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幙燕方如寄 （1）

    腊月里的一场好雪，预兆着关外广袤的黑土地又将迎来一个丰收的年景。虽是大雪封门，但可期的丰收足以让东北百姓充满希冀的迎接新的一年。

    事与愿违，十余年来所向披靡的奉军更名为东北军后的首次大战，历时半年，终于在这个冬季以败北告终。个中缘由众说纷纭，不一而足，此时却无人真正说得清楚。

    谈判桌上，中苏两国终于再次议和，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战前的状态。但东北军于中东路之战失利却是不争的事实，这多少影响了人们过年的心情，更让血性直爽的关外汉子们整日在酒肆茶坊里吹须拍案，吐沫横飞。

    新败之军，百将靡顿。恰恰在这个时候，南方派遣以中执委吴子曾为代表的高规格使团造访沈阳，对东北军在中东路战事中的作为予以嘉奖。

    元旦之日，省府礼堂群贤毕至，各界名流共襄授勋盛典。仪式上，吴子曾执委向少帅授予青天白日勋章，为当世首位获此殊荣者。另有五名东北军高级将领获此勋章，以示嘉奖。

    冯庸大学郭心阳、雍澈以及省城数所知名学府的学生代表受邀观礼。期间，郭副会长频频与学生代表中的熟人打着招呼，而众人亦都暗自寻思，冯大受邀之人并非会长姚黄，而是副会长郭黑子，旁校均一人受邀，唯独冯大来了两人，这又是所为何故？

    授勋仪式过后，少帅邀请代表团赴帅府用宴。郭雍二人见散了场，便出门寻找载他们过来的汽车。

    方行至礼堂大门口，却被一人叫住，二人一瞧，见是久未谋面的青年中校鲁征超。

    二人紧走两步过去，亲热的和他打过招呼，鲁征超含笑引过一人，向他们介绍道：“这位是南边来的徐垄屏徐先生，早些年与我相识，写得一手好文章，你们多亲近亲近，沾沾大家的儒气！”

    雍澈听了不敢怠慢，仔细打量那徐先生一番，见他清面无髯，戴着精致的金丝镜，年纪不过四十，中等身量，一身灰色中山装外，套着考究的黑色毛呢大衣，一身儒雅之中透着干练，果然是个京官的模样。

    鲁征超又向那徐先生介绍这两位冯大学子，每介绍一句，徐先生都不忘得体的夸赞两声。只是听到鲁征超提及雍澈乃是青武协会长、武协主事委员时，他忽地惊诧，瞪大了眼瞧着雍澈，“想不到雍贤弟一表人才，学富五车，还是文武双全的栋梁！难怪征超兄高看一眼！”

    他大笑两声，又道：“二位贤弟，徐某尚有约在身，不便久留，还请担待。何时到了南京，定要知会一声，或者有意为国效力，愚兄定当举贤！”

    三人客气的送那徐垄屏上了汽车，见车驶的远了，郭心阳方问道：“鲁大哥，这人什么来头？”

    鲁征超四顾一番，见周围没了长官，这才点了支烟。郭心阳也不客气，顺手也从他烟盒中抽出一支，笑道：“尝尝你的好烟！”

    鲁征超见状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不学好的小兔崽子！”他吞吐两口，谨慎的压低声音道：“这徐垄屏可不是啥善茬子，他在国府当参事，论衔级和我算是一肩齐，可人家是京官，到底不一样。当年改旗易帜，他也是说客之一www.shukeba.com。”

    “口舌之士，不足多虑！”郭心阳冷笑道。

    鲁征超瞧他一眼，笑道：“嘿嘿，你小子还是年少气盛，我只说一件事，听说这徐垄屏早就得了南边的委任，这次授勋后要留在咱这当特派员。可你瞧他刚才，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跟你俩说什么回了南京如何如何，呵呵，有一套！”

    郭心阳笑道：“大哥你久在官场，这点逢场作戏的伎俩早该看惯了！要我说，什么狗屁特派员，他留在咱们这儿不就是个监军吗？”

    鲁征超掐灭手中烟，丢到一旁的雪堆里，“就你小子机灵！他一个小小参事，监军还不够格，只是我们现在和南边关系微妙，他留在这，倒更像来使。”

    郭心阳讥笑道：“上国天使呗！”

    鲁征超不置可否，亲近的擂了他一拳。

    三人边走边聊，雍澈又问：“鲁大哥，听说一会儿帅府筵席过后，晚上在同泽俱乐部还有酒会，你不回去忙，跟我们在这胡扯能行吗？”

    郭心阳笑骂：“你个扁毛畜生，轻看了我们鲁长官，区区一个酒会怎难得倒人家？什么事还都要亲力亲为的盯着不成！”

    鲁征超笑骂道：“你少跟我贫！告诉你们，哥哥我终于躲开了那伺候局的烂差事，头年让少帅给安排到一二六师当参谋处长了！”

    雍澈听了向他拱手笑道：“如此恭喜鲁处长了！长官之于少帅，真不逊于少帅之于委员长呢！”

    郭心阳也由衷道：“子澄所言非虚，不敢想这举国第一枚青天白日章竟授给了少帅，想来安抚之意多于嘉奖。”

    出了省府大院，鲁征超邀请二人去自己寓所小坐，二人以过节为由婉拒，鲁征超也不强求，只是相约待他们考过试再一起喝酒。

    鲁征超自行开车回去，郭雍二人见天色晴好，干冷无风，便不再乘车，结伴步行回了内城，到了四平街方才作别，各自回家。

    过了元旦，家家户户忙着置办年货，筹备过年。冯大的年终大考也终于结束，秋丛仍是教院二年级头名，郭心阳又是法院三年级次席，毫不意外。梅清、修篁、雍澈三人成绩虽有波动，却都在意料之中，尚处中上。倒是雍池大姑娘，历来无人督促，大多学科成绩均是甲等，颇为意外。

    放榜翌日，五人便约了石步岩在西塔街喝酒庆贺，烧酒没喝几杯，却见燕怡三姝娉娉婷婷的进了包厢。

    雍澈见了奇道：“小姑娘家家的，大冷天不在家呆着，跑这儿凑什么热闹？”

    秋丛殷勤的在身旁加了把椅子，雍池自然的坐下，冷道：“既然是庆功宴，我的功课也不比谁差很多，更是你们几位的师妹，怎么能不来？”

    雍澈不及接口，郭心阳也学着秋丛的样子，在自己和梅清身旁各加了一把椅子，先向雍溪笑道：“三姑娘，挨着你梅师兄坐，成吧？”

    雍溪乐不得的连蹦带跳坐过去，郭心阳这才向雍泠客气道：“二姑娘，他们都是粗人，还是坐在我这自在些！”

    雍泠脸上一红，还是低头挪着碎步坐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