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过年了
刘玉芳人比较现实,只要老公能赢钱,而且赢回的钱能够充公纳入阁楼里的家用小金库,暂时没反对我出去穿A。 一连几天坐在穿A的场子上,每天我心跳加快,体表温度升高,夜里兴奋得睡不着觉,出现了典型的嗜赌并发症。 此时当地呈现出全民皆赌的气氛,不仅我快疯了,村民门也快疯了,有老太太偷偷把存折拿到古镇上取回数年积蓄半天就输光的,有输了钱借不到钱翻本连夜把未长大的肥猪拖出去卖的。 一位本村资深赌客,小名叫娃儿,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五十来岁,已经秃顶,男女老少仍叫他娃儿,每年过年必赌无疑,这一年前半月手气很顺,赢了一万多,买来一套不合身份的西装革履套在身上,走起路来整条街也显得不够宽,后半月输光老本,很快从农民街消失。 还有一位资深赌客,三十来岁,常年挑着担子坐火车,挣了不少汗水钱,却大部分流失在赌桌上,每当到深夜输光老本时,趁着场子还没散去,急着翻本,挨家挨户敲门借钱,从街的这一头敲到街的那一头,然而街坊邻居都知道他嗜赌,没一个人肯借,年年如此,成了当地的笑谈。 挨近年关,几天下来,我输输赢赢,输的少,赢的多,赢了一万多,刘玉芳劝道:你看那些大赢家,没有一个稳得住,到头来通通输得精光,你也该见好就收。 我笑道:怕什么,反正只投入了五百元,输掉也只输五百,外面的朋友说,假如手气一直顺下去,赢个十来万,可以不教书了,回来做生意。 她眉头一皱骂道:猪脑袋,婆娘的话也听不进了,莫非外面的人是你的亲爹亲妈? 我只得屈从:好好,我听自己婆娘的,不去穿A了。 腊月二十六这天,把多余的钱交给刘玉芳,口袋里揣着一千多,带着有钱人的心情,出去喝喝清茶,打打麻将,斗斗地主,输赢几百都觉得无所谓了。 吃过晚饭,农民街的场子很快铺开,白天有不少外地大鳄坐庄,到夜里只剩下本村的赌客,也是男女老少皆有,因为本金少,无人敢坐庄,我口袋里还有一千多,经不住茶馆老板的劝导,忽然间脑子一热,大模大样的坐上了庄家之位。 掏出一千五做本金,赌局开场。 当夜围在场子边下注的人,多数是赌场上的小鱼小虾,每一注不过一二十元,对庄家来说风险不大,于是我胸有成竹,滚动骰子,等着其他三家看过点子,再慢慢翻开自己的牌。 尽管每个人下的注不多,二三十个人下注,庄家通赔,也得赔上个三四百元。 几圈下来,输了赢,赢了输,通吃过后又通赔,成了拉锯战。 十来分钟过去,我坐庄的手气欠佳,输输赢赢,眼看着钱慢慢少了下去,最后只剩两三张大钞了。 再过一圈,又是个通赔,钱赔不够,只能依照点子大小,按赌桌上规矩从逆时针方向依次赔下去,没拿到钱的赌客也无话可说。 老赌客总结出一条经验,赌桌上的最大风险就是输光老本不肯走人,无休止的借钱,无休止的输下去,而一千五很快输光,我心有不甘,不愿走人,开口向老板借钱。 世上最深谙人情世故的业主不过茶老板了,这位老板大当然也是个聪明人,明白我作为教师,碍于面子,借钱不会赖账,于是爽快的甩给我一千。 可是,当夜的小鱼小虾们预感到我手气很背,疯狂反扑,开始滚动下注,利滚利,几圈下来,一千元又输得精光。 眨眼间就输掉两千多,心里的弦开始慢慢绷紧。家里阁楼上还藏着一万多纯利,下意识的朝斜对面望去,自家铺子却已经关门,由于照顾着两个孩子,阳阳又太小,刘玉芳原本喜欢看热闹,却很早就关门,此时正坐在家里看电视。 老板很快看出了我心思,又爽快的甩出一千。 接下来手气一直很背,骰子一滚,自己的钱就一叠叠的飞出去,几分钟过去,一千又输光,此时我已经深陷进去不能自拔,不得不再向老板借一千。 当一千元再次输光,我的脚趾都抓紧了,对老板说道:还有多少钱,全借给我吧。 茶老板当然能够衡量每个赌客的偿还能力,明明还有钱可借,却面有难色:林老师,我只有这么多,你想一想别的办法吧。 此时几个赢了钱的邻居出于一片“好心“,希望趁着我手气很背继续赢下去,主动借钱,你五百他一千的凑够了两千。 