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国之大哀
对于代穆是如何将这些不堪教化的胡民制服的，贾管家十分好奇。按他所想，这帮子蛮汉虽然沦为奴隶，但是血性尤在，如何受得一个书生在那里指手划脚，代穆柔弱，手无缚鸡之力，是用了什么法子制服的，实在是好奇。可是代穆身为贾符颇为看重的食客，老管家又不便直问，只好作罢，但是私下却暗自留心，悄悄着人去向奴隶打听缘由。 到得九月初，贾符终于是回来了，代穆知道，此去国都曌城路途遥远，只是打个来回便要二十来日，何况是办事。不过贾符花去两月时日，却是有些长了。 接到管家的传信，代穆收拾好衣着，便匆忙赶往书房。代穆一边赶路，内里却是在琢磨，这贾符刚回来，屁股还没焐热便要召见自己，看来是有正戏了。不过如今自己尚有奇术傍身，兵来将挡，怡然不惧！ 代穆经修仙之后，耳聪目明，感官一下子便敏锐许多。刚至书房外，便能细微耳闻房内有两道呼吸绵长的气息，均是内力深厚之辈，心下微微一惊，贾伯爷召见自己，定然也在房内！毫无疑问，这贾伯爷竟然身怀深厚内力，辩这气息，纵是弱者也当胜过贾府游侠楚欧，另一人气息若有若无，竟是以为先天宗师境的武者，只不知这贾伯爷到底是哪一位。 纵然在屋内两人功力高绝，代穆依然毫无压力，一则凭借他现今的手段，就算对方是先天化元境巅峰，自己依然可以全身而退；再则修仙者与武者不一样，修仙者由灵力滋养身体，主要是让修者生机旺盛，延缓衰老，身体矫健一点，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与凡人无异。与之武者相比，修仙者的rou身可谓是羸弱得紧，武者一经修炼，先就锻体，力量大增，而后内力充斥全身，隐隐间会散发出一定的威压，同为武者，几乎一眼就能看出。 代穆正思量间已是到了门前，书房门开着，代穆直接走了进去，见得贾伯爷正与一白发老者对弈，悠闲得紧。 见得代穆进来，不待代穆说话，抢先起身迎道：“哎呀！子善来了！两月不见，想念得紧！呵呵！快快入座！快快入座！” 一边说着一边将代穆迎向旁边早准备好的椅子上，早有侍从从旁过来侍茶！这翻热情倒是让代穆更加疑惑了。连连回礼道：“主上客气了！万万使不得！当是代穆一早前来拜见，倒是让主上久等了！主上一去双月，路途安好？” “呵呵！本座前去寻访旧友而已！倒无甚要紧，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这个老狐狸，代穆分明听得其中言语口不对心，语气中明显少了一丝正气，言及此处、心思他处，所以言语少了一丝诚恳。若是之前，代穆尚分辨不出，如今代穆感官何其敏锐，一听便能察觉！ 也不点破，便话头一转，问及正事：“听仆从言，主上传穆乃有要事吩咐，不知是何事呢？” “呵呵！子善还是一般快人快语！来！来！来！给你引荐一下，这位乃是我俞国供奉院宿老空竹老人，武学修为已臻至化境，乃是整个大周朝都有数的先天大宗师，子善可要好好拜见拜见！” 听得贾符如此隆重介绍，也不便拂了他的颜面，急忙应道“久闻前辈大名，今日一见，穆何其有幸！” 代穆早看出这老者不过先天大周天的修为，不见得比得上自己，但是这种武林名宿，修炼至今有现在的成绩，定然是内心坚毅之辈，况且年岁长到自己祖爷爷辈去了，当是要给予该有的敬重！这边刚完，贾符复又向老者介绍道：“空竹前辈，这就是近来闻名宁江府，人称博才善算代穆代子善！” 空竹老人一副慈眉善目，呵呵一笑道：“老夫听闻小友不仅善经算之术，尤其博文广识，通百家之术，许多见地闻所未闻，老夫听后也颇想见识一二，如今见来，果真少年英才，气度不凡！有贾伯爷作保，日后定当是国之栋梁！”看来这老者也蛮虚伪嘛，都没和自己说上几句，就说自己少年英才。心里鄙夷，表面上却是谦虚的回道：“前辈谬赞了，小子惶恐！” 贾符这边看相互介绍完了，且相互相处还算融洽，也不再客套，略一正色，向着代穆和声道：“子善一向通博古典，百家强国之术也定然有所见地，不知子善对百家之术有何看法？”