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起新愁（2）

    “心阳你…”雍澈满脸尴尬，不知郭心阳唱的是哪一出，可胡旺不待他说完，已默默的拿出一杆小秤，利索的称好郭心阳要的每一样炒货，分开用纸袋装好，又一齐装在一个大纸包里，笑吟吟的递给郭心阳，“谢谢郭公子光顾，一共一块二，您这才是会吃的主儿，回去哪样吃好了再来买，我每天一早儿准在这儿！”

    “前辈…”郭心阳万料不到这位在奉天武林响当当的前辈高手涵养竟如此之好，“晚辈刚才冒昧了！”

    “什么前辈不前辈。”胡旺摆摆手，“我和雍澈他三叔有交情，他才叫我声大伯。公子您身份贵重，可别瞎叫，平白的折煞了我！”

    “前辈！”郭心阳拱手正色道，“您大隐于市，避高趋下，实为高人…”

    “郭公子！”胡旺笑着伸出手来，“一块二…”

    郭心阳含笑掏出两块钱递了过去，却不接胡旺找回的零。胡旺见状嗔道：“我做的是足斤足两的买卖，不曾多饶你一钱，你这是干啥？拿我当戏子呢，还打赏？”

    郭心阳这才接过找零，侧目看了看雍澈。雍澈见状会意，开口向胡旺谦声道：“胡大伯，其实今天我俩过来，不单是光顾您老买卖，还有事情请教。”

    “哦。”胡旺随口道，“要是唠闲嗑就站到后头来，别耽误我做买卖。”

    二人顺从的站到摊子后面，见胡旺坐在椅子上也没有多高，便都蹲下俯身和他说话。

    “胡大伯。”雍澈问道，“您和我龙叔认识多长时间了？”

    “这个哪记得清楚。”胡旺苦笑，像是笑那岁月无情，“我只记得那会儿俺爹还在，这么算下来，咋也有小二十年了…”

    郭心阳插道：“这么长的交情？我看龙师傅也就三十来岁，那你们岂不是打小就认识？”

    “差不多吧。”胡旺的眼里泛出一丝暖意，“我长他七岁，那年我才刚刚自己出摊，有几个刮地皮的来扰，他们也知道我这买卖没多少油水，崩不出钱来，便天天顺些炒货。我们做小买卖的惹不起地头蛇，只得忍气吞声。可有一年刚入冬，他们过来三五号人，一人拿了我大半斤的新榛子，那东西不便宜，我一整天都挣不出那么些钱来，当时也是年少气盛，就想让他们换点别的拿。谁知惹毛了他们，掀了我的摊子，又给我一顿胖揍…”

    “胡大伯。”雍澈不解道，“您当时虽说年轻，可也是大小伙子了，那个把流氓哪是您的对手？难道都是练家子？”

    “嗨！”胡旺叹道，“他们哪练过什么功夫了，都是吐吐沫、扬沙子、王八拳、踢老二的下三滥手段。只是俺爹和俺师傅都告诉我少惹事，绝不能跟没练过的人动手，我那时毕竟年轻，真要发起狠来，让他们断胳膊断腿那都是轻的…”

    郭心阳讪笑道：“前辈你还真沉得住气！”

    “要不怎样？”胡旺叹道，“你以为练过功夫就不挨欺负？你今天打了人家，感觉占了便宜，可明天你这买卖就干不了了！”

    郭心阳听了这话也不禁轻声一叹，默而不语。

    胡旺又道：“也就是那天，我见着了小久。他那会儿才十二三岁，可手底下已有些本事，三拳两脚就打跑了那些小痞子，那些人里有人认得他是龙家的少爷，知道惹不起，这才吃了哑巴亏，而且也再没敢扰过我。”

    “你和龙叔那时已经认识了？”雍澈不禁问道。

    胡旺摇了摇头，“打那以后才算认识，那天以前我只听说龙府有位淘气的小少爷。我请他吃了顿馄饨算是感谢，呵呵，他屁大点的孩子竟还要了一斤散白，酒钱比馄饨都贵！我兜比脸还干净，没喝二两只能装多，最后还是他算的账。”

    雍澈看了郭心阳一眼，意味深长道：“看来龙叔自小就是古道热肠，豪气干云啊！”

    胡旺悠悠道：“他那时候还只是好酒，后来是嗜酒，现在已算得上酗酒了，而且行事作风也越来越怪，但我知道，这人本心始终是好的，就像他的绝技龙爪手一样，看似杀气腾腾，实则无一杀招。”

    郭心阳忽然又问：“没有杀招？那又如何克敌？”

    胡旺哈哈笑了两声，“年轻人，老汉我活了四十来年，你是我见过最好的苗子，可就一样不行。”

    “正要请教前辈！”

    “你啊，太聪明了些，哪有见了别人的功夫马上就学去的道理？我看得出有些功夫你是正经学过的，可还有好些，你只是空有其表，里子全都不对。对了，直到现在，我也没能瞧出你本家的功夫。呵呵，你以为我在夸你？我告诉你，照此下去，最是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胡旺说着站起身来，实在是没比坐着高出多少，“你说没有杀招便不能克敌？那是行伍手段！国术虽占个术字，可它看中的还是内在修为，俺们汉人讲究含而不露，蓄而不发，这已然比直取要害高了一层。你看那秧子插到水里倒是极容易，可只有水，苗儿是长不出来的！水下面有土有泥，这才是正根儿！”

    “前辈所言极是！”郭心阳有如醍醐灌顶，“所以我辈习武，不在拳法在修为，有善心至刚之拳可以为柔，无戾气至柔之拳可以克刚，正所谓‘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胡旺又慢悠悠的坐下，笑道：“我就说你小子聪明得紧，就是总走岔道，你师父也不管管你。”

    郭心阳嘿嘿干笑两声，并不接他话头，忽然想起一事，又向胡旺问道：“前辈，咱奉天城里还有谁会这龙爪手啊？”

    “嘿我说你小子！”胡旺嗔道，“刚夸你两句，怎么又来劲了！我实话告你，满奉天就龙久一人会，他师父死了快十年了，再没别的徒弟，也没听说他传过谁功夫。哦，对了，雍澈不能算啊。”

    郭心阳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老的意思是，这龙爪手，就龙爷这一家，再无分号了？”

    “不错！”胡旺吹了吹胡子，“这功夫是北少林的绝技，和尚会的都没几个，更何况俗人了？”

    雍澈明白郭心阳此问的用意，也跟上问了句：“胡大伯，您可知道，咱奉天还有谁练的是手指头上的功夫啊？”

    胡旺听了雍澈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小子怎么也动了歪心思？你燕怡堂自家的功夫那么精深，还惦记别人家的东西作甚？”

    “不不不！”雍澈赶忙摆手，“实不相瞒，小侄的拂兰指法里面只传了要旨，没有提升指力的练法，我只是想学学指力，绝没有旁的意思。可龙大叔的功夫跟拂兰指又不太一样，所以这才…”

    胡旺并未注意到雍澈的玉面已因撒谎而憋得通红，“哦，这样啊，那你死心吧。还是回头问问小久，再不一样也能有些助益。除了他和你，关外就剩一派练鹰爪功的了，可他家东西把得严，香火又不旺，三代单传，还不传外姓。传到今天，别说他不教你，便是想教也教不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