当夜仿佛是一场噩梦,再次开局,大约十几分钟后,两千元就打了水漂。 农民街有很多闲人,一有个什么重大消息,很快会传遍每个角落,此时某个热心邻居敲响我家铺子门,刘玉芳听到消息,抱着阳阳急匆匆赶过来,也不知为何,平日我输点小钱就大吵大闹,听到输了好几千,欠了不少外债,一脸的焦急之色,反而镇静下来,不声不响的回家拿钱去。 狂输,成了我们这个小家的灾难。 刘玉芳平日里一元钱一元钱的计较着,当灾难临头,却毫无怨言,默默无语,与我共同应对。 接下来,我的手气毫无回升,刘玉芳站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我又输掉好几千现钱。 当场还掉赌债,输掉几天来的盈利连同那五百元老本不说,还动用了她两千多铺子上的营业款,还想赌下去,可是赢家东走一个,西走一个,场子自然就散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默默相对,过了好一阵,她终于说话:龟儿子,不信婆娘的话,只能去讨口。 我真心忏悔道:靠打牌是不能发家的,玩玩可以,坚决不去穿A了。 她趁机教训我:你看街上那些豪赌的人,哪个发了家的?没一个死到一条好路。 我苦笑:唉,过去你是我的学生,按辈分还是我的表妹,现在反过来教育我了。 她撇撇嘴骂道:锤子老师,锤子表哥,猪脑水,你也配当老子的老师?
婚后慢慢了解到她的一个习惯:说到做到。过了腊月二十六,家里有烟抽,一天一包,有饭吃,我再也没从她手中讨到过一毛钱。 无论有钱无钱,人人总要过年。 川人吃年饭,并非都在大年三十,每家人有每家人的特定时间,并一代代固定下来,我们林家吃年饭定在腊月二十七,而当地的刘家都定在腊月二十九,婚后折中一下,统一为腊月二十八。 再说母亲姓刘,与刘家同宗,血缘虽然属于三代之外,我和刘玉芳也算有个共同的刘家老祖,据说这位老祖,是湖广填四川时从湖南过来的,于是每年吃年饭之前,我都会遵照老父亲的习惯,供奉香蜡纸钱,供果刀头敬酒,面朝堂屋正中,跪下来请祖先先来动筷子,首先呼唤林家前辈,轮到请刘家祖宗时,呼唤的第一人,就是刘家老祖。 按照习俗,每年吃年饭,祭拜祖先的事情一律由男人完成,小孩子必须跟着拜,帮着烧纸钱,女人或站在一边看,或在厨房里继续做饭。 我是独子,远在广东的老父经常嘱咐,逢年过节一定得祭拜林家祖宗,不能漏掉一人,也不知为何,尽管我是个唯物主义者,受老父的影响,祭拜过程从来就不敢马虎,甚至在焚香燃烛之时,不敢心生杂念。 也许世上真有一些不可解释的神秘现象。假如我在节日祭拜时漏掉一位祖先,过了不久,很可能会梦见这位祖先,比如我有个二爸,几岁就死了,觉得这个人过去根本不存在一样,某年吃年饭忘了请他,不久果然梦见家里来了个陌生男人,据说游历了很多地方,终于找到我家,并自称是我二爸。又如我母亲那边有个二嬢,也是几岁就夭折了,过去吃年饭从未遥唤她,某夜突然梦见家里来了个青衣尼姑,自称是我二嬢。 更为神秘的是,由于存在着一个共同祖先,婚后刘玉芳曾梦见刘家老祖的祖坟所在,那是个极其偏远的山坡背后,年轻人从未去过的地方,而祖坟的确切位置只有当地几个辈分很高的刘姓老人才清楚,得知真相后,我和刘玉芳大为惊讶。 因为亲历了一些神秘现象,也因为家庭的影响,逢年过节的祭拜,我对所有祖宗都诚惶诚恐的。 阳阳出生前,过年祭拜祖先,由刘玉芳准备香蜡纸钱,把捆绑林紫丹的竹椅子放在我身边,林紫丹不能动,则叫她用嘴巴请祖先来吃年饭,教她求祖先保佑全家,保佑她自己早日能活动身体。 这一年的腊月二十八,中午,岳父岳母过来了,刘玉芳做好了丰盛的年饭,在吃饭前由我焚香燃烛,而两个孩子则放在我脚边。 请祖先过年,每年不外乎求得祖先保佑,此时多了个不到半岁的阳阳,还不知她到底能不能走路,于是祈祷的重点,除了求得家里平平安安、财源茂盛之外,就放在了阳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