那空竹老人亦是微微正色，一副期待已久的模样。 “于百家之术，楚朝先圣司马公则有例在前，博百家之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可见各有所短，各有所长。”代穆话音刚落，这边两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对视一眼，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贾符对着代穆赞道：“子善果然胜过那些酸儒百倍，若要做得大学问，当不能偏执一地之见、一叶障目，需以学子之心，虚心求教百家学术，方能立身局外，求得真我！子善先前所言甚妙，只不知子善具体是何见地，不若与我二人谈谈墨家如何？” 绕了一个弯，终于说到正题了。 能问出此话，那定然是对墨家学术极为推崇了，不过是借此探探自己的口风而已，明着是让自己畅言，实则希望自己也推崇墨家学术，这些小九九，代穆前世在地球早已用过这招了。墨家历来致力于学术的宣传，可是几千年下来，瀛洲没有一个主政者完全采用过墨学，究其根本就是墨学中“非命”一说严重挑战了当权者的权威，所以这致力于墨学的宣传无异于告诉全天下行改天换日之举。贾符是正宗儒生世家出身，却致力于墨学的推崇，要说他真正认同墨家学说，代穆却绝对不信，只怕是他要行造反之事，这墨学无非是件利器，是打破俞国众多势力局面的一把利器，如此，他贾符方能趁势而起，真是好算计。只这般一琢磨，代穆便大概猜出了贾符的用意。看那空竹老人还在兴致勃勃期待自己回答的样子，十有八九就是墨家传人，只怕也还蒙在鼓里，以为贾符真就支持墨学。 这贾符行叛乱之事，不知为何还非要拉上自己，想到这里代穆神色暮然间冷了下来。代穆在前世，接触了太多的尔虞我诈，是以最是受不得别人算计，此番知晓自己正一步步往坑里跳，哪里还有好脸色。这边贾符看到代穆色变，还以为是代穆初次听到有人对墨学的推崇而吃惊而已。大周朝对墨家言论是极为排斥的，自己当初接触对墨家学说推崇之人时，比之代穆还要不镇定。二人就这般默不作声，等着代穆的回答。 墨家的学说其实是好，可惜根本不适于封建社会的国情，就算在地球，那也是几经变法，艰苦的革命战斗，才最终解放思想，有了人人平等的主流思想。可现今是世家掌控天下的时代，就算是革命也无法抗拒世家庞大的力量，是以墨学要想成为主流，想都不要想，这严重侵犯了当权者以及诸世家的权威和利益。想必以贾符的才智，早就看到了这点，他不过是以此为乱局的楔子而已，也只有墨家传人才当局者迷。代穆觉得，为了避开这趟浑水，有必要说明自己的立场。于是朗声道：“兼爱、非攻、尚力、节俭，此墨学之精义，然墨学虽好，当下实乃祸乱之源！” 此话刚出，二人齐齐脸色大变，空竹老人厉声质问道：“何以见得？” “当今乃世家掌控天下，墨学治世，必损世家根本，墨学何以立足？若是强为，岂非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若如此，岂非有违墨学治世本意？”空竹老人闻听此言，颇受震动，转而求助一般望向贾符，急道：“贾伯爷乃当世名门，有贾伯爷鼎立相助，从中斡旋，怎能不成？”代穆眼神一凝，直看向贾符，厉声道：“臣心思变，国之大哀！” 贾符居心叵测，想要造反，本不关代穆什么事！可是如此一来，岂不是会天下大乱，贾符真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可在代穆所了解的信息来看，俞国公黎牙也是个厉害的主，不然贾国相何以被逼告老还乡。二虎相争，岂不是天下大乱。再一想老道士的批卦，也许这就是乱世的导火索，到时候瀛洲百姓具要卷入战火之中，家破人亡，就是代穆也过不了平静的生活，是以代穆想及此处，心里越加愤怒，方才如此丝毫情分不留！ 且说贾符内心更是震动不已，这可还是那个谦逊有礼的代子善？