愤怒，反而好似得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这三公相争中，他若是得到大妖的精血，便能彻底取代鸡公，哪怕在这座座妖山之中，也能站稳脚跟。这如同上天专门赐予的一场造化，环环相连，让他对自己产生了天骄的错觉。 可如果得不到大妖精血，蜈公、鼬公瞬间便能将他吞得连渣都不剩。 于鸦公而言，这黑山的三公之争，更如同一场关乎生死的拼搏。远处，不时响起蜈公、鼬公充满力量的呼喝，让他感受到一阵阵巨大的威胁。 “小的们，这第二道剑阵马上破开！大妖的精血近在咫尺，再用些力气！” 他大喝，于此同时双翅一挥，两道黑色的风刀凌厉地穿过妖精的头顶，轰在剑阵之上。剑阵顿时猛烈波荡，其中乳白色小剑的气息更加黯淡。 …… 墨良伏身在与黑山相望的山峰之上，随着目光的移动，缓缓转动脖颈。他的视线扫过黑山山脚的每一寸土地，并逐渐向远处看去，不放过任何一丝的蛛丝马迹。 黑山周围的山峰，更是如同经过山洪洗礼一般，面目全非。 巨木在折断的过程当中，相互的枝杈撕扯，使得巨木横躺侧卧，凌乱无比。加之，许多茂盛的枝叶乱摆，将一座座山峰全然遮掩成绿色。 忽的，墨良目光微微一顿，眼睛聚起神光。 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枝杈树叶之下，他隐隐约约看到一点灰色，若不注意，还以为那是裸露的山体。不过，细看过去却是能看到些许的绒毛附在其上。 “这是……” 他神念一闪，立刻在高山大壑之中锁定了那一点。 又看一眼仍在半山腰埋头轰击第二道剑阵的群妖，而后约莫了之间的距离，料定即便妖精冲过来，他也能够逃得掉，墨良毫不犹豫地循着掩护，冲了过去。 不远的距离，当墨良半伏在这倒下的巨木上，看着被巨木压在下面的一只兔妖，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 “这些妖精，竟死在这里，无人过问！” 拨开一些枝杈。这兔妖皮毛呈灰白色，虽与山体有所差异，但若远远看去，也很难区分得开。此时，兔妖已经断气，身上有着被剑气割裂的穿孔，汩汩流出的鲜血已经凝固。它的眼睛大大地睁着，仿佛还看得到临死前那惊骇的眼神。 淡淡的妖气发散，即便它死了，也不敢有任何的动物敢于靠近。 可墨良不同，他看着倒在地上只剩下一具驱壳的妖精，比看到任何让人垂涎的宝物还要欣喜。 “我的猜测是对的！这些妖精，死在了剑阵之下。而且，那些活着的妖精已经根本顾不得这些死物，或许只有那山巅之上的大妖精血，才能吸引他们全部的注意！” “既然如此，那便成全了我吧！” 他的眼神奕奕发光，双手已经攀附在那百年的巨木之上，隔空望一眼黑山之上毫不察觉的妖精，他闷闷的“呀嘿”鼓劲，轰隆的一声，这巨木连同周边数根参天树干，被抬了起来。如此重量，即便是墨良入墨六品有着五千斤的巨力，也颇感压力。腰胯用力，巨木被狠狠推了出去，轰的又是一声巨响，那兔妖的躯壳才完全显露出来。 这兔妖体型也算小巧，相当于一人大小，粗看之下，其生前必然已是不俗的实力。 墨良不敢停留，一把抓住他的后颈，腾地蹿了出去。 而在黑山之上，一众妖精被这忽如其来的巨响惊的一跳。甚至，许多胆小的家伙，禁不住地缩了缩脖子，敬畏地看着黑山之巅，以为又是剑阵要发威了。 “大…大王！我好像看见有个人族的家伙，把我们兄弟的尸体带走了！呱~”鸡鸣山众妖，一只蛤蟆精战战兢兢地向着鸦公禀道。 鸦公丈余的身躯略微回眸，射出冰寒无比的眼神，正瞥见一道疯逃的影子。在这冰冷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轻蔑，“不要管他，一只死了的妖精，有什么用？给我全力攻阵！率先破阵者，本公赏一份大妖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