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赌了一把

    也不知为何，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敲定了就行，没别的事，我就去上课了。”

    周校长又神秘一笑，叫住我说：“又是姚夏玲请你来的吧？到时候我就把功劳记在你头上，也好对她有个交代嘛。”

    走出校长办公室，我隐隐的感到，也许周校长和姚夏玲之间过去的恩怨，因为转学，也因为我，而悄悄化解掉了，甚至俩人还见过面，于是，我虽然算个小角色，却成了俩人之间的重要角色。

    总之无论是周还是姚，都极其老道，深谙人际关系之奥妙，对于大大小小的利益交换，努力做到皆大欢喜，跟这种人打交道，你会觉得安全可靠，倍感亲切，不过，前提是不能背叛他们，需要绝对忠诚，而我就是个忠诚的小人物，需要跑腿的事，打个电话就去了，比谁都快。

    再说既然陈老板先找人来学校打了招呼，估计是镇上的大人物，因此，陈瑞的入学，将是铁板钉钉的事，至于他学习成绩、行为习惯等等，就变得极其次要了，就算他像何炫一样，咬了班上的大部分同学，只要没被咬断脖子，没闹出安全事故，也就无关紧要了。

    第二次帮忙转学，姚夏玲和周校长暗暗给我上了一课，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某日，由姚夏玲电话通知后，陈老板开着一辆豪华越野到了校门找到我，由我领着父子俩去班主任处报名，当然，建校费什么的也就免了。（不过，陈老板很豪爽，根本不在乎建校费，后来多次向学校募捐，少则数千，多则上万，举办一场篮球班级赛，有他儿子参加，随手甩出一万，作为学生的活动费以及裁判教练的辛苦费。)

    十三岁的陈瑞一米七几，个子比我高，随后几天，上体育课，他对篮球表现出异常的热情，并视我为偶像，很快，我们成了一对朋友而不是师生。

    总之在应试教育的体制下，一切为了分数，班主任管教学生的方式比较呆板，有个性的学生总不适应，陈瑞有些叛逆，什么都听我的，班主任拿他没法时，不得不找到我。

    这次转学比较成功，后来通过我的多次思想动员，陈瑞在校表现越来越好，连周校长也说：“这次你介绍学生进来，没丢脸了。”

    然而在学校里刚顺心一点，家里又出事了，岳父面色发黄，肝部隐隐作痛，突然被查出大三阳，需要长期治疗，而且费用昂贵。

    突发大病，跟岳父多年的生活习惯有关，子女在外，两老舍不得放弃土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早晨煮一锅饭，中午晚上都吃剩饭，而中午往往会两点过才回家吃饭，日积月累，损伤了肝功能。

    岳父一年四季劳作不停，不喝酒不抽烟，不打牌不泡茶馆，用当地人的话说，是个“挣净钱”的人，一辈子攒下的钱，却用来修了一栋火柴盒一般的三层楼房，毫无格局，难看，而五个子女都在外谋生，没有一个回老家居住，每一层楼房都空空荡荡，遇上逢年过节，子女们才回来聚一聚。

    乡下人攒了点钱，往往全部投在修房上，岳父修了房，没多少积蓄了，当时除我们家稍稍宽裕外，其余四个子女尚在创业之中，于是我和刘玉芳不得不承担医疗费了。

    在古镇创业刚有了点起色，却突发意外，顿时忧心忡忡的，家里的现金不过是超市平日的流动资金，抽走了，生意没法继续维持下去，去哪里筹到大笔医疗费呢？

    就在陈瑞转学到联校的一月后，某日，再次接到姚夏玲的电话，询问他在校的表现情况，我以下级向上司作汇报的口气，如实作了交代。

    姚夏玲听后感到满意，至于她那边与陈老板之间到底有何种利益交换，始终不知真相，也不该我过问了。姚的人际网络颇为复杂，涉及到各个层面，此时她为了报答我帮忙转学，及时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说是当年春季全国各地菜籽严重欠收，就在明日，市场上的菜油即将疯狂涨价，涨幅在两元以上，要我去赌一把。

    接手旺旺超市前，邓老板是主营粮油的，后来我们也保持了这一特色，一直售卖散装菜油，不过一直从榨油厂进货，本大利薄，而古镇上一些jian商，往往从省城的批发市场进货，菜油掺杂了不少成分含糊的地沟油、棕榈油、棉花籽油等等，进价很低，零售价也低，利润却颇为丰厚，而乡下人就图实惠，哪家的油便宜一点，就从哪家大量购进，对油的质量不太在乎，由此刘玉芳经常抱怨，多次说想放弃经营菜油。

