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我愿意
这是个装修的非常不错的书房，典雅复古，颇具古风，只是书桌上放着两张NBA的海报，硬是给人一种画蛇添足的感觉。 这两张海报陈沫自然熟悉，其中一张是山猫的无限挡拆战术第一次在NBA面世，他绝杀马刺的最后那次投篮的定格海报。 另一幅则是他那张“这是朕打下的江山”的君临天下的表情照片。 观察细致的陈沫还在书桌上看到了许多关于他新闻的剪报，全都整齐的贴在了一本老式的牛皮笔记本上。这本笔记本比斯隆那本看起来还要古老。 “尝尝这个茶，这是最好的龙井茶，一年的产量不超过3两，今年搞的这点也就勉强够两个人喝一泡的。”老爷子说道。 温壶，烫杯，老爷子的cao作非常熟练。 “这把紫砂壶专门就用来泡这龙井，一年也就用一到两次，这把壶可是好东西呀！当年……”老爷子又开始吹嘘他的壶。 这把壶并不大，但哪怕就算是陈沫这种没有接触过茶和茶器的人，一眼看上去都觉得异常的顺眼。实际上，一坐下来，陈沫的视线就被这把壶吸引了。 因为刚刚温壶，壶还是烫的，当茶叶一放进去，陈沫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当开水倒入，茶汤被倒出的时候，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直扑鼻而来。 “香！”陈沫微闭着眼睛，深深吸吸了口气。 “茶是真的好，就是产量太少。”老爷子还是忍不住抱怨道。 洗茶之后的第二泡，才真正的开始饮用，陈沫把杯子放在鼻前，这股清香让陈沫深深的被陶醉了。接着当他轻品第一口的时候，那股淡雅的清香似乎让他整个人都更为放松了一些，感觉好极了。 老爷子等陈沫静静的品玩第一杯茶，才开始跟陈沫聊起来。 “小沫，当年你爷爷我也是打美国人，现在你成了和平年代征服美国的人……” 陈沫沉浸在这清雅的茶香之中，老爷子开始说，而陈沫则静静的听着。 龙井喝完了，老爷子还没停下，他们换了茶继续聊。 “说起来当年也是我年轻，虽然我不同意你爸爸和你mama结婚，但是老子可给你爸爸台阶下了。可是这小子就是不肯说一句软话，结果带着你mama就离开了，还不想让我给找到。” “特么的，老子从来就没想过要用特权，结果第一次用还是为了找他。找到的时候你妈都已经怀孕了，我骂了他几句，他竟然又跑了，这次倒好直接跑到了美国。” 老爷子一点一点的把许多陈沫不知道，或者知道但不清楚的事情又详细说了一遍。陈沫除了一声叹息之后，竟不知道说什么。 “说完你爸那个臭小子，再说说你这小子。” “你比陈凌那小子是要强多了，但是你看看你这整的什么名字，杰克……这是中国人的名字吗？你赶紧给我改了。” 陈沫有点无语，他解释道：“这是英文名，美国人发chenmo这个音发不准，搞个外国名大家好交流。” “我不管什么外国名，中国名的。你看看这些媒体报导你的时候，有些都不用中国名了，这是什么意思嘛？古话怎么说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名字怎么能换来换去嘛？不管怎么说，你给老子把名字改了。” “还有啊！虽然你从小就在美国长大，但是你小子可是正儿八经的中国人，有本事了怎么能拒绝加入国家队呢？” “如果你没本事，老子也不想你去国家队丢人，丢人丢到国外去了，老子可丢不起这个人。但是你有这个本事，你就得有这个责任。” 陈沫皱了皱眉头，说道：“国际赛场的规则跟NBA不一样，我去了不一定能适应规则，说不定输的难看呢！到时候还得丢人。而且他们……” 这时，老爷子一改之前和颜悦色的样子，手掌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狗屁！有多大能力，就有多大责任。在NBA能打好，在国家队就能打好，别给老子说什么废话。你听着，明天就去国家队报道，否则就是逃兵。就算我孙子是逃兵，老子也一样枪毙。” 陈沫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书房外正坐在沙发上聊天的陈辉和陈煌被老爷子突然发出的咆哮声吓的一愣，陈辉的脸色当即就很难看。 陈沫从小受到的主要教育，几乎是完全的美式教育。他跟老爷子差的可不是年龄，那不是简单的代沟的问题，那是有着两种截然不同文化的差别，这不仅差着时代，还差着太平洋呢！ “老爷子每天都叨叨着见他，没问题的。我猜，大概是小沫进国家队的问题，惹的老爷子不高兴了。”陈煌说道。 “小沫进国家队，老爷子怎么过问这事可？”陈辉问道。他一直不主张干预孩子的成长，他自己能做到不干预，但现在他老子要干预他儿子的事，这就有点难办了。万一，陈沫的小脾气再上来了，说不准直接就跑了。 陈沫当时是真有点生气，他也没跟老爷子多说，借了个尿遁就先出去了。 老爷子刚想拍桌子骂人，选旋即想了想，自己对这个孙子从小就亏欠，这么大才第一次见面，心里的愧疚在所难免，是以也就没有多说，他示意保姆把茶桌收拾了一下，转而在警卫的陪同下出去散步了。 “之前不是挺好的嘛？怎么就吵起来了。”陈辉问道：“你没把你在球场上说垃圾话的功夫对老爷子开炮吧？” 陈沫笑道：“怎么可能嘛！分寸还是有的。” 晚上，因为陈沫回家，晚上自然是家宴。 老爷子出去散步回来也没再跟陈沫提起加入国家队的事情，陈沫暗暗松了口气。 席间，陈沫见到了伯母和自己的堂哥。 陈煌在开始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说道：“嗯！有个事今天我承认一下，我……我……不如陈辉。” 陈沫看着自己父亲志得意满的笑容，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就为了大伯的这句话，父亲留下一封信就跑了。 坑爹的见多了，却是没见过这么坑儿子的。 陈沫注意到，他的堂哥陈凌一直憋着笑，似乎非常开心。 老爷子不耐烦的说道：“看你们两个就烦，不过这样也好，这下分出输赢了，以后消停了。” “小李，我刚刚拿出来的茅台呢？你给我藏起来了是不是？” “陈老，医生说您不能喝酒。” “这都快一年没喝过酒了，平时听他的，今天我孙子回来了，听我的。” 警卫员也不敢忤逆老爷子的意思，把酒又拿出来了。 老爷子给陈沫倒上酒，道：“你今天好好陪爷爷喝喝酒。” 这只是比较普通的家宴，并不复杂，吃完饭之后陈凌就准备撤退了。 “爷爷，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啊！” “你那点破事，去吧，去吧！小沫，你去送送小凌，你们两个顺便聊聊。” 老爷子今天整晚一直都在跟陈沫喝酒，聊天，陈沫也没机会跟陈凌说话。陈凌要走了，老爷子让陈沫送送，自然是给他们年轻人一个交流的机会。 陈沫今天喝了不少酒，走到院子里吹了阵风，立即就有些出汗了，感觉好了不少。 陈凌指了指院子里的石桌，道：“过去聊聊，抽抽烟，醒醒酒。” 陈凌给陈沫发了根烟，陈沫示意自己不抽烟。 “运动员就是事儿多。”陈凌抽了口烟，接着说道：“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等会你回去，老爷子肯定要给你普及爱国知识，老爷子每次喝多了都这样。” “喝的最多的那次，老爷子拿着刀就冲出来了，说要去砍鬼子。”陈凌说道：“你一会回去多喝点，把自己灌醉，能跑就跑。否则很容易被他唠崩溃了。” 陈沫惊讶地说道：“这么夸张？” “老爷子现在喝的量，差不多刚刚到位吧！你现在进去，他跟你最少唠两个小时。” “下午他就给我说了快三个小时了。” “你不知道，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外号叫‘陈大炮’，为啥呀？就是因为他嗓门大，还能说。” 陈沫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却看到老爷子的警卫员出来了，“小沫，陈老找你。” 陈凌一缩脖子，道：“今天是没机会了，改天我带你好好去玩玩。我得先走了，今天老爷子就找你，可别殃及我了。” 陈凌嗖的一下就跑了，陈沫跟着警卫员进去了，这个时候老爷子果然已经有点多了，他拉着陈沫的手坐到了沙发上。 不得不说，陈凌是经验丰富的。 老爷子一对一的爱国教育主题课开始了。 “爷爷不管跟你说什么，你都听着，别废话。”陈辉见老爷子要开始“上课”了，赶紧到陈沫的耳边嘀咕了两句。 “小沫，你过来。”老爷子拉着陈沫说道：“下午跟你说加入国家队事，你对这事到底怎么看？” “其实，我并不是特别想加入国家队。”陈沫思考了一下，说道：“最初我打篮球是因为好玩，接着是因为我爸突然失踪了，也没给我留下钱，我连学费都交不起，只能选择选秀进入NBA。再之后是那些人看不起我，我想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所以才有了今天。” “只不过加入国家队能够增加我的曝光，让我有更多赚钱的机会，这是好处。但是也有坏处，毕竟FIBA的规则跟NBA的规则不一样，FIBA没有防守三秒，对方的防守球员能够一直站在三秒区内，我的突分会被限制，所以我很难带动队友。所以，我去国家队之行会失败也是可能的，所以权衡之下，我想还是不要去了。” “混帐话！”老爷子说道：“我不知道你那什么规则不规则的，但是你竟然是因为有失败的风险，因为失败了会折损你的名气？当年我们参军失败了丢的都是命呀！” “多少老伙计都把命丢了？为的是自己赚钱，赚名声？特么的那是为了国家！” 陈沫撇了撇嘴，嘀咕道：“时代不一样了。” 老爷子伸手就在陈沫的脑袋上敲了一个板栗，“竞技体育就是和平年代的战争，如果你没能力，老子也不会让你去送死，关键是你有能力。还记得我下午跟你说的吗？有多大能力，就有多大责任。” “你看看这个报纸，热身赛输日本，输韩国？你就说，你去了能不能赢？” 陈沫不想说谎，他慎重思考了一下，道：“能！” “那就行了，明天去国家队报道。”老爷子命令道。 接着老爷子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他自己抛妻弃子参军开始，等到他建功立业回归故里，老婆孩子已经全没了。陈沫的父亲和大伯，那都是建国后十年的事情了。 陈沫能够感受的到老爷子的那种悲怆，此刻他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一个孤独的老人。 陈沫这次真的沉默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国家队的荣誉能够上升到那样的一个高度。 他本身是没什么国家概念的，作为一个在美国长大的中国人，尽管生长在唐人街，但他骨子里对中国没有那种归属感。 但当他看到一个老人，自己的亲爷爷，讲述那段历史，讲述自己亲身的经历时，他动容了。 那份归属感一点一点的回到他的身上，陈沫舔了舔嘴唇，刚要说话，老爷子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水。 尽管已经过去70多年了，可是每当他想起曾经的往事时，还是会流泪。 陈沫能够想象到自己的爷爷不过是当时大部分人的缩影，他活下来了，回去找了，没找到。 还有没活下来的，留下盼着丈夫和父亲归来的妻子和孩子，可惜他们再也等不到了。 陈沫从来不认为竞技体育是现代的战场，但是他被老爷子所说的那些事情打中了内心。 “如果，一定要把竞技体育上升到战争的层次，我愿意为国而战！”陈沫呢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