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那一战，她曾一剑入绝世
此生嫁你无悔。 儒雅不凡的韩天宇怔在了原地，潮湿的风吹开了他额前的散发，露出那微微泛红的眼眶。 望龙坡一役已过去十六载，那个一袭白衣醉舞剑的女子也整整失踪了一十六载。 韩天宇依然记得那年大雪封城，大地银装素裹，帝都满目霜白，他在那间充满无数记忆和温馨的房间里痴痴一站便是七天。 然后一步登了彼岸。 也是同年，楚字王旗下死战第一的玄甲卫于西楚关前含泪卸甲，黑乎乎地跪了一片，然后各自离去，无人知晓他们的去向。 此后，楚字王旗下再无玄甲卫。 整整一十六年。 小郡主寻不回来，没人有脸回西楚关。 韩天宇知道对于小郡主的失踪，那些铁骨铮铮的老卒大多不待见他，所以就算是韩家惨遭灭门，都无人插手，无人过问。 偌大个韩家，偏偏只有他们父子俩逃出生天，更是能隐匿潜藏如此之久，韩天宇就算是再愚蠢都能看出其中的原因，还不是这群老人一路呵护。 毕竟那孩子是小郡主的亲骨rou啊。 韩天宇走进了船舱中，龙老在煮酒，桂花香味弥漫。 那是桂花酿的味道，是那个一袭白衣的奇女子最喜欢的味道，也是这群老卒记忆里最深刻的味道。 韩天宇在一旁缓缓坐下，看着火候渐足的桂花酿，双眸眯了起来，眸内流转的，全是回忆。 那个一袭白衣的女子一生绝艳，却声名不显。 楚战满手血腥，嚣张霸道，功高震主，不知有多少杀手潜伏进西楚，欲绝楚家一脉，于是自她诞生之时便注定被雪藏，除去飞鹰卫，无人知晓楚家除了那惊才双杰，仍有一个才情资质堪称妖孽的小郡主。 韩天宇机缘巧合与她一见钟情，却修为家世平凡入不得楚将军法眼，那一袭白衣含泪出走，下嫁于他，不求其他，只求一生相随。 但却最终遭遇望龙坡之变，失踪一十六载。 这一生，两个男人有负于她。 一个是她的亲生父亲。 一个是她最心爱的丈夫。 这十六年来，这两个他最爱的男人，何尝不是在忏悔赎罪。 此生嫁你无悔。 韩天宇脸色苍白，神情苦涩。 龙老给韩天宇倒了一杯酒，自己端着杯子发起了呆。 杯中酒水清澈，却似有影子，似有一袭白衣在舞剑。 一剑曾舞西楚关，北蛮一千八百骑无一生还，血染白雪，那一袭白衣便是这般领着玄甲卫堂堂正正地踏进了西楚关，让北蛮数万追兵胆魄惊颤。 一剑再舞望龙坡，黑衣死伤无数，才给玄甲卫能杀出重围创造了契机。 世人难见白衣舞，玄甲卫这群老卒却两次得见。 两剑，两恩。 此生，该如何偿还？ 龙老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入口味苦，不过刹那，唇齿留香，甘甜顿生，回味绵长。 忽然，韩天宇沉声问道：“这些年，有头绪么？” 龙老抬头看了看韩天宇，一会才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虽然依然没有小郡主的消息，但是已经有了一点线索。” 韩天宇轻轻放下手中杯，追问道：“她的线索还是他们的线索？” 龙老的衣袖无风自动，似是自牙齿缝里挤出了森寒的三个字：“他们的。” “哼，若让我们寻到，我西楚定当让他们血债血偿！” 韩天宇一颤，目中有精芒一闪即逝，小心翼翼地问道：“已经有怀疑对象了么？” “敢动我们楚家军，定然是预谋已久，我们还不能最终确定，以免中了诡计，让渔翁得利。”龙老点了点头，说道。 两人无话，举杯对饮。 眸中尽是杀气。 这股杀气郁于胸膛已一十六载，若一朝得释，定叫世人胆寒。 酒过三巡。 韩天宇忽然记起了什么，神情苦涩，忽然出声道：“龙老，望龙坡一役，真的有绝世出手么？” 龙老倒酒的手一顿，随后才恢复正常，却没有出声。 韩天宇的声音有些颤抖：“那她有生还的希望吗？” 龙老抿了一口酒，眼神恍惚。 好一会。 他才沉声道：“那一战，她曾一剑入绝世。” 韩天宇握杯的手一紧。 一丝丝粉末自手缝间洒落。 纷纷扬扬。 …… …… 韩旭沉气凝神，抚平了纷乱的心绪。 他已经在这绣冬江上呆了一个多月了，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星空山，更加奇怪的是这一路走来竟然也不见人影。 按理说离三年一度的收徒大典已经不到一个月了，欲借传送阵横渡虚空前往星空山拜入仙门的年轻人应该如过江之鲫啊，但是如今莫说是一同前往星空山的人，便是传闻中云层之上时常有大能化虹御剑亦是从未得见。 这着实有些不寻常。 韩旭似是忽然又记起了什么，喃喃自语道：“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临风城没有寻到龙老，如今倒是坐在了龙老的船上，不知道爹是如何认得这龙老的，难道他们还是旧识？那为什么当日离开青阳时爹不说，只是齐老头提醒了一声龙老与他有些交情。” “爹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不然为什么老和龙老呆一块神神叨叨？而且每次一喝都是这桂花酿？齐老头和陆老头两人也喜欢喝这个，他们有什么联系么？” 韩旭喃喃，可是却理不出头绪，总感觉一切都蒙着一层迷雾一般，让他很是无奈。 他看了看辽阔无垠的苍穹，低声说了句：“不知道星空山是什么样子……” 突然，有衣衫猎响乍起。 韩天宇猛地自舱内掠出，站在了韩旭的身边，衣衫激荡。 韩天宇道：“星辰令给我。” 韩旭匆忙起身，一头雾水，但还是下意识地伸手自怀中取出了星辰令交到了韩天宇的手里。 韩天宇目绽精光，捏诀一抚令牌，瞬间有一道充满灵性的淡青劲气浮现，就欲破空而去。 蓬！ 韩天宇手掌一握，那道劲气炸碎，消散而去。 韩旭神色震惊，正欲出声，却被韩天宇一个拂袖送进了船舱内。 “若不想星空山一行有变，千万别走出来。” 韩旭一怔。 随后透过气孔望去。 只见远处有两艘楼船破浪而来。 船上寒甲寒刀，杀气腾腾。 有一鹰钩鼻老者在韩天宇捏碎那缕劲气之时浑身一颤，捏碎了手中的青花瓷杯。 “急速前进！” 下达一道命令之后，王洪盛冷声呢喃：“我倒要看看何人如此胆肥，敢取老夫的星辰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