    听了姚夏玲透露的信息，我砰然心动，不得不如实告知刘玉芳。

    原本，刘玉芳杜绝我在外面接触任何一个女人，尤其反感姚夏玲这样复杂的女人，听说是她透露的信息，立刻变脸，骂道：“老娘的话说一千遍你也不听，外面的女人说一句你就信了！”

    我执拗的劝道：“别想得太多，上次要不是她叫发哥来捡脚子，超市不就给金水村的黑帮砸得稀巴烂了？再信她一次吧，反正大量购进菜油，放在那里也不会亏本的，赌一把赌中了，老爸的医疗费岂不解决了？”

    这年春季，当地菜籽欠收，菜油的营业额一天天递增，刘玉芳也预感到抢购菜油的风潮即将来临，经我反复劝导，终于有所心动，又迟疑的问道：“我们手头上的一点钱，根本不够压货，去哪里借钱呢？”

    我拍拍胸口：“没事，和我一起打球的张应志，是镇上银行专管贷款的，用我的工资卡作抵押，立马可以贷到款，朋友嘛，办手续肯定快得多！”

    当日张应志休班，电话联系后，他爽快的答应陪我去银行，尽快办妥贷款。

    当时小榨油进价是每斤四元二三，我雄心勃勃，打算一次性购进七八吨，而刘玉芳做生意向来是摸着石头过河，怕压货多了风险大，两口子争论一阵，各自让步，决定购入四吨，八千斤，贷款总额为三万五。

    银行贷款不是立马就能拿到钱的，几番周折，办妥后已是下午，我们只好决定第二天一早去区镇进货。

    接手旺旺超市，我们和那家榨油厂老板已经打了两年交道，进货前一天往往会打个电话预约，走出银行大门，我立即给榨油厂老板打电话，询问当日的批发价后，说：“我们要四吨，明天一早来进货，每斤四元二，不会变吧？”

    老板应道：“打了两年交道了，打个招呼就行，当然不会变，就算明天开始涨价，也给你们照每斤四元二算。”

    第二天一早，我们租了辆货车赶到区镇榨油厂，老板见了我们，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你们赢了。”

    刘玉芳问：“王哥怎么说我们赢了呢？”

    王老板答道：“今天各地菜油涨价，涨幅吓人，两元多一点，而依照电话约定，你们的四吨货还是照昨天的价格结算。”

    王老板讲诚信在区镇是出了名的，否则生意不会做得那么大，挣得上千万的家产了，依照头一天的价格约定出货，不过让他少赚一万多而已。

    对我们两口子来说，头天的一个电话，就净赚了一万六千多，天上掉馅饼一般，心里当然喜滋滋的，装完全部油桶，货车经过区镇闹市时，叫司机停在路边，玉芳平日原本很节约的，此时却疯狂购物，为两个女儿分别买了两套衣服，自己也买了一条裙子。

    而阳阳每次闹着要买盒装芭比娃娃，最贵的那种，一盒四十，里面藏着几套衣服，十几双鞋子，可以按自己的意愿随时给芭比娃娃换穿，闹了一年，这次终于如愿。

    回到黄果垭镇，邻居们主动帮忙卸货，油桶搬上二楼，放入寝室旁边的临时仓库里，怕楼板不能承重，又在楼下的偏房里放了几十桶，卸完货，尽管精疲力竭，却兴奋莫名，怎么说呢，毕竟是头一回，一天就赚了一万多。

    顺利完成交易，只等逢集一天天卖出，稳赚不赔，慢慢收回现金了，吃过午饭，付了车主租金，我背着刘玉芳拨通了姚夏玲的电话：“夏玲姐真是神了，今天菜油果然涨了两元多！那么大一个榨油厂老板也蒙在鼓里，你是怎么提前得知行情的？”

    姚夏玲解释说：“我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有个朋友在外省做粮油批发，信息是他透露给我的，不过连他也不敢十分确定，没想到真的算准了。”

    我笑道：“又帮了小弟大忙，怎么谢你呢，要不你尽快成家，生个棒小子，以后兄弟教他打篮球嘛。”

    她骂道：“小龟儿子再油嘴滑舌的，姚姐告诉你老婆让你跪洗衣板！”

    打完电话，我悄悄删掉通话记录，以免刘玉芳见了起疑心，闹得个一地鸡毛。

    当夜，两口子抬了两桶油，注入超市门边的售油器里，只等第二日逢集，抢购菜油的风潮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