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相随

    初夏的夜，其实还有一点凉，可现在的许仙，却只觉得浑身燥热，这是一种陷入到困惑之中，无法解脱的表现。

    自古以来，人类就有三大终极命题：生死，情|爱和善恶。生死是生存问题，也是人类存在的的基础，所以才有寻仙问道。情|爱是人类世界中最美丽的花朵，正是因为有了情|爱，人类才脱离了野兽的定义，成为了一个人。善恶则是人类灵魂的自我升华，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恶道横行，但向往善意的心绝不会干涸。即使是再沉沦的世界，也决不会有人认为，做一个好人是一件卑鄙的事，而做一个恶人，是一件高尚的事。这就是善恶，这就是人类灵魂的自我升华。

    许仙经历过生死，所以今生才会修道；许仙感受过善恶，所以才要做一个好人；但许仙没有经历过生死相许的情|爱，本来这一关，要等自家娘子出世，许仙的人生才会补上这一块。可现在，红袖把这个难题摆在了许仙的面前，这让许仙该如何选择？

    许仙终于停下了脚步，慌乱的心神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这让许仙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该直面这个人生的难题，而不是逃避。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放纵更解决不了问题，只有直面本心，才能知道自己要什么。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青梅味，这个时节，正是青梅开始成熟的时节，就像这情|爱一般，酸涩中蕴藏着甜蜜，怎能让人不动心？

    这人世间最美丽的花朵，怎可不绽放就凋谢？

    如果许仙如此残忍，那修道又有何用？

    这一刻，许仙不再逃避，不再畏惧，不再迟疑，而是平静地注视着这朵美丽的花儿，甚至还带着一种欣赏。

    如此动人的美好，怎能让人不去欣赏呢？

    许仙坐回到了红袖的对面，拿起茶壶，给红袖空了的竹杯添满了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仔细地回味着清茶的滋味。这滋味从舌尖流入心田，让人神清气爽，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红袖看着许仙闭着眼睛，仔细地品味着自己带来的清茶，便觉得很开心。端起茶杯，学着许仙的模样，喝了一口，也闭上了眼睛，慢慢地品味着这清茶的滋味，真的很舒服。

    一杯茶喝完，许仙睁开眼，看到的是红袖那欢喜的眼神，这让许仙知道，自己怎能残忍地让这朵美丽的花儿就此凋谢呢？

    “红袖，修道这条路很难走，难于上青天，你可明白？”

    许仙这一开口，就让红袖眼睛中泛着泪光，这是喜悦的泪水。红袖知道，自己的坚持，终于打开了一扇门，一扇本来紧闭着的门。

    “许仙，我知道，世间传闻神仙多逍遥，可人世间，真正的神仙，却没有一人能见到。许仙，你为了你的白娘子可以去修道，我为了我的许官人，也可以。”

    什么是人世间最动人的话语？

    许仙之前听闻过无数经典的动人诗句，但红袖的这句“我为了我的许官人，也可以”，却让许仙觉得是那么的美丽，美丽到许仙无法不动心。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红袖，你的这份厚爱，我或许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红袖擦了擦眼泪，望着许仙，眉眼含笑，摇头道。

    “我不要你还，我要伴着你，伴着你一直幸福下去。”

    “好吧，许仙何德何能，居然能得你如此另眼相待，怎能辜负了你的这份恩情？红袖，你让我看到了一朵人世间最美丽的花朵，那我就要让这朵最美丽的花朵，永不凋谢。”

    “前路漫漫，你我这一路修道，才刚刚上路，你可准备好了必死的觉悟？”

    许仙没有夸大其词，修道这条路上，绝不会风平浪静，相反，却是惊涛骇浪，一个不小心，就是身死魂消。这比凡人的世界，更凶恶。

    “与君相随，百死不悔。”

    “那好，你喝下这杯灵茶，我就为你示道。”

    红袖看着许仙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套茶具，取来清水，一番准备后，用法力将这壶灵茶烧开，倒了一杯，递到红袖的面前，这才开口道。

    “红袖，我这茶杯，不是凡品，乃是青城山凝碧崖所产的碧竹所制，这种碧竹一百年才能长成一棵。而这灵茶，则是青城山绝壁上的一棵千年茶树所产，每年只生长一百零八片新茶，很是难得。你且尝尝，这灵茶的味道如何？”

    许仙口中把这杯灵茶说的万分珍贵，但许仙的神色，看起来这杯珍贵无比的灵茶，就和红袖刚才泡制的清茶没有什么区别。这让红袖端起这杯灵茶，放在鼻尖下，轻轻地嗅了一嗅，顿时觉得一股灵气从鼻孔直入全身，让人心神一震。

    真是好茶啊！

    红袖一口饮尽这杯还冒着热气的灵茶，本来觉得一定很烫嘴，但没想到，这灵茶一入口，却化为了一道暖流。这道暖流就像是无数只小手，把红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顿时觉得舒服极了，就像是泡在温泉中一般，那种滋味妙不可言。

    “好茶！”

    红袖这句称赞，让许仙笑了笑，收起了茶具，清洗了一遍，重新放回到了乾坤袋中。看起来这番麻烦，不过是只为了冲泡一杯灵茶而已。

    许仙看着红袖那变得清澈无比的眼睛，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犹如潺潺溪流，浑身清新自然，一点都不做作的女子，也是个修道的胚子。

    “红袖，你且看好了。”

    说完，许仙身形一顿，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落在红袖的眼中，许仙这个时候就像是一只大乌龟，沉伏在天地之间，一呼一吸都带着一股莫名的韵味。这股韵味，让红袖不由自主地随着许仙的呼吸也开始吐纳了起来。这一吐纳，红袖便觉得天地间的灵气朝她涌来，让她浑身都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红袖并不知道，此刻在许仙的眼里，红袖也变成了一只大乌龟，在一吐一纳，吸收着天地间的灵气。

    这是青萝赠送给许仙的《龟息术》，看起来，许仙为这本《龟息术》找到了一个优秀的传人